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涵以为这个小读书人要上来同他理论一番,若真是如此,他倒是也不怕。郑阿么砸到柳大么脸上的几个鸡蛋虽力道不小,奈何柳大么脸皮厚,依旧完好无损。他可是带着柳大么的罪证在脸上,不用说,柳涵都能感觉到自己右眼圈定然是红了,明个儿定然会变污。
哪里知道,这柳长江先冲郑阿么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而后以一种特别鄙夷的眼神看着自家阿么道:“阿么,你怎可如此搬弄是非?即便是我,也亲眼看到是你拿了这位么么鸡蛋在先,又用鸡蛋砸了这位小哥。做人怎的可以不诚实?枉我读了如此久的圣贤书,竟有你这样一位不识大体的阿么。此生不幸,此生不幸啊。”
柳涵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竟说出这么般话来?他倒是挺同情柳大么的,被自己儿子此般打脸,想必也难受极了吧。
柳长江却越说越起劲,引经据典,愣是将柳大么这行径说得天人公愤,若非柳大伯呵斥一声,估计这人还得说个三天三夜不罢休。
自家人都帮着拆台,孰对孰错已经不再重要。柳大伯看不清喜怒的眼睛直直望向柳涵,那眼神有种说不出的怨恨之意,柳涵却摒气瞪了回去,他没有什么好怕的。
“没想到还有个明眼人,今天这事儿若是只有我们两家,那也就算了。现今乡亲们都在这里,那便劳烦柳伯给个说法。我同阿么嫂么过来是送福气的,断不能受了委屈,把霉运带了回去。相信柳伯也是个知理人,定不会为难我们三个哥儿。”
柳涵特意强调自己这方全是哥儿,他倒是想看看,这柳大伯脸皮能有多厚,敢当着乡亲们的面颠倒是非维护柳大么。
柳大伯自是不敢,但在柳涵手底吃了两次明亏,他心里也堵着一股子气。前些时候还听柳涵的阿么还活着,他当时吓了一跳,后来得知那人已经呆傻,才勒令柳大么少惹是生非,就当没有柳涵这号人在。如今这一出,倒是他没有料到的。
沉默片刻,柳大伯用一种刻板的声音说道:“你我本是叔侄,今日之事便是有天大的误会,也合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大么伤你是他不对,我带他对你道一声歉意,也愿亲家么赏个脸。柳涵的伤自当由我出钱就诊,我看还是先行替哥儿就诊,以免留下后患。”
柳大伯说完,柳涵就是一记冷笑。好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是天大的事呢?他倒是想看看,这柳忠强到底能扯皮到何种地步。
柳涵也不狡辩,只“嗷”地一声弯下腰,捧着右眼便嚎道:“大阿么,我眼睛好痛,痛死了。”
他声音带着啜泣声,郑阿么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却也知道应先带柳涵去看看大夫为好,便怒斥了柳大伯一声:“亲戚我倒是没看见,这么子欺负哥儿我倒是看得真真切切。原以为我家涵哥儿当初在村里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人照拂流言是假,如今看来,我倒是要感谢上天,孤苦伶仃算什么,老天爷没让那些个恶鬼缠上他才好!你这银钱我们怕是要不起,前一步要一两,转头就要变成借了十两。若是哥儿有个三长两短,定要回来讨个公道!也请乡亲们给做个见证,这树要皮人要脸,你柳家说话可别打西风。哼!”
第82章
大夫是直接在柳家村看的,若非事情紧急, 郑阿么倒是想带柳涵回家, 让吴大夫给看看。但眼下, 郑阿么可不敢拖着, 谁知道柳涵这眼睛是不是会出大问题?
柳家村的大夫医术怎么样柳涵不知道, 反正他全程秉承着小事化大的原则,嗷嗷直叫。那大夫看完后皱着眉头给柳涵开了一大堆的药。搁在以前,柳涵定然是想尽千方万法不要这些药, 费了银钱不说, 他还不想喝。但这次, 柳涵带着一脸诧异看向大夫:“大夫, 我这眼睛疼得厉害, 这么些药,够吗?往后可还要过来找你诊脉?”
郑阿么听柳涵如此说, 先是一愣,随后了然, 心也宽了几分。柳涵这模样, 岂不就是在坑柳家?
一道跟来的柳大么听说往后还要来诊脉,当即便嚷道:“可先说好, 往后你眼睛是瞎是啥, 那是你自己的事, 可别拖我柳家下水。哼。”
那大夫眼睛闪过一道精光,哗啦啦又抓了好几包药出来,一脸深奥说:“既然往后不愿来就诊, 那老夫便一次开够了。这些药你回去,一日三次,吃完便药到病除。”
柳涵暗暗咋舌,他怎么就觉得,吃完这人也别想活了?
