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最后这点隐瞒能让你安心,那我会永远在暗处,看着你、保护你、照顾你!
……
乔霁彧听见推门声,只见侯止苑走进来,眼中闪着光芒。
“霁彧,十日后就是登基大典了。你会来吗?”
乔霁彧苍白的脸上拉扯出点点温柔,“你想我去?”
“当然!这么重要的时刻,我当然想你在身边。”侯止苑抱他在怀,右手不动声色地放在他腹部,缓缓传去内力。
乔霁彧早已感受不到内力,只以为疼痛在自然褪去……
“乔霁彧、乔相。于公于私我都应在那里,见你黄袍加身……”
“这么说,你答应来了?”
“岂敢不去?”
“霁彧,你可别这么说!你我无需君臣相称。”
乔霁彧笑了笑,脸色显然好了许多……
“外人面前,你是皇帝,我是臣子。不可省。”
侯止苑想象乔霁彧对着自己,自称为“臣”的样子,就觉得膈应,“也罢。你规矩那么多,道理那么多,我可说不过你。”
乔霁彧张口,待要反驳,侯止苑却伸手捂上他的唇。
“霁彧啊,我什么都听你的。但现在天色已晚,你得保证睡眠。我去给你端洗漱用具。”
侯止苑收了内力,乔霁彧顿时觉得脚下有了力气,一站起来,果然能下地行走。
侯止苑每晚办公,甚至就睡在书房,对此乔霁彧有疑问,却也不问。正如乔霁彧常常脸色苍白,指尖颤抖。侯止苑也从来不问,甚至不提。
乔霁彧依旧每晚睡前换下绷带,一条条血红的绷带如火,炽热、刺眼!此时侯止苑就站在窗外,看着他缓过痛楚,许久——躺下。
待他呼吸均匀,侯止苑飞身而入,点上他的睡穴。
乔霁彧眉头微皱,不知梦中的他,是否也痛苦着……
侯止苑坐在床边,尽数将内力传入乔霁彧丹田,他侧脸投在暗中,轮廓分明。桃花眼温柔,尽是万般宠溺!
他俊美得如同书中来——
偏生一对孤傲、痛苦的眸!
“霁彧,这世间只你最聪慧,也只你最愚笨。”
内力消耗殆尽,他惨白着脸抚他轻锁的眉,只一声喑哑叹息——
冷了烛火,
葬了岁月。
第247章 第二百四十六章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三日之后,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建国彧国,都城永安。
乔历143年元月十五日,民街贴出一道旨意,百姓争先恐后前去观看。其中这十二个字,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也意味着,曾存在百余年的乔国、叶国将于三日后,消失于尘世!
蝴廓牵着利姬的手在民街闲逛。小脸上失去可爱的笑容,近来愈发愁眉不展。见到这旨意,小小的人儿拿着糖葫芦定在原地,眼中湿润看向这熟悉的“明黄”。
“利姬姐姐,三日之后是否再也没有乔国了?”
利姬蹲下揽着她,安慰道:“自古以来,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乔国虽然没了,但有彧国,而且皇帝还是你侯爹爹,廓儿又何必伤怀?”
“彧国……”蝴廓泪水滚落,哽咽着,“彧师傅让我不必跟着他学习了,往后侯爹爹就是新师傅。可是彧师傅如此渊博,就是跟着他学十年都学不完他所掌握的一半,又怎会不教我了呢?”
身边的行人来来往往,来看旨意的人堵在前,见到如花似玉却哭成泪人的小姑娘都投去怜惜的目光。利姬抱起她,走到街角。
“廓儿莫要想太多,你彧师傅不会有事的。”
“我心里难受!我好想师傅呀!”蝴廓丢了糖葫芦,使劲摇晃利姬的手,“带我去找师傅吧!求求你了利姬姐姐!”
利姬被蝴廓炽热的目光看得心头一软,便答应下来。
得到应允,蝴廓在民街撒开双足飞奔,到处买好吃的打算带去给乔霁彧。
吃过中饭后,蝴廓匆匆来到彧阙。找了许久,才在长廊末端的房中找到乔霁彧。利姬见到乔霁彧在午睡,便打算带着蝴廓离开。
乔霁彧被吵醒,沉重的眼只能微睁,见到来人是利姬,涣散的眸子陡然有了焦距!
“利姬……姑娘……”
眼见她们就要出门,乔霁彧用力大喊!然而疼到出血的喉咙只发出极小的音量!这点力气,连下床都办不到!
犹如蝴蝶振翅声,这细微之音淹没在空中……
“砰!”
玉瓶坠地,一声脆响!
无用的止痛药散落一地!
利姬脚步一顿,回头只见乔霁彧清明的黑眸牢牢锁住自己!深邃又透漏出虚弱的眸子让她一悸!
