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静的出奇,路鸿胪不料会点到自己,鸿胪掌管少数民族及对外建交等事务,在和金人的交易中能拿不少好处,他当然站在虞长笙那边,可被虞乔一道,当下目瞪口呆,顿时结结巴巴道:“是……是。”
“那本宫就来和你好好算算这笔账。”虞乔微微一笑,笑如春花,可却是冷的:“如果大齐这次不开仗,按以往常规付以金人物质,得要多少白银,多少民脂民膏,今年如此大雪,金人必然不好过冬,那如果他们多加讨要,是给还是不给?那照常算下去,这样给个十年,又得多少?怕是打个十几场仗都绰绰有余了!”
“这……”路鸿胪面色青白,支支吾吾,他身边一些人也变了脸色,觉得深有道理。
“我大齐,自立国以来,以大国之德,包容蛮夷已久,但德,不意味着任人宰割,五年之前,徐州之事。”虞乔轻轻一晒,对虞长笙直接道:“虞相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不是么?”
谁不知当今丞相是当时的徐州太守!
虞长笙的喉结滑动了一下,继而道:“是我之过。”
“更是金人之过,莫非当年我大齐不够仁德?该给的东西没有给全?可他们不照样攻我南门关,屠我徐州城,使得我大齐百姓尸骨满地,家破人亡了么?”虞乔咄咄逼人道:“在座哪一位能说,只要我们遵守约定,金人就绝不会来战?谁能说!?”
没有人出声。
越来越多的人神情动摇起来,其实谁不知道呢?只是和虚无缥缈的未来比起来,还是眼前实实在在的利益更为靠谱,可虞乔捅破了窗户纸,让他们忽然发现,那看似牢靠的利益,其实也不是很可靠。
万一错过了这个时机,金人真的来战,那怎么办?不如先下手为强!
“我们前几代犯了错,我们就要一直犯下去吗?”
虞乔环视着每一张充满忧虑的面庞,一挥衣袖,神情冰冷坚定,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道:“不和亲,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犯我大齐者,虽远必诛!”
如果连这样的信心都没有,这个国家真的危在旦夕!
“好!”第一个出声应和的,是林婉的父亲林修书,他听的如痴如醉,满面通红,激动到了极点,觉得自家女儿的眼光真是精准,虞一郎实在是胸有丘壑,真当是国家之栋梁,大齐之英雄!
“皇后所言正是!”顾昭沉声道:“我等筹备已久,终于等到今日,岂可善罢甘休,我顾家满族性命皆葬于金人之手,不灭金,我顾昭绝不罢休!”
在这番言语的鼓动之下,终于是越来越多的人站在了主战这一边,虞长笙眼见大势已去,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高座之上,穆深近乎着迷地看着那一道白色的身影,在众人之中,那样醒目,那样耀眼。
这就是……虞一郎。
这就是他的皇后。
他心潮起伏,几乎是控制不住满腔爱意,想把那人抱进怀里,却碍于朝政,只能板着一张脸,对着那群终于下定决心的朝臣道:“如此,与金人开战之事,刻不容缓,立刻组织我等军队,准备物资,朕不日便会钦点将帅!”
朝臣受命,心思已经从开不开战转到了将帅人选上,想必,顾昭肯定是其中之一。
薛驸马微微一顿,和他人一起,行礼,退下。
唯有顾昭留了下来,他饶有兴趣站在殿外,看着穆深冲下来,将虞乔抱在怀里,两道身影重合在一起,重重叠叠,十分美好。
他心道,这你还说没感情,我信你我就是傻,这话你骗骗穆洛那小傻逼就算了,还指望能骗到我,呵呵。
当了这么多年的损友,顾昭自认是个十分体贴善解人意的人,既然穆深犹豫不决,不敢上前,身为好友,他当然当仁不让是要帮一把的。
于是,顾将军思考了三秒,微微一笑,走入殿中,对穆深道:“许久未和陛下比武切磋了,今日听闻皇后一番话,不由激动不已,手脚燥热,干脆趁这个时候来比试比试?皇后不妨也来看看?”
第50章
顾昭此言一出,虞乔便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这位大齐的军神, 还是头一次和他面对面。初步看去, 虞乔不由多留了几分心。
对方生得当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好相貌, 眉似刀裁, 唇含丹朱, 眉眼之间风流锋利,既有纸醉金迷酒肉池林之靡丽颓靡,又带血肉尸骨战场刀锋之冷酷凛冽。两者交织, 让他看上去有一种独特的风情, 他是大齐战无不胜的军神, 又是世家里教养出来的小儿子。这种反差, 使得他整个人都很矛盾, 很难言。
虞乔第一眼看去,就觉得这个人相当不好惹, 不过话又说回来,穆深是什么人物, 能和他成为生死之交的, 那是一般的人嘛?都不是善茬啊。
对于顾昭的提议,穆深有一丝心动。
他好久没有和势均力敌的人打过架了!黑衣卫碍于身份精于暗杀, 纯武术上还不如他。顾昭就不一样了, 两人私下交手胜负一直是五五开。这小子在边疆待了三年, 不晓得又有了什么奇遇!
