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圣上早就知道他和姜珩的关系了。
沈止把地图收好了,盯了会儿沈尚书,把老头盯得有点恼羞成怒了,才问:“您的身子怎么样了?”
自他娘走后,沈尚书似乎就很不习惯任何温情。无论是表现出对自己儿女的关心,还是接受其他人对自己的关心。
沈止心里想着,果然就见沈尚书皱了皱眉,最后还是勉勉强强回了句“还可以”,便闭上眼。他的伤虽然不像外界传的那么严重,不过也确实是受了重伤,精神不济。
况且药是姜渡的人抓来的,谁知道里头掺杂着些什么好料,自然不能喝,只能找机会偷偷换了药方和药材。
好在有其他药丸,虽不如对症下药好,总好过喝一口毒。
沈止给他爹掖了掖被角,听到外头隐约传来脚步声,迅速撤离。
看沈止出来了,阿九挥挥手让跟上他。三人名义上是侍卫,暗地里身兼多职,又是杀手又是暗卫又是跑腿的,跟在沈止身上到了后院,也没出一点儿声。
到了后院,沈止才摸出怀里的地图,递给阿九。阿九同流羽飞卿铺开来看了看,神色一凛。
沈止道:“现在只差一个进宫的法子。”
说着,他接过地图,翻身一跃,刚落到地上,抬头一看,眉尖就是一抽。
阿九三人也跟了过来,看到前方,刷地拔出了刀。
沈止眯了眯眼:“卫适之?你怎么在这儿?”
站在前方阴影里的就是许久未见的卫适之。
他暼了眼阿九三人,定定看着沈止:“京中出事,我就猜到你会来。”
沈止有点头疼:“不好意思,我现在没有时间同你……”
卫适之打断他的话:“你想进宫吧?”
沈止安静下来。
卫适之转过身:“跟我来,我带你们进去。”
几人面面相觑,阿九可记得卫适之是谁的,皱了皱眉:“沈公子,这……”
沈止脑中闪过几个念头,琢磨了一下,道:“跟上。”
卫适之没有必要害他们,况且卫商同姜珩还有协约。现在不清楚皇城布防,卫适之总比他们要清楚。
若是有问题……大不了就灭口。
几人疾行在夜幕下的小巷里,细雨不知何时停了,仍然湿了衣裳。卫适之把他们带到一处民居,推开门走进去,沈止犹豫一下,也跟了进去。屋里放着几件锦衣卫的服饰,卫适之抱着手在一边:“猜到姜珩会让你带着人回来,多准备了几件。姜珩还真敢让你回来,啧。”
最后那声“啧”怎么听怎么不满,像是对沈止,又像是对姜珩。
沈止明白了他的意图,一边伸手解衣服,一边低着头淡淡道:“是我自己要来的。”
卫适之没吭声,直盯着沈止看。沈止脱了外袍,才注意到他的目光,不由挑了挑眉。
男人嘛,被看到身体也无所谓。但是依着姜珩那吃醋的性子,还是避开好……虽然他不知道。
阿九也反应过来了,看卫适之的架势不准备移开目光,干脆就拉着阿九和飞卿挡住了沈止,面对着卫适之,皮笑肉不笑。
沈止忍不住笑了一下,迅速换上了锦衣卫的服饰,拿起绣春刀,等阿九他们换装。卫适之走到他身边,道:“沈静鹤,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巴巴的。”
沈止道:“没办法,拙荆爱吃醋。”
卫适之:“……”
等准备就绪,卫适之领着他们到了皇城前,同一队锦衣卫汇合,便目不斜视地带着几人走进宫中。这几日皇城的守卫几乎变了个个儿,好在锦衣卫有特许能直接入宫,姜渡也不觉得同姜珩过节颇多的锦衣卫会同他有所“勾结”,便随意锦衣卫进入。
如今对外宣称的是圣上卧病在床,拒见任何人,沈止就担心姜珩找到了圣上,那对外宣称的就该改成皇上驾崩了。
跟随着卫适之进了宫门,远远看到一个人骑着马儿过来,沈止瞥了一眼,心里暗惊。
左军都督府左都督严昉。
上次姜珩拔常家毒牙,五军都督府基本上各位都遭了灾,没死的也被贬官,安然无恙的就是这位。不想他原来不是常家的人,而是姜渡的。
沈止知道自己的脸许多人都认识,为了避免被认出来,他低下头,不再多看。
严昉骑着马儿带着人,同这队锦衣卫越来越近。
沈止垂下眼,就当自己是个傀儡,默默祈祷严昉千万不要有兴趣看他们一眼。
这儿可是皇城,现在被姜渡占据着护卫军,在这儿暴露,必死无疑。
纵然不死,姜渡大概也能想到点其他主意,诸如将他们绑起来威胁姜珩。
要拖累姜珩,沈止宁愿死。
马蹄声愈来愈近,沈止甚至能听到严昉在悠然地哼着小曲儿,大概是觉得皇位已经是姜渡的囊中之物,而他就是从龙之臣。
沈止闭了闭眼,连呼吸都轻了许多。两支队伍错身而过,他心里刚略微一松,就听到马蹄声一停。
沈止心里微凉。
然后便听到身后犹疑的声音:“等等,站住。”
第69章
沈止脚步一顿。
所有人都停下来,看向严昉。卫适之也走过来,抱着手看严昉,语气不太客气:“严都督,有事?”
