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郑家的房子很普通,就是黄泥带稻草砌成的。私心里,柳涵是希望郑家能够修像柳大么家里那样的青砖绿瓦一样的房子的。不说别的,就是狂风暴雨来袭时,心里也踏实些。
最近可来了几场白雨,雨打在稻草房顶的声音,柳涵还是有点发怵的。
郑阿么说:“这个便是要同你们商量的地方。我跟你们阿爹的意思是这样,如今家里就老大同老五成了亲,三个哥儿哪怕往后要嫁人,家里始终得留间房不是?”
巧哥儿几个听到郑阿么说到这里,便红了脸。都是年轻的哥儿,没有几个不脸红这种嫁人不嫁人的事儿的。
郑阿么却跟没看到似的,继续道:“若是往后你们要分家,那咱们就按照小规模来修,估计一家子凑一起能住得下便好,咱也就不花那个冤枉钱,留着到时候你们自己去修个心仪的小窝也是好的。若是不分,那规模自然是要往大里修得,但说现在老大的孩子,不几年就得要个自己小屋不是?这修大了又有说法,函弟,我同你郑大哥商量了下,若是修大了,还得请你拿个主意章程来。我们二人对这些事儿都是两眼抹黑,只知道房子能住,不漏雨,旁的还真不上道。”
庄函忙道:“哪里。倒是我叨扰了你们,占了你们的地儿,正愁没地方出点力气呢。不过嫂么,这往后的新房,我可得给自己也留一间啊。”
郑阿么笑得一脸喜气:“那是定然的,定然的。”
以后要不要分家这事儿,郑阿么让大伙儿都好好想想,过几天再统计一番。但郑文韬郑文宇几个当即就表态不会分家,三个哥儿暂且没有发言权,在郑阿么心里,哥儿都是要嫁出去的,往后不存在分不分,家里肯定是有他们的房的。
但让人想不通的是,老二郑文轩却当即表示需要分家。
郑家人包括柳涵都不免有些诧异。
这郑文轩平日里就是个闷头子,和郑文宇、郑文韬的闷不一样,这二人给人的感觉是你和他压根儿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是你说话他会听,而且可能会很认真的模样,给人一种值得信任的感觉。但郑文轩却实打实的是个话少人呆的人。你会觉得他很老实,老实到想让人给他两拳让他精神点那样。
柳涵还好,只是惊讶了一把,但郑阿么的心却着实凉了下。他原想着孩子们定然都不会说要分家这种话,一家人多好?
但现在……
郑阿么叹了口气,孩子们都大了,他也不能事事都左右,罢了罢了。
柳涵瞧着郑文轩说完要分家这事儿后,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不安,便暗想这其中定然是有猫腻的。反正他是不信郑文轩无缘无故会说出分家这种话。
柳涵脑洞大开,寻思着莫非这二哥是自己私底下找了个二嫂么,但迟迟没把人请回家是因为这二嫂么不乐意来他们郑家?
第76章
说来这郑文轩提出要分家一事,他心里也不好受得紧。但若是不提, 郑文轩又觉得自己对不起家里人。
这事儿还得从上次柳青来郑家报信, 郑文轩负责把人送回家说起。回去时柳青扭了脚, 郑文轩送了人一次药, 这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接着便一发而不可收, 两人频频偶遇。
去田间的路上能遇到,从田间归家还是能遇到。如此一来,便不免动了心。但柳青是个有自知之明的, 郑文轩又是个闷的, 要是换个哥儿, 哪怕是被夫家赶回来的, 他也还是敢同郑阿么提提这亲事。奈何这柳青是当真不适合同自己结为夫夫。
郑文轩一直拖着这事儿, 想来若是真要把柳青给娶回来,那便只有分家这一条路可走。一来是不让郑阿么、柳涵这边为难, 二来也是让柳大么那边无话可说,便是犯事也找不上郑家。正柳大么一家的品行, 那无人敢做个保证。
因着郑文轩提及的这事儿, 郑阿么一天心里都跟堵着一股子糠渣在喉咙似的,咽不下, 也吐不出来, 难受得紧。
郑爹也自个儿吸了好长时间的闷烟。
倒是郑文宇, 这次难得有了点大哥的风范,私底下找了郑文轩,便是想问个究竟。
“文轩, 旁的大哥也不便说,就一点,你要分家,可有个缘由?分家事小,家子大了,难免的。若是把阿么阿爹的心给伤了,划不来。”郑文宇说话说得公道,也没没有添加多少私人情绪在里面。
郑文轩闷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把自个儿同柳青这事情给说了。
“大哥,若你是我,当如何抉择?”郑文轩苦笑一声,声音沉得如同溪沟中的顽石。“我也想不出旁的办法,你也知道,家里一向就我最没主见,我……”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郑文宇当即呵斥道,“何为最没有主见?你这是将阿爹阿么的教养置于何地!”
