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像上一世一样发生了。
三日之后,皇后去娥英殿看望了身为后宫总管贵妃的柳妃。这天午夜时分,娥英殿的总管太监来长明殿报告,柳妃流产了。兴武帝去了娥英殿,天亮之后才回到长明殿,面沉似水。之后宫中就传出皇后看了柳妃,送了一碗保胎的汤药,柳妃喝下汤药后,当天夜里就流了产的传闻。
“陛下!”罗维一副要为皇后抱不平的样子。
“别急,”兴武帝却能沉得住气,安抚罗维说:“朕心中有数,你在一旁看着就好。”
皇后要见兴武帝,兴武帝不见,罗知秋要求见兴武帝,兴武帝也拒见。这一下皇后害柳妃流产的传言更是满天飞了。
两日之后,太后驾临凤仪殿,直接从凤仪殿搜出了宫中的禁物,藏红花。
兴武帝带着罗维赶到太后的延年殿时,后宫嫔妃几乎都到齐了。
太后一脸怒容地坐在正中宝座上,刚刚流产的柳妃坐在太后的右下首,龙玄站在她的身旁。皇后却是跪在太后的脚下,正在痛哭。
罗维做势要上前去扶,却被兴武帝拦住。
太后看见罗维脸色更是难看,“陛下,你带他来做什么?”太后指着罗维问兴武帝。
“小臣叩见太后娘娘,”罗维给太后见礼。
太后也不看罗维,只冷哼了一声。
罗维神情尴尬,跪也不是,站也不是。
“罗维,”兴武帝开口道:“你到朕身后来吧。”
龙玄这时隐约感觉不对了。
“这是怎么了?”兴武帝坐在了太后的左下首问。
太后说:“柳妃的孩子突然就没了,哀家不该查查吗?”
兴武帝说:“那母后查出什么来了?”
太后说:“你问问你的皇后,问问她,为何她的宫里有藏红花!”
“母后,”跪着的皇后哭道:“儿臣不知啊。”
太后说:“你自己宫里的东西,你说不知?你当哀家真的是老了,脑子也糊涂了,好糊弄了是不是?!”
“母后!”皇后又惊又怕,哭得说不出话来。
柳妃这时有气无力地开口道:“母后,这事与姐姐一定无关,您不要怪姐姐。”
太后看向柳妃的目光中倒是带着怜惜,“你竟是真傻吗?她就是欺你太善!”
“母后,”柳妃也跪在了地上,“您不要气坏了身子,儿臣相信这一定不是姐姐做的,姐姐不会害儿臣的,母后!”柳妃说着就流下泪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第28章 帝王的维护
“玄儿,还不扶你母妃起来?”太后恨不得亲自去扶柳妃起身,对站着的龙玄道:“她现在的身子哪里还能跪!”
“母后,”柳妃却不肯起来,哀求太后道:“您饶了皇后姐姐吧,不然儿臣就跪死在这里!”
“你这傻子啊!”太后显得痛心疾首,“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柳妃哭道:“儿臣与皇后娘娘一直情同姐妹,儿臣死也不信姐姐会害我。母后,是儿臣福薄,是儿臣害了这小皇儿!母后,此事与姐姐无关啊!”
这世上最好的戏子怕也就是柳妃的这个水平了,明明是公主却说是皇子,明明就恨不得皇后死,却姐妹情深地替皇后哭求。罗维又看了看皇后,除了哭就是哭,明明委屈却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这样的皇后如何斗得过柳妃。想到这里,罗维的嘴边不自觉地露出了冷笑,这还真是一场好戏。
看到了罗维脸上转瞬即逝的冷笑,龙玄突然就醒过神来了。如果他的父皇真的是不再信皇后的话,他为何还会带罗维来?是为了让罗维也受点教训?不,不是,“母妃不……”龙玄想制止生母再把这出戏演下去,可是刚一出声他又噤声了,他一出面,那就意味着他也是这件事的知情人了。龙玄下意识地去看对面坐着兴武帝,却只看到了他父皇一张千年寒冰的脸。
“玄儿也在求你起来,”太后却只关心柳妃,一个劲让柳妃起身。
兴武帝从没有想到柳妃柳清歌是这样一个阴毒的女人,而他竟与这样一个女人同床共枕,生儿育女,兴武帝觉得自己是瞎了眼,一种受了骗的感觉,让兴武帝狠不得一脚踢死这个还在那里装模做样的女人!