严昉犹疑地扫了眼这队锦衣卫,他是个圆滑人物,不会轻易得罪人,虽然自己快成为“从龙之臣”,未来说不定五军大都督之位也是他囊中之物,但锦衣卫还是少得罪为好。
他笑了笑:“方才看到,卫队里似乎有熟人?”
沈止的手已经摸到了刀柄,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四周地形,琢磨着若是暴露了,往哪儿跑最好,或者干脆挟持严昉。
卫适之闻言,轻嗤一声,伸手从拉出一个人,抬起他的下颔:“严都督当然觉得眼熟,这是我司以前派在你身边监视的人。打个招呼?”
严昉的脸色顿时有点难看,方才一晃而过的熟悉印象也被面前这个锦衣卫占满了。
卫适之让那人归队,道:“人也看了,严都督若是要他留下来叙叙旧也可以,本官先去宫里了。”
严昉扯出个笑:“……哪里,哪里,不必了。卫同知,请吧。”
卫适之拱拱手,回身又带着人继续走。
沈止松下手,扫了眼卫适之,暗道这人也是厉害,才几个月,又升了迁。
进了宫,卫适之挑了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在队里指指点点,刚好点了沈止四人,道:“方才看到那边有黑影闪过,你们几个,去那边巡视一下。”
沈止感激地冲卫适之抬了抬手,和阿九三人往那边走去。
卫适之回头,目光沉沉地看了会儿沈止,垂下眼不知想了些什么,晃了晃神,半晌,才又带着人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沈止摊开地图看了看。
这儿是一个荒废的小院,也不知以前是做什么的。不过不打紧,宫中这种地方很多,幽静又死寂,多是用来杀人灭口,私相授受,也不知道有多少冤魂飘荡不散。
阿九也凑了过来跟着一起看,飞卿本来挺想凑过去看看的,暼了眼沈止,又收回目光。
流羽摇摇头,沉着气观察四下情况。
沈止环视了下四周,又在心里估摸了一下从宫门前走到此处的距离,指了指地图上一个点:“在这儿。”
阿九点头:“附近有一条暗道,从井里进去。”
沈止沉吟了一下:“不知道陛下和太子殿下在哪儿,只能下去碰运气了。”
几人都道了好,在院落里找到了那口井。沈止低头看了看,下面一片黑暗,也看不清到底有什么、有多深。
阿九捡了块石头扔下去,隔了一会儿,就听“嘭”的沉闷落地声。下面没有水,不过似乎颇深。飞卿身手最灵活,也没在这种情况下唱反调或做其他的,把碍事的衣物褪了点先扔进去,道:“我先进去,到了底下叫你们。”
话毕便撑着井沿跳了下去。
剩下的三人盯着黑洞洞的井底,眼睛一眨也不眨。
过了会儿,便听到飞卿的声音传来:“下来。”
流羽道:“我殿后。”
阿九点点头,为了确保安全,便先沈止跳了下去。沈止心里轻叹一声,听到阿九也喊了一声,也跳下去。
下面黑漆漆的,看不清谁是谁。好在大家都五感敏锐,不至于跳下来一脚踩到谁的脸上。阿九和飞卿都在寻找机关,等流羽也下来了,沈止摸索着井壁,突然按到一块凹陷下去的地方。
耳边响起一阵隐约的机括声,沈止侧耳一听,脸色一变:“全部跳上去!”
其余三人反应也是极快,纷纷扒着井壁跳了上去。下方几乎是瞬间便响起一阵咻咻咻的破空声,沈止冷汗都冒出来了,等那阵箭矢飞舞声停了,摸出火折子点亮了一瞬。
只是一瞬间,也能看到下方地上和石壁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箭支。流羽眉头也不皱一下,从石壁上掰下一块石头砸过去,听到没有反应,几人才又小心地落下地。
沈止沉思了一下,让他们做好准备,摸索着又往方才那儿按下去。
这回没有那阵机括声响起,石壁似乎缓缓升起,一股略微腐朽的气息传来,沈止这才又点了火折子,探出去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