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蹲着,怎么也站不起来!最后,还是栽坐在轮椅上。
侯止苑没发现,他的腿已经稍稍用到劲了……
“你来做什么。”乔霁彧薄凉的声音像刺一样扎到侯止苑心里,他不是孩子,他是成年人。只是他的记忆紊乱了。
“阿彧……你是不是也当我心智不全?”侯止苑埋怨的声音让乔霁彧有一点难过。
没错,现在的侯止苑,所有人都以为他变成了孩子。对于乔霁彧来说,他就是心智不全。
乔霁彧突然意识到,或许侯止苑心里,也很痛苦……
“侯止苑……你不是心智不全那你为什么会这么天真?你眼里的无邪难道是以前的你该有的吗?你认为现在的你,和孩子有什么区别?”
侯止苑滑着轮椅快速过来!他紧紧拉住乔霁彧的手道:“阿彧!我很难受!我知道我和你们的记忆不一样,可是我的脑子里,侯止苑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你们认识的侯止苑,我不记得了!你们觉得我有病,可是我不觉得我有病!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侯止苑只能按照你们认识的那个样子去活着?难道现在的我,就不是我了吗?”
“对!”乔霁彧斩钉截铁道:“现在的侯止苑,不是乔某认识的那个人。现在的你,没有值得留恋的地方。”
乔霁彧眼神冰冷,说的话那么绝情,侯止苑好委屈,好想大哭!
他说:“我是侯止苑,我不是别人啊。我记忆乱了,可是我还知道我喜欢你!这种情是骨子里的!记忆没了,它还是忘不掉的!你就不能……就不能不要这样对我吗?”
乔霁彧心中不忍,但还是严词道:“你只是和乔某心里的那个人有着一样的躯壳。所以,乔某不会因为一副躯壳而留在你身边。”
侯止苑感觉自己的心被他狠狠揉碎!他不懂,一样的人,为什么乔霁彧就不能接受。
他低垂着眸子,脸埋在黑暗里,不敢说别的话,只央求道:“阿彧,我都来了,今晚能不能就在这里睡?”
“不能。”
“就睡地上?”
“不能。”
“阿彧……”侯止苑抬头看他,眼里是熄灭的光,“你对我……真残忍……”
侯止苑惨笑,推着轮椅就往回走。轮椅下方,车轮轧过后,留下一滩水渍。
乔霁彧心里一抽!
——原来,你是淋雨来的……
侯止苑感到自己被人拉住了,转头一看,乔霁彧正站在旁边拉着自己的胳膊。
“为何不撑伞?”乔霁彧问。
“一只手推轮子慢。”侯止苑哀怨看着他。
乔霁彧对别人狠,对自己狠,对侯止苑,却到底硬不下心肠! 他说:“擦干,过来睡。”
侯止苑怕他反悔,不敢放肆的在心里乐着。他脱去外面的湿衣服,接过乔霁彧的毛巾,把头发擦得干干的,才敢轻手轻脚的爬上乔霁彧的床。
乔霁彧不知道今晚是否会睡着,但他希望睡着的侯止苑,是他记忆里的模样。只有这样,他才能给自己找理由,继续留在他身边……
事实上,侯止苑睡着了。老实的占据在床沿边,离乔霁彧老远。他的睡颜,还是一样。但于乔霁彧而言,怎么也是不一样的。
身边这个人——是个陌生人。
侯止苑呼吸均匀后,乔霁彧睁开眼。里面清明一片。
“侯止苑不会睡在床沿边。他会无限靠近我。他会死皮赖脸的和我有肢体接触。你和他的脸虽然一模一样,但是——你不是他。我——不认识你……”
乔霁彧幽冷的声音盘旋在梁上。这一夜,乔霁彧怎么也睡不着。当初每当和他在一起,都能睡得很好。如今,居然觉得身边是一个陌生人。
而乔霁彧——本能的防备!
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陌生的你
乔霁彧一夜未睡,只觉得眼皮沉重的睁不开。天刚亮,侯止苑就醒了。他见乔霁彧还在睡,不敢打扰他,只小心的下床,替他盖好被子,慢慢推着轮子走了。
他一走,乔霁彧便起床。他连躺着都不想了……
……
幽兰谷里毒草、毒虫甚多。偌大的幽兰谷,只有这房子之外的几里地被萧诚除去了毒物。所以,没有人带路,旁人不得轻易进出。
但栖迟,连夜离开了。
“泰斗,栖迟好像离开了。”侯云响没有看到栖迟,去他房间也没见到人。
萧诚喝着红茶,慢悠悠道:“走就走了呗。他一个少庄主又不是个闲人,哪能天天在我们这里寄居。”
侯云响想想也是,栖迟是栖炎药庄的少庄主,平日里应该也挺忙的。幽兰谷虽然毒物多,但他本身就是个制毒高手,这些毒于他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
萧诚见到侯云响脸色忽红忽白,问道:“云响怎么了?担心栖迟?”
