柒阳看了眼酒坛,说道:“用杯。”
“这位小兄弟,在下轩函,闲来无事就到了东阳,可惜在这脂雪林中晃荡了三天,都没有遇到个人。好在今天遇到了你,不然我是准备明天就离开东阳。”
“哦,是吗。”柒阳接过杯子,语气很平淡。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寒暄靠坐在海棠树下。
柒阳轻嗅了嗅杯子里的酒,确认其中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之后才喝了下去。
“杨七。”柒阳声音清越,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平淡到有些疏离,但是又让人心里生不起厌恶。
“请问杨七兄是否上头还有六个哥哥。”寒暄调笑般的问道。
“无。”柒阳答得依旧简洁。
寒暄提起酒坛就喝了一大口,有清亮的酒液顺着寒暄的脖颈流入衣襟。
柒阳皱了皱眉,十分不认同寒暄这种喝酒方式。
“杨七兄觉得这燕酒如何?”
柒阳细细的品了一口,然后道:“有酒味但无酒形。”
“何以见得?”寒暄笑问道。
寒暄将直接将酒洒在地上,然后说道:“若是让普通的山野村夫来喝自然是不错,但这燕酒空有酒的味道,却没有酒的后劲,喝起来未免有些寡淡乏味。”
柒阳这话明显有暗讽寒暄是山野村夫的意思,不过寒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样。
寒暄前倾身子,直视着柒阳的双眼问道:“那杨七兄说何等酒才能入得了你的眼。”
柒阳把玩着酒杯,指了指北方,道:“依我看,北地的烈马酒才算得上是真正的酒。燕酒?呵,与之比较就如同是在班门弄斧。”
“烈马酒?据说浓烈无比,后劲极足。若是那酒量不行的人闻上一闻,怕是都能醉了。不过……”说道这里寒暄顿了顿。
“不过什么?”柒阳问道。
寒暄笑道:“说起酒来,当然还是霁雪国的寒雪酒更甚一筹。”
柒阳嗤笑一声,说道:“轩函兄可真是在说笑,寒雪酒哪里比得上烈马酒?”
“不信?”寒暄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褪去,他继续道:“那杨七兄来喝一喝着寒雪酒就知。”
“这里哪里来的寒雪酒?”之前一直坐在石头上的柒阳站起身来,拂了拂身上的灰尘。
寒暄笑着说道:“巧的是在下去年新雪来前正好在脂雪林里埋上了几坛寒雪酒。”
柒阳点了点头,道:“脂雪林的确是个埋酒的好去处,毕竟能进来的人不多。”
“哈哈哈哈,杨七兄真是懂我。”
“呵呵,轩函兄真是有些不要脸面。”
“呃……”寒暄的动作一顿,随即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杨七兄第一次和在下见面,就把我看得如此透彻,佩服佩服。”
柒阳脸色一僵,心道眼前之人未免有些粗鄙无耻了。
三两下寒暄就掘出了几坛酒,就还未开封,柒阳就闻到了酒散发出的香气。
“这酒还不错。”柒阳说道。
寒暄单手提着酒坛,对柒阳笑着说道:“这是当然,这寒雪酒可是我亲手酿的。”
“看不出来轩函兄还会酿酒。”
“哈哈哈,酿酒如此简单的事,听杨七兄的口气还以为多难呢。”说着寒暄直接抛了一坛给柒阳。
柒阳稳稳的接住酒,可脸上却有几分嫌弃。
刚刚从土里挖出来的酒坛上还沾着湿润的泥土,这让向来爱干净的柒阳有些无法忍受。刚刚暗讽轩函是山野村夫,就是因为轩函的行为实在是有些粗鄙。
“喝啊,怎么不喝?”这个时候的寒暄已经将酒开封。
清润的酒香散入空气之中,柒阳感觉这寒雪酒还挺不错的,就是嫌弃上面的泥土。
想到这里并不是皇宫,自己现在并不是柒阳而是‘杨七’,柒阳忍着不适用袖子擦干净酒坛上的泥土,然后才将酒倒入杯子中。
而此时的寒暄已经直接端着坛子开始喝酒了,柒阳皱了皱眉头,说道:“轩函兄,你这喝法未免太过粗犷了些。”
寒暄放下酒坛,道:“粗犷?我觉得尚可,喝酒还讲那么多礼数该多扫兴。”
“说的也是。”嘴上虽这么说着,但是柒阳还是继续按照自己的方式喝酒。
“时间也不早了,我该走了,轩函兄,我们有缘再见。”柒阳将酒坛放下,然后就准备离开。
“诶诶诶!杨七兄你怎么就走了。”寒暄对着柒阳的背影喊道。
柒阳摆了摆手,然后说道:“明日早晨再次相约此处,记得带棋。”
“好!”喊完后寒暄就倚靠在树干上,他晃了晃手中的酒,低头兀自的笑着。
有趣,有趣!
