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师太您呢?”
师太摇摇头,却不答,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就过去了十几年,今日见了你们,方觉白云苍狗,世间种种,不过是弹指之间。”
宋然知道,她轻描淡写的后面,必然是不堪回首的经历,于是识趣地不再多问。
“再见到小姐,她已经嫁了徐大人。说起来也是巧,若不是徐大人班师回朝途中经过那个地方,又怎会再见到小姐?就连我和小姐得以重聚,也是冥冥中自有安排。而现在,又见到了你,这是天意!”净尘师太说。
“哦?就因为见了那什么徐大人,就扔下我和我爹,就回到这儿做官太太,这也是天意?!”庞非忽地冒出一句,语气忿忿。
“你不能这么说!”净尘师太略带责备,望着庞非,“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总归是要分开的,就算没有遇到徐大人,小姐也不会在那里终老一生。罢了,你以后会明白到的。”
庞非没有反驳,是的,见到雍容华贵的她,再想想自己老爹,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过两日,拿着这个去杨城太守府,找她吧!”说着,净尘师太拿出一个圆的木牌,乌黑光滑,上边刻着一个“沈”字。
“她会给你找个好出路,会安排你的一切,这一辈子保你衣食无忧。只要你,肯留在她身边。”师太把木牌递过,庞非却踟躇着不接,宋然忙伸了手去拿过来。师太便站起来,竟就准备离开。
庞非也跟着站起来,沉默半晌,再开声问道:“可是,你们就这么相信我,肯定我是她儿子?”
师太转过身来,静静凝视他,庞非忽觉得在柔和目光的注视下,颇有些不自在,别别扭扭地摸摸鼻子。
“那小花枪是你爹的,怎会不认得?你是小姐身上掉下来的肉,怎错得了?”师太说完,不再看他,举步下了台阶。
宋然捅捅庞非的手臂,小声说:“刚才,你昏过去,她们看了,呃,有证据。”
“看了什么?”庞非一头黑线。
“你娘,就是沈夫人说,你后边,有块,有块胎记,错不了的。”
“什么?!””庞非捂着屁股叫起来。
居然被人扒了裤子来看!
他窘得不敢看净尘师太,只对着宋然龇牙咧嘴。
宋然忍着笑,退后两步。
净尘师太闻言,停了步,也没有回头,只是说:“小姐是你亲娘,我是清修之人,你们虽则长这么大了,总不过是孩子,有什么看不得的?”
庞非感觉一张脸辣辣的,肯定已经红到脖子根,幸亏已经天黑看不到。
直到夜里入睡,宋然还觉得今日之事实在是太出人意料,就在晌午,庞非还一脸向往地要给人家当护卫,却不成想竟成了人家的亲儿子,听净尘师太的话,及日间所见,庞非认了这个娘,说不得就能做贵公子了,和一年多前的自己简直一模一样……想到这里,他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心酸。
“你说,我真的要去那什么太守府找她?”庞非趴着,撩起上衣,两只眼睛半眯,语气里满腹惆怅。
宋然坐着,两手抹了药油,再盖在庞非背部,加了点力按摩,给他散淤活血。闻言,瞪大了眼——
“那可是你亲娘,哎,你不是一直想找到她么?”
“可人家如今是夫人,不是我娘。”庞非被按得哼哼唧唧,好一会吐出这句话来。
宋然按完,又俯下身去,用嘴吧给吹了吹,说:“好了,不痛了。”
庞非听得他这句自小说到大的话,不由得睁开眼,嘴角一翘,说:“快去洗了手,来躺下。”
宋然溜下床,出门去洗了手,复进来轻手轻脚地爬到庞非身边,看他懒洋洋又茫茫然的神情,觉着好不新鲜,不禁凑近亲了一口。
庞非眼里都漾起笑,干脆抓住人按在床上,自己撑起来覆上去,压着缠吻起来。
年轻的身体一燃即着,情潮澎湃,彼此都感觉到了火热与膨胀。只是都不敢造次,宋然顾及庞非下午被踹的那一下,手都是虚虚地搂着他的背,只用唇舌热烈地回应。好一顿功夫后,两人喘息着分开。
庞非埋头在宋然颈项处,听到到他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险些按捺不住,不得已爬起来,赤脚站在地下,用布巾擦去一身细汗,扯到痛的地方,啊哟了两声,又调笑道:“你小子,怕是想男人了,怎的,等不及了?”
