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叶随他娘还是前洛城纪氏的极旁支的外家小姐。要不是因为出嫁后出了五服之外,而明帝当时压根就没想到这些人,把纪氏的门生拖出去斩了算作十族。恐怕事情还要凄惨一些。
不过,叶随他娘也是个好拿捏的软性子,就算是为母则刚,也刚不到哪里去。所以,他们娘几个过的日子别提有多惨了,要不是这奶娘心善护主,叶随恐怕还活不到现在。
澹台捭阖唏嘘,历史无数次的教训了我们,无论是娶还是嫁,一这个数字都是比较合理的。小三小四要不得,除非正室和小三小四才是真爱,否则,家宅难宁啊。
想着,澹台捭阖抬头看了一眼楼上临窗端坐着的楚氏那群人,对的,做人就是要做楚家人这样的,宁愿打一辈子光棍也不去拈花惹草。
两人正在那胡吹海侃着,连兰若都听不下去跑出去找好吃的东西了。没营养,真是没营养,澹台捭阖就可劲的说自己祖上卖烧饼的破事,叶随就吟风弄月赏花悲秋打油诗还不带重样的。
“铛——铛——”
开道锣的声音响彻云霄,早早的客栈里的人就听见了,耳聪目明如澹台捭阖自然也不例外。
这开道锣可是有讲究的,普通人家婚丧嫁娶只许用铁锣开道,有官职封赏的人家要视级别而定用铜锣与银锣,唯独天家之人方许用金锣。当然,凡事有例外,要是皇帝让一个平头百姓用金锣,那也是可以的,只要他顶得住那十常谏和十八行谏的言官们每天在他耳边唠叨一千遍。
“着皇八子澹台捭阖接旨——”宫奴独特的嗓子在天外天大门口飘荡,澹台捭阖差点就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实在是太独特了!
在心中默念十遍,众生平等。他这才整理衣冠,迈着方步出去接旨。
接旨,实在是个技术活。
三拜九叩不说,还要说一通情真意切的受封感言,居然不能短于三言。
反正待到澹台捭阖接完旨时,堪堪赶上午膳。
其实,像楚慕君、楚凌霄、楚鹿泉、兰若这几个筑基期的也不需要吃什么饭了,只不过吃饭对于这些还在长身体的少年来说还有一定的好处。
至于,食这个问题君山十诫里有没有记载呢?有的,金丹而不食。也就是说得到楚非殊长老那个阶段,大家才可以完全不吃饭。
难怪在饭点总也瞧不见这执法长老的人影,虽然平常也瞧不见。
“恭喜八贤王。”
没错,澹台捭阖这一次接的旨正是明帝下的加封旨意。就是八贤王这个名头……有些让人哭笑不得。
明帝这还有下文呢!
“着八贤王从楚氏执法长老非殊习礼法,望归朝时可有君子之姿,即日——钦此。”
“……”澹台捭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他的不好预感就应验了。
“你来。”盘膝坐于榻上的楚非殊连眼都没有睁就指使一旁安然侍立的楚凌霄做示范。
“……”
澹台捭阖头上顶着满满的水碗尽力克制自己抽搐的面部肌肉,一双眼不住地向风轻云淡的楚凌霄看去。
兄弟,老子是真没想到你小时候过的是这种日子。
顶水碗走路,顶水碗练剑……不容易,你们到底是修仙的还是耍杂技的啊?
“是。”楚凌霄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澹台捭阖的眼神,对着楚非殊颔首行礼,接着就面无表情地从澹台捭阖面前笔直地走了过去。
白衣的下摆翩然而过,银色的家纹与满地卷云文绣的隐隐灵芒混合在一起,令人目眩神迷。
君子行而有度,不疾不徐,肩平腰挺腹收,吐气如岚。左手微护身前,右手自然微摆,步履端方两尺有余。
行止在澹台捭阖的鼻尖飘过,他眯着眼想:这玩意怎么就这么讨人厌呢?但拉人的小辫子这事可不能做。
要遭报应的。
“注意。”清冷低回的声音在澹台捭阖耳畔炸响,差点吓得他把头上的水碗抖下来,原来是楚非殊用了隔空传音术。
这可把澹台捭阖吓惨了。
他竭力保持着平衡,扭过头去瞟了一眼身后毫无变化的楚非殊,这人还是保持着修炼的动作,整个人都没有一点移动。
然后澹台捭阖又看看一旁仿佛完全没有感知到澹台捭阖存在的楚凌霄,顿时觉得人生如此艰难。
就算是楚慕君也比这两个任何一个都好啊!当然,如果是楚鹿泉那个老好人的话那就更好了。
两个面瘫,两座冰山,心理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啊!