侯云响道:“这倒没有。我是担心哥哥。”
萧诚吸了两下鼻子,道:“你有时间在这里担心他,不如担心彧娃娃。他说不定哪天就走呢。他要是走了,你哥哥可能更不会好哦。”
侯云响吃惊道:“为什么彧哥哥要走?他那么在乎哥哥,怎么会离开?”
萧诚道:“你这就不懂了吧。乔霁彧可不是普通人,他的性格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想想他为了乔国安危宁愿牺牲自己就知道了。”
侯云响不解,“可是哥哥没有忘记他,更没有不喜欢他。既然如此,为何要走?”
萧诚摇摇头,道:“那个娃娃可不是谁喜欢他,就会甘心留在谁身边的人。现在的侯娃娃不是他心里的那个样子。为了保留住他心里的侯止苑,他会离开。他不能让他喜欢的那个人破碎。”
侯云响有一点理解,可并不能完全理解。
萧诚看向门口,忽然“哎”了一声,只见叶誉离开时飘飞的衣角。
叶誉走到药房里,准备好明日给侯止苑去淤血的东西。刚来到门口,便见乔霁彧在哪里等他。
叶誉礼貌道:“乔相。”
乔霁彧道:“乔国已经没了乔霁彧,何来乔相。”
叶誉打开门,请他进去坐。替他斟了杯茶,方道:“乔相不仅是乔什御的丞相。日后,定也是侯止苑的乔相。既然如此,一句乔相,是不错的。”
乔霁彧不动声色道:“侯止苑不是皇帝。”
“将来未必不是。”
“他不想当皇帝。”
“但他必须是。”
“你会辅佐他?”
“是。”
“叶耀圣还活着,你能大义灭亲?”
叶誉笑着不回他了……
乔霁彧淡然一笑,只是没有半点笑意,道:“即便有那一日,乔某也未必在他身边。”
叶誉看着那杯他动也不动的茶,说道:“茶不喝,会凉。人不爱,会忘。但爱了又失去,如同喝了凉茶,心会冷,味会变。侯止苑便是如此。”
乔霁彧不接话。他站起身就走。
叶誉快语道:“乔公子当真不知侯止苑为什么不醒么?!”
乔霁彧突然不受控制的停住……
叶誉道:“你所受到的一切,在侯止苑看来都是他的错!侯止苑太过自责,所以怕到极致!他想你醒,又怕你醒。强烈的忧虑和矛盾使他记忆受到伤害。这个叶誉穷极一生也治不好!”
乔霁彧不说话,好像全身的力气都不能让他离开。
“乔公子今日来此,应该不是为了和叶誉闲聊吧。”叶誉不想逼他,但他不得不说这些挽留乔霁彧。
——乔霁彧走了,侯止苑便真的难以恢复。如此,他怎么去与父皇为敌?父皇若得天下,那必然是生灵涂炭……
良久,乔霁彧淡漠的问:“侯止苑何日施针?”
叶誉道:“明日。”
乔霁彧眼眸低垂,轻声道:“明日交给乔某吧。”
叶誉看着他离开,他迈着沉重的步子,却装的比任何人都淡然。他会痛苦,会难受,可是骄傲如他,除了侯止苑,他哪里会将这些情绪交由旁人看?此时,叶誉竟觉得乔霁彧也是个普通人。
因为一个侯止苑,把他从天上拉到人间……
翌日下午,侯止苑午睡刚醒。他现在特别嗜睡,一天能睡七个时辰。白天没有事做,又不敢去找乔霁彧惹他心烦,只好一个人躺着睡觉,不管睡了多长时间,总能在闭上眼后入睡。
乔霁彧进到侯止苑房里时,侯止苑正在看着镜子。他摩梭着镜子里的那张脸,居然也觉得那么陌生。
——这是我自己吗?连我都觉得自己陌生,又怎么去强求别人呢……
“侯止苑,施针了。”乔霁彧把他的轮椅推到床边,侯止苑自觉地爬到床上躺下。
乔霁彧看着他熟悉的动作,只觉得心里难受。
——如果是自己腿坏了、记忆残缺了,侯止苑怎么也不会让自己一个人呆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从轮椅上爬到床上吧……
乔霁彧感到自己真的很残忍。对别人残忍,对自己喜欢的人亦然……
“阿彧?怎么了?”侯止苑担忧的问他。满脸焦急。
“无事。”
“今日是阿彧来扎针吗?”
乔霁彧诧异。扎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