开这些药愣是花了柳大么小一两,把人给气得,眼睛里都淬了毒,一直盯着柳涵恨不得将人毒死。柳涵心情终于有了那么几分美妙,拉着还在生气的郑阿么,带上叶哥儿扬长离去。
柳涵走后,柳大么可是回家同柳大伯大吵了一架,一两银子,那可是要掏他心窝子的银钱啊。
若非柳长江在屋里,两人说不定都得打起来。
柳家饭桌上,柳长江忽然提及一句柳青,柳青被卖的事情现在还未曾在村里传开,柳长江今儿个才回来,定然是不知道的。
柳大么打了个幌子,便说不知道人去了哪里厮混,惹得柳长江在饭桌上将柳青奚落了好几遍。什么哥儿就应待在家里,哪能出去抛头露面,什么往后如何能嫁个好人家?什么家里有个不知羞的哥儿,往后他的仕途受到影响怎么办?什么往后柳家的名声可算是毁了。
柳长江虽不知道柳青被卖,但柳大伯却是心知肚明的。但柳长江将人说得一文不值,他却半个字都没有提。而柳大么还在暗喜,幸好自己把那辱没柳家名声,又有碍小儿子仕途的糟心哥儿给换成了银两。
而这边柳涵同郑阿么回家后,郑阿么实在不放心柳涵这眼睛,愣是将吴大夫请来又看了一遍。
别说,柳涵回到家里的时候,眼睛已经隐约有了红肿的势头,最先吓到的却是郑文韬。
吴大夫诊断完,却是暗吃一惊。
这柳涵的身子他可是清楚得很,原本就先天不良,这是他头一次替柳涵诊脉诊断出来的结果。后来竟然还怀上了孩子,怀上后若非意外,身子也没出过什么问题。后来孩子意外落了,那时候柳涵这身子可是毁得厉害,但没过多久,人又活泼乱跳了。他原先是以为这人是年纪小,恢复能力好,但前段时间他给柳涵开补身体药方时,这人的身体还带着虚弱,如今一把脉,竟是同常人无异。吴大夫实在是想不通,换个人恐怕得养个三五年,才能把这种身体给养回来,他怎的就觉得柳涵这身子已经完全不用养了,立马再怀一个都没有问题?
吴大夫心里虽这么想,口上却不敢如此说。这事称奇,若是他一时老眼昏花弄错了,可不是把人给害了?
思索了片刻,吴大夫慢慢开口道:“涵哥儿这伤不碍事,两三天淤青消了便好。倒是郑么子,你对哥儿倒是好得很呐,这涵哥儿养了这些日子,身子倒是恢复得不错。”
听完吴大夫的话,郑阿么才真正松了口气,从柳家村大夫哪里带回来的药也让吴大夫看了一看。他倒不是不相信那大夫,就是觉得让吴大夫看看,心里安稳些。
那知吴大夫只轻轻瞟了一眼抓回来的药,就气得胡子吹直:“哼,这怕又是那个见钱眼开的庸医开的吧。十八味药,治头疼的,治嗓子的,治脚气的,倒是齐全得很,也就吃不死人。”
柳涵嘴角一抽,他也看出那大夫不靠谱,却不知道不靠谱到这种地步,赶紧催促郑阿么道:“大阿么,这药这么搭,可别有毒,咱们赶紧把它扔了。”
郑阿么听吴大夫这么说,也是气得不行。这治头疼治嗓子的开在里面了倒也没什么,那治脚气的一般都是将药泡在水里洗脚,喝在嘴里像什么话?
吴大夫却连连阻止:“郑么子且慢,这药虽对涵哥儿身子无用,却实实在在是药,切割得也不零碎,我便是给你分拣分拣,你拿着备用也还是行的。”他可是看到这么大一堆呢,可值些钱。
吴大夫将药果然分拣了出来,几包治发烧的,流鼻涕的,几包治中暑的,毕竟这天儿热,万一呢。那治脚气的自然就免了,吴大夫又重新开了几味药,和在一起给小宝宝配了几包泡澡的药。
私下里,郑阿么将柳大么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叶哥儿这一趟去也是吓着了,回去将此事同郑文宇说了一通,人就心有余悸:“你可是不知道,那柳么子扔小涵那颗鸡蛋,就那么从我眼角上飞过,你说若是真把人给砸出个什么来,那让小涵往后怎么活?”越说,他越是生气,这柳么子当真是蛇蝎心肠。
郑文宇安抚自家夫郎道:“幸得现今无事,你也莫要担心。弟么是个机灵的,定然不会让自己吃了亏。”
听郑文宇这么一说,叶哥儿便是眼睛一亮,一手抱着宝宝,一手飞快地比划,将柳涵如何诈了那柳么子小一两钱绘声绘色地说了出来。
“你可是不知道那柳家村的人看那柳么子的眼神有多嫌弃,也不知道给药钱时那么子一脸肉疼的模样。”
见人如此兴奋,郑文宇也不免微微一笑:“你呀,平日里便应该多笑笑。是不是这些日子闷着了?若是身体无碍,便出去走走,同弟么聊聊天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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