郑家的人,不说别的,至少每人都上过学堂读过书,郑文轩说这话,确实有些不该了。
郑文轩垂下头,没再说话。
良久,郑文宇见郑文轩确实无心,才道:“柳家那柳大么为人虽是刻薄了些,但柳青我也见过,为人虽是怯弱了些,却不失为一个好哥儿,好夫郎。若是你执意钟情于他,便同阿么阿爹说,切莫再因此提分家一事。至于该不该分,那是阿爹同阿么的决定权,尔切忌越举。”
郑文轩眼睛一亮:“大哥,你是说阿爹阿么会答应?”
“难道你认为阿爹阿么就是个刻薄记仇的小人?”
“是我想多了,多谢大哥指点迷精。”郑文轩一脸欣喜道。
爱情可能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听了郑文宇一席话,郑文轩当即便找了郑阿么说了这事儿。郑阿么听完倒是先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家里是哪里出了问题,让他们兄弟几个心中生了间隙呢。
“你这孩子,多大的事,往后可别再如此吓阿么了。”郑阿么嗔怪道。
郑文轩彬彬有礼冲郑阿么鞠了个躬:“阿么,便是又要让你操劳,儿子这里惭愧。”
郑阿么忙将郑文轩扶起,家里落魄之前,这郑文轩其实是家里最读得书的一个,不出意外,便是要走仕途的。可也是因为读书,这性子一直有些闷,如今能找到个知心人,郑阿么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过这柳青,郑阿么还真有些为难。
“老二啊,你同那柳青,可当真是情投意合?”他得确定确定,莫不是这郑文轩自己一厢情愿,那事情可麻烦了。
说实在的,郑阿么对柳青虽谈不上讨厌,但要说喜欢,那铁定也不大可能。也幸得他不是个小气的人,就是这往后郑家的名声定然是会有影响的。不说别的,单说这柳青往日该是同郑文韬成亲的,如今却落到了郑文轩身上,就这一条,就够人扔出一大堆的唾沫星子。
郑阿么知道郑文轩定然是想不到这么多,怎么说他都是个小伙子,便不是事事都能想得如此细致。
将这其中的头头道道同郑文轩说了一遍,郑阿么也没给郑文轩一个准信儿,也没说赞成,也没说反对。
但一转头,郑阿么便同邻里打听起了柳青的近况。
郑家同整个郑家村的关系似乎紧张,但郑阿么这三年来也交了几个手帕知己,出门了一趟,也把柳青给打听了清楚。
旁的私密事儿且不说,不过听说柳青自从同那许秀才扳了后,在家里的日子那就不甚好过。柳家村那边住得近的,经常听到柳大么在家里对柳青动手动脚,柳青倒是没吭过声,但那皮鞭竹条打在肉上的声音,不用太仔细,便能听得出来。
最近干活便不用说了,柳家那个在外求学的小儿子暂且不说,便是那老大柳壮也没柳青在田里露面的时间多,人又小又瘦,经常背着一个大背筐,可心疼人了。
“要是我啊,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也该疼疼啊。你说这哥儿怎的能这么糟蹋呢?”说话的便是郑家村里有名的八卦么子罗么子,“老郑家的,你可是不知道,那青哥儿身上就每一处不是好的。”他瘪着嘴,好像自个儿真看了柳青全身一样:“那么小的一个人,背着那么大一个背篼,走路都是一颤一颤的。那柳家的也黑心,自个儿长得膘肥体壮不背,还闭着眼睛死劲儿往青哥儿背篓里装,尽装的是重的。你可知道他家还住了个老么子?”罗么子神秘兮兮问道。
郑阿么倒也是知道的,便点了头:“那老么子不是柳么子他阿么吗?怎的了?”
罗么子眼睛一瞪:“就那老么子,我亲眼看到他踹青哥儿,就因为青哥儿甩了一跤,把背篼里的茄子给摔了出来。你说说,你说说,那茄子轻轻一摔能出事么?那老子不说别的,先把人给踹了一脚,才骂骂咧咧将那青哥儿骂得一文不值不说,还随手扳了柳条当鞭子就往青哥儿身上抽。骂一句抽一下,一路抽回了家哩。”
郑阿么吓了一跳:“这哪里是人干的,就是那驴子牦牛,也不能这般抽啊。”
“可不是?”罗么子拍拍衣摆,觉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农忙时节可不能躲懒,虽然他头上没有么子压着,也得给自己身下几个小的打算不是?“郑家的,我便不同你说了,这家里还得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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