“你……病了……”利姬看着他惨白的脸,一时语塞。
蝴廓把好吃的一股脑堆上桌,桌上有一白壶,一青壶。白壶装水,青壶装茶。蝴廓特意给他倒了杯茶跑过来道:“师傅,喝茶吗?”
乔霁彧连喝水都疼,哪里能喝茶。
于是轻轻摇头。
蝴廓脸上的笑意黯淡下去……
见此,乔霁彧对她笑了笑,努力抬起手接过茶。利姬赶忙扶起他,让他喝下这清香的西湖龙井。
蝴廓高兴地接过茶杯,“师傅,侯爹爹说你得了伤寒,这些天你要好好养病。廓儿会常来看你的。”
“嗯。”
一出声,乔霁彧就感到喉中发烫、发痒!
“廓儿……且出去……师傅与……利姬有……些话说……”
利姬顿时身子发冷!
隐约觉得乔霁彧的病——或许不是伤寒这么简单!
“好!”
蝴廓跑出去,贴心地关上了门。
门关上的刹那,乔霁彧一手捂唇,剧烈咳嗽!五脏六腑要被咳出来一般!
“利姬姑娘,乔霁彧……有一请求,往后……侯止苑,劳你……照顾。”
“乔相这是何意?!”
“国不可无后……”
……
利姬红着眼出门,刚踏一步,就见侯止苑负手站在门外。他看着自己,深邃与沉稳从骨子里一点点溢出!再也不见当初那桀骜与张扬!
你——变了!
利姬浑身发冷!
门外这狭窄的朱红长廊仿佛有寒气万千丈,尽数渗入骨髓!透骨追魂!
“侯爷……”
“往后,莫要再带廓儿来。”侯止苑径直走,走到她身边,声音喑哑道:“霁彧喜静……”
利姬捂唇,泪如雨下!
侯止苑关上房门,再转身时……
淡漠的脸上——强行变出笑意!
“利姬姐姐,侯爹爹让我不要来了……”
蝴廓愣愣地站着,利姬跑过去紧紧抱住她!
“为何侯爹爹……不让我来了?”
“因为你彧师傅……喜欢安静……”
蝴廓抱住利姬,看向房中乔霁彧的方位,笑道:“好。廓儿——知道了。”
……
房中,侯止苑将床下的碎渣扫去。倒了杯水,用棉棒轻轻蘸取湿润乔霁彧的唇。
“侯止苑……几时……了……”
乔霁彧睁眼,目光涣散!
“离中饭还早,累的话,你就睡会。”侯止苑指尖拂去他额前的发,贪恋地将手贴着他的脸颊,享受这一点温暖。
乔霁彧已经记不清日子,常常连刚做的事都给忘记。如同叶誉所说,一旦他喝水都难受,那就真的病入膏肓了。果然,自从喝水也会咯血后,他体力不支直到再也不能下床!
乔霁彧每次醒来都会问:几时了?
为了不让他吃饭,侯止苑总会答:离中饭还早。
因为他只记得吃了早饭,却永远不知道问了几次,侯止苑回答了几次……
身上不知何时多出来许多不愈合的伤口,往往一觉醒来,人就躺在血泊中!侯止苑有日回来,见到他周身鲜血,难受到心头滴血!
于是一切工作,侯止苑带回房中完成。自此,白天、黑夜,寸步不离!
乔霁彧皱着眉,刚刚还睁开的眼又给闭上。侯止苑抚摸着他眉尖处已消失的君子兰,一遍一遍,就像在给他拂去又犯的痛症。好像真的有了效果,乔霁彧拧紧的眉逐渐放平……
“今日……何日……”
“一月十五了。叶誉说你得了伤寒,这不是大病,好好休息的话登基大典前就能痊愈。”
“伤寒……”
侯止苑的笑容映在他瞳孔中,乔霁彧也笑了,就像绽放在寒冬里的花!
“有些……严重的……伤寒……咳咳咳!咳咳……”乔霁彧说着,突然一阵咳嗽!鲜血溢出唇角——一片汪洋!
“霁彧,别说话!风灌进喉中会疼的,一疼就会出血!”侯止苑心疼地恨不得剐去自己几块肉!可是不能!什么也不能为他做!
乔霁彧颤抖着握住他的指尖,触手冰凉。比这严寒的天气还要冷上许多!
什么时候……
你的手,也变冷了?
“侯止苑……”他将他发青的脸看在眼中,“睡会……吧。”
“我的霁彧啊……”
侯止苑埋首在他肩窝,声音颤抖,“你会受伤……”
乔霁彧立时哑口无言!
一股绝望划过眼底!
他沉默片刻,倏尔出声!
“已经够多伤……咳咳!哪里……在乎……这一点……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