可是他不会,罗维能感觉到兴武帝的愤怒,可他也知道兴武帝今日也不会拿柳妃怎样。所谓帝王之术,求得就是一种相对的平衡。所以宫中皇后是罗知意,总管后宫的却是贵妃柳清歌。朝中有左相、右相、大司马,有忠臣也有奸臣,有好人也有坏人,各方势力都要达到一种平衡,这样皇帝的龙椅才能坐得安稳。柳家失了势,谁来制衡同为外威的罗家?罗维就站在皇帝的身后看着,兴武帝还以为他不知人间险恶,其实这个人早已看透了这污浊的世情。
“维儿,”看了半天戏的兴武帝终于开口对身后的罗维说:“你去扶你姑姑起来。”
“小臣遵旨,”罗维忙错身上前,也不管皇后愿不愿意,直接伸手把全身瘫软的皇后扶了起来。
“陛下!”太后出其的愤怒了,斥问皇帝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兴武帝说:“此事与皇后无关。”
“你说什么?!”太后差一点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那花是朕命皇后收着的,”兴武帝面无表情地说道:“至于那碗汤药也是朕命皇后送与柳妃的,母后难道还疑心朕会害自己的孩子?”
鸦雀无声。
太后一时不知自己该做如何反应。
柳妃瞬间便青白了脸,神情变得惶恐。
皇后泪眼看着兴武帝一脸的感激,皇帝竟为了她说谎。
众嫔妃们垂首站立,都不敢言语。
龙玄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拳,也只低了头,一言不发。
兴武帝说:“维儿,你先送你姑姑回凤仪殿去。”
罗维给僵坐着的太后行了礼后,便硬扶着已经走不动路的皇后走了。
第29章 深宫母子
“藏红花是宫中禁药,你怎么会送这东西给皇后?”太后回过神来后就问兴武帝。
“母后也应该知道这花也可养颜,”兴武帝说了句。
太后说:“宫中的规矩,就因你一句养颜就可破了?”
兴武帝看看太后,“母后,皇后是后宫之主,您这样对她就合宫中规矩了?她是朕的皇后,一国之母,母后是为了让朕难堪吗?”
太后终于是坐不住了,起身冲兴武帝冷笑,“原来哀家连自己的儿媳也管不得了!”
“皇后有错,自有朕问责,与母后何干?”兴武帝也冲太后冷笑。
“你!”太后涨红了脸,指着兴武帝说不出话来。
“还有你们!”兴武帝看看一殿中自己的这些妃子,“皇后跪着,你们竟然站着,这又是什么规矩?!”
一殿妃嫔吓得纷纷跪倒在地。
“都给朕滚回自己的地方去!”兴武帝怒声道:“都给朕跪上一夜!”
众嫔妃噤若寒蝉,都是膝行着退了出去。兴武帝对她们从不曾温存,但这般发怒也还不曾有过。
兴武帝又看看跪伏在地上的柳妃,和缓了一点神色,说:“你身子不好,回去后就歇着吧。你与皇后姐妹情深,朕心甚慰。”
“臣,臣妾遵旨,”柳妃颤声道:“臣妾谢陛下。”她现在分不清兴武帝今天的所作所为,是因为他对皇后深信不疑,还是因为自己陷害皇后一事兴武帝已经知晓,心中惶恐惊疑,但又不敢在兴武帝面前过多表现出来。
“龙玄,”兴武帝又对龙玄说:“扶你母妃回去后,就到皇后那里跪着去!一个是母后,一个是母妃,你分不清楚吗?尽孝也分不清对象?”
龙玄跪着说:“儿臣知罪。”
兴武帝想到龙玄刚刚出声的那一举动,他想这龙玄怕也是知道真相的,直接一脚就把跪着的龙玄踹翻在地,“给朕滚!”
“陛下!”太后大叫出声,“你这是在做给哀家看?!”
兴武帝转身看着自己的生母,“朕是这天下之主,而母后,”兴武帝冷道:“朕是不会忘记母后复姓端木。”
端木,百年世家,随着镇国侯被诛杀,这个家族如今存世之人,也仅剩延年殿中的太后娘娘了。太后狠狠地咬着嘴唇,几乎把嘴唇咬出血来,这是她端木婉的亲生儿子,费尽心机让他成为皇帝,自己却只换来这样的下场。
“母后歇息吧,”光武帝说完此话,转身就要走。
“你为何要将罗维留在身边?”太后却又突然开口问道。
“维儿天资聪慧,是可造之才,”兴武帝道:“朕望他日后可以扶佐太子。”
“上书房的人还教不了他?他父亲教不了他?要劳烦陛下将这小儿,长留在长明殿中?”太后冷笑起来,“哀家方才看他的那张脸,倒是似曾相识。”
兴武帝面无表情道:“维儿是罗家子弟,也是朕的外甥,朕亲自教他有何不可?”
“亲生的皇子们你尚且无心亲近,”太后厉声道:“你倒有心去给罗维当舅父?他罗家在朝中的权势还小了吗?你还要给他们多少的宠信?!”
兴武帝冷笑出声,“母后此言甚好,朕自不会让罗家成为当年的端木,这一点母后自可放心。”
太后看着兴武帝扬长而去,想哭却哭不出来,最后只能放声大笑,这是她的报应!是她当年在这后宫害人无数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