宋然此时被撩得浑身发软,气息未定,只觉一片迷醉,听庞非这么说,不禁有些想入非非,不知那滋味又会是怎样的销魂。
“等着,等咱们安定下来,你把身子养得好好的,咱们就试一试……”
庞非说着,扔了布巾,照旧上来挤着睡下,见宋然脸颊红润莹白,嘴唇微微地肿了,便用手指抚了一抚。
宋然拉下他的手,握着,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说正经话,咱们后天就去太守府里探探情况,若真如师太所言,你娘认你,那就留下。”宋然说。
“可是,她现在是太守夫人,忽然冒出我这么大一个儿子,人家会怎么看?她就真的肯认了我?”庞非迟疑道。
“既然她让师太把那木牌给你,说明肯定有办法的,不上门去试过又怎么知道呢?”宋然劝道,又似乎想起来什么,不禁好笑道:“这回轮到我要请庞公子关照一二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说必,又有点黯然。
庞非知道他想起了当初被吕宋峤接走的事儿,忙挨着摸摸他的头,说:“又说什么傻话,咱们俩总是要在一块的。再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什么庞公子,叫哥哥,嗯?”
宋然笑笑,不再言语。
庞非则想到如若亲娘真能保自己衣食无忧,那么就不怕养不了宋然,或许还能为他谋个好出路,心里忽地落定。
他知道,这小半年来,虽然宋然明面上还是那样儿,但实际心里边却藏着伤,有几次还从噩梦中惨叫着醒过来。如果能找个事给他做,说不定会忘记一二吧……
与净尘师太辞别时,师太送了两人一人一串手珠,说是保佑他们事事遂顺,这倒合了庞非当初上山的心思,他经过一夜的思考,心里芥蒂去了一半,加上天生性子是疏朗的,只思量着见步行步罢了,于是便谢了净尘师太,喜滋滋地把手珠套在手腕上,又给宋然戴上,牵着手下山去。
第三天,他们出现在杨城太守府轩昂壮丽的府邸面前。
第42章 见面
乌黑圆溜的木牌一递出,守门的仆从立即毕恭毕敬地把二人请进了太守府。
宋然虽则过过一段少爷生活,见识过吕府的阔大华美,但现在进到太守府,也是看花了眼。只见处处雕栏画栋,高檐翘壁,更兼小桥曲径,假山怪石,奇花异草点缀其间,真使人眼花缭乱,且那一种官宦人家特有的贵气,也不是别的商贾之家可比。
小厮带着二人七绕八绕,终于来到后院一处气派的庭院前,却不往前了,向里禀过后便躬身退出。这里一个丫鬟袅袅娜娜的出来,向二人行了一礼,才请他们进去。
宋然觑了下庞非的神色,见他竟然盯着前面人家丫鬟的背影,目不转睛地看,真是又气又好笑,挨近,扛了他一肘子,低声道:“喂喂,大庭广众,太守府邸,把你的口水擦一擦吧!”
庞非倏然回神,摆摆手,正要出言解释,却听见丫鬟温声说:“二位公子里边请,夫人已在等着了。”
原来已经到了正方门口。
宋然不觉替庞非紧张起来。
茶香袅袅,端坐上头的太守夫人轻轻地啜着茶,一言不发;静坐一旁的庞非目不斜视,大有“敌不动我不动”的淡定,只有坐在他旁边的宋然浑身不自在,昨天明明跟庞非商量得好好的,为啥一见了面又这个样儿了?这母子俩是咋回事啊?不是应该相见恨晚,抱头痛哭么?考虑到夫人的身份,抱头痛哭这事做不出来,但一个做娘的,这么多年第一次正正式式的见儿子,总应该有些激动,或者其他感情吧?这沈夫人却……怎么说呢?宋然脑海里搜索着……
——寡情?
“非儿——”,沉默的几人中,还是夫人先开了口,只是庞非大约是不习惯这么一个亲密的叫法,竟没有应声。
夫人也不以为忤,明丽双眼一瞥过来,见庞非神情淡淡的,似乎暗叹了一口气,接着道: “想必净尘师太都跟你们说过了前情后因,你兴许还在怪我,但日后你会明白的。让你过来,只是想问一问,日后愿不愿跟着娘一块过活。”
宋然也朝庞非望过去。
“愿意又怎样?不愿意,又怎样?”庞非终于出声了。
沈夫人习惯性地抚了一下发鬓,说:“愿意呢,就留在府里,我已跟老爷说过,他可认你为义子,日后不拘做什么,总能令你在杨地有一席之位。不愿意呢……”她没有说下去。
不愿意就走呗,还有什么可说的?宋然暗暗地想,当然,应该会给一大笔钱。
庞非呆呆的,只因方才他看见沈夫人的动作,脑海里不由得涌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记忆,小时候睡觉时,自己很喜欢捏母亲的耳垂,那里有一颗小小疙瘩,捏着捏着自己就睡着了,梦里都是香香的,软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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