在柒阳的面前寒暄向来表现的十分的厚颜无耻,看得出来柒阳很是看不惯寒暄的某些行为,比如说不修边幅,不爱干净,聒噪无比,废话一堆。
不过寒暄还是一次又一次的缠了上去,大概是觉得柒阳和别人不同吧。虽然每次都叫他滚,但是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会心软。
表里不一的人寒暄见多了,但是像柒阳这样心软的却不多见。
本来没什么兴趣潜入奉越国的寒暄生出了去奉越国玩玩的心思,反正闲来无事,去奉越国谋个一官半职玩玩也是不错的。
两人从十九岁就相识,至今已经八年。八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寒暄本以为一切结束之时他能毫不犹豫的抽身而去。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虚假的笑容慢慢的变了真,说出口的谎言也真的想要去实现。
假的说多了,或许真的能成真也说不定。
坐在床边的寒暄轻柔的帮柒阳理着发,长长的眼睫垂下,浅色的瞳眸中是近乎痴狂的渴望。
他渴望柒阳能够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由自己完完全全的占有,任何人都无法窥视。
任何不确定性的因素都会被寒暄扼杀,如果不是百分百的确认,那会让寒暄十分的恐慌。
的确,人都会死,就像他的母妃。人的死期到来,谁也拦不住。
如果柒阳真的要死了,那么他也会陪着柒阳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哪怕是死了,他也要和柒阳在一起。
一个人啊……太孤单了……
灰暗的天空还是纷纷扬扬的飘下雪来,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就连气候温暖的东阳都下起了雪。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啦,更新来啦。提个醒,本文碎片化严重,内有大量回忆杀,额……好像现在提醒了晚了。
感谢碎花裙和翠微客的地雷,么么哒(差点卖萌买习惯了,其实我是写百合的……)。
第22章 第二二话:笑容
柒阳睡得着一觉还不错,大约是因为他身上过的太严实了吧。
刚刚醒过来的柒阳就看到了倚靠在床头的寒暄,寒暄的眼底有着明显的青色,显然是没有休息好。
柒阳心里是想让寒暄直接冻死算了,但是最后下床之时,他还是把被子搭到了寒暄的身上。
他叹了口气,整理好自己身上有些凌乱的衣服,然后走进了厨房。
舀起一碗米,柒阳准备自己给自己煮粥。
柒阳虽然从小就呆在皇宫里,十指不沾阳春水,但是还是会一些简单的烹饪,比如说煮粥煮面之类的。
舀水的时候柒阳有些吃力,柒阳咬着牙,一勺水分三次倒入锅里。
在厨房辛苦了半天,柒阳终于勉强煮出了一锅粥。
虽然品相看起来不怎样,但是好歹还是能入口的。
粥煮好之后柒阳就坐在厨房里喝了碗粥,最近他的身体稍微有好些,只是还是比较容易疲惫。拢了拢衣领,柒阳将剩下的粥盖好,然后就出了小屋。
外面飘飘扬扬的还下着雪,但是都无法积累,落到地上就化作了水。
柒阳进屋找了把油纸伞就出去了,细雪纷纷,全部都落在了伞上。
小屋外面就是脂雪林的边缘,这里地处偏僻,很少有人回来。柒阳一个人走在小径上,半天都没有遇到一个人。
柒阳抬起头,伞上画着一直肆意绽放的血红海棠。看那狂放不羁的笔锋,柒阳就知道这伞面是寒暄亲自画的。
一年春天,细雨绵绵,‘轩函’说要自己亲自画一个伞面,还说要送给他。
等了半个月轩函才将一把伞做好,可惜轩函是第一次做伞,做得有些粗劣,柒阳拿着伞出去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就剩下伞架了。
那之后柒阳就问轩函要不要随他去西京,轩函答应了,然后两人就离开了东阳。
柒阳重新成为了皇帝,而轩函成为了朝臣。
第二把伞也再没有出现在柒阳的手上,柒阳收回了眼神,继续往落渊湖的方向走去。
还好刚刚喝了粥,不然柒阳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力气走到落渊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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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内,满城皆是厚厚的雪层,文程的府内。
文程坐在烧着炭火的温暖书房内,门外传来人敲门的声音。
“进来吧。”文程合起了刚刚自己在看的册子。
“是。”外面的人恭敬答道,然后才推门而入。
文程看向来人,道:“何事?”
“禀告尚书,北地赵将军那边传来消息,北地民众叛乱,一场战争恐怕一触即发。而赵将军在叛乱之中左臂受伤,闹得将士们人心惶惶。”男人低着头禀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