这日子没法过了。
洞庭湖常年云遮雾绕,特别是在湖心的君山附近,苍松翠柏香樟木,无一不是几十年上百年的老树。
露出的一丝飞檐斗拱在若隐若现的流岚衬托下,仿佛是仙境般脱俗绝尘,不食人间烟火。
洞庭湖依傍的江陵城是淮扬一带极为繁华的城市之一,洞庭湖上舟楫往来却没有人可以穿过那由三盏白鹿顶莲花石灯围绕君山而成的三角。
“官人,你可是要坐船?”
“不必。”
金线紫衣在明媚的阳光下灿烂辉煌,神色平和的青年将两手都插在宽广的袖子里,微微一笑。
那船家还想继续向对方说着自家渡船的好处,可还没等他开口,青年就毫不迟疑地踏上了碧波。他的漆勾履上绘着蛟龙戏水,暗沉的绛红色在绿水的映衬下显得尤为突出。
“神、神仙呐!”
船家直到那青年的身影消失在了君山渡的路口时,这才反应过来,长大了嘴巴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只是听过君山仙的传说,也看过楚家的小辈们纵剑在天上飞来飞去。可他在江陵做了这么多年艄公,他还真就没见过有人能凭空踏浪,穿过君山的三坛映月的!
青年只是微笑,却没有别的动作。闲散地一步一步走过君山的青石小道,像是个来赏风景的游人。道旁的青蓝灯芯草,密集而葱茏,伴着云雾表现出无比的清寂古意。
“韶大人来此,非铭有失远迎。”金线白鹿凌云,这是楚氏家主的特征。
“我也有许多年,未曾来此了……”青年望着远处的天空出神道。
“我楚氏略备一壶浊酒,不知韶公……”
“可有烧饼?”韶上卿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浅笑着问到。他的眼睛注视着道旁山下湖畔的喧嚣景象,澄澈而又淡漠。
楚非铭又是一礼,开口解释:“早已听说韶公钟情此物,自然是有的。”
“啊……可惜了……”
“为何?”
“我早已经忘了当年的味道了……”青年自嘲地一笑,甩了甩袖子,径自向前走去。
楚家主叹了一口气,传说不假,这韶公果然是随高祖征战天下的遗老,一生独独喜爱高祖做的洛源烧饼。
为一烧饼入红尘,人去我不去,护君子孙百年,一姓天下长安。
恐怕他这此来,就是要除了自己这“不安分”的楚氏家主吧?
楚氏,早已是烈火上的鲜花了。
第21章 楚氏非铭
济北城熙熙攘攘,照旧是那番光景。
白鹿凌云纹白衣,月白发带,金线加身——是楚氏家主。
澹台捭阖这会正在街上晃悠呢,难得的空闲时候,楚凌霄和楚非殊都不知道哪儿去了,还不出来喘口气。
托楚家人的福,他在千万种花花绿绿的衣饰间一眼就发现了那个大叔。
没办法,一片白实在是太抢眼。
这谁?
澹台捭阖转了转眼珠子,坏笑着跟了上去。也不知道这个楚家人是不是什么路痴?要是的话,那可有趣了,就是不知道他的家纹为何是金线绣的。难道是楚家的什么财务长老?
他这一路跟着跟着,忽然就把人给跟丢了。
结果,澹台捭阖觉得不对了,这还没回头呢。冰冷的剑刃就落在了他的颈边,身后立时就有温和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不像楚凌霄的清冽,不像楚慕君的韵致,也不像楚非殊的冷意。如果硬要说的话,那就有五分楚鹿泉的温吞,却又不是普通的温吞,此人的温吞里藏着无数的凌厉剑意。
“等等,这位前辈,我是看您像是我楚姓朋友的衣纹这才跟着您的,请您不要误会。”
“唰——”收剑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灵光却有剑意。
高手啊!
澹台捭阖当即转身,扠手就是一礼,算是没白学,这还挺有模有样的。
“在下复姓澹台,名唤捭阖,年岁未字。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对方似乎是被澹台捭阖的自报家门给惊异到了,过了一会方才回答到:“楚氏家主,楚非铭。你——喊我楚……伯即可。”
澹台捭阖总觉得这种语气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转念一想,诶呀!楚家主!这不是楚凌霄和楚慕君的老爹嘛!
“楚家主,实在是年轻。”这是一句由衷之语。
“请——八贤王带路。”
对方并没有在意澹台捭阖这句细品起来有点不对味的话,他能从澹台捭阖的眼睛里看出这个人其实没有什么心机,完全不像是个皇族之人。
澹台捭阖也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快就将自己的身份点明了,看来是有备而来,只是不知他是哪一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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