这样一想,穆深就按捺不住了,刚好可以在虞乔乔面前展示一下, 让他看看朕的英武~
他愉快道:“那朕去换身衣服,等下在练武场见!”
顾昭笑道:“我也得去换下朝服啊,一起去吧。”
宫中的衣服,自然是非常多的。
不到一会,便有人将合适顾昭尺寸的便服托上来了。
在整个过程里,在穆深的热情介绍和友善见证之下,顾昭和虞乔也愉快地打了招呼,进行了一些交流,表面上其乐融融。
见衣物来了,两人便到隔间去换,顾昭换的快些,先一步出来,看见虞乔坐在桌前出神,面前一杯清茶,清香袅袅。
他扬了一下嘴角,走了过去。
“皇后。”
“顾将军。”
在没有穆深在场的情况下,两人之间的气氛,骤然冷淡了下来。空气之中流动的,是某种棋逢敌手剑拔弩张的气氛。
顾昭拉了椅子坐下,有意无意地道:“皇后喜欢喝茶吗?”
“还好吧,喝习惯了。”
“听闻徐州有一种雨花茶,小小一块便价值连城,皇后可曾尝过?”
虞乔顿了顿,抬起头看着他道:“在金人入侵之前,有过。”
提到这个话题,气氛好像凝固了。
虞乔深吸了一口气,他起身,朝顾昭深深行了一记大礼,道:“当日,是顾将军率军救徐州于危难之时,顾将军之大恩在下永记于心,一直未曾有时机当面说出口,实在是问心有愧。”
“别!”顾昭立刻扶住了他,道:“这是我的本职,何况,救你们的不是我,是我的那些将士,保护百姓,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
是啊,这本来就是他们的职责,可是有的人不这么觉得。
话一说开,气氛如同破冰般回暖。顾昭看着虞乔美丽疏离的脸,笑道:“说实话,其实在今日之前,我对皇后你其实有些不好的看法,不过现在我相信,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人,不会是狼心狗肺之辈。”
虞乔眸光流转,微微含笑道:“那顾将军之前是有什么误会?以为我是狼心狗肺之辈?”
“哈哈,这个……”顾昭干笑了两声,转移话题道:“不过皇后知不知道,当时去徐州的时候,陛下也在?”
虞乔一停,如他所愿被吸引了注意力,他道:“从未听闻过。”
“实际上,徐州出事的消息,也是陛下先知晓,才立刻令我前去救急。”顾昭微笑道:“徐州似乎有陛下十分重要的人,他急着要赶到那里。”
闻言,虞乔的手就握紧了,顾昭看着他的反应,心下了然,他继续笑道:“皇后可知,陛下会吹长笛?”
穆深吹的很好,虞乔是知道的,他道:“是。”
“陛下有一把爱笛,一直带在身边,我们都不能碰触,皇后可见过?”
虞乔恍然想起,是有这么一把笛子,造型有些奇特。穆深带着,却从来不吹,几次为他演奏时,也是要德九去拿另一把来。
“如果皇后有空,倒不妨去仔细看看。”顾昭把玩着茶杯,若有所指地道:“那把笛子,可是相当珍贵的好东西。”
……
待穆深换好衣服,从隔间出来的时候,正看到两人在其乐融融地品茶聊天,他不由笑着走过去道:“好了,你们聊的很开心啊。”
两人同时回头,一单纯一无辜:“没有没有,一直在等你哦~”
于是,去了练武场。
穆深换了件黑色的便衣,勾勒出精悍的线条和肌肉,也正是因为衣服的漆黑,腰上的一点碧绿就格外明显,虞乔盯着那里看了许久,把那把笛子死死记在脑中。
“他们两个又要打了?真是好斗。”
虞乔转头看了一眼,发现穆洛抱着小白猫,怏怏地走到他身边来,他不由好奇,问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躲顾昭吗?
“是啊,但是我更想看他被打一顿,所以我还是来了。”
“……”
“唉,我真的好可怜啊,连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都实现不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穆洛悲伤地道:“皇嫂你知道吗,这两个人,当年在边疆,一个是顾良辰,一个是穆日天,作威作福,无恶不作,淫威之大,根本无人敢于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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