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朕说说桃源如何?”司离枭忽地问。
傅子芩怔了怔,“陛下为何想要知晓?”
这问题怎么会和穆晰舫一模一样?莫非桃源人都是一个脑子?
“好奇罢了。”司离枭耸耸肩。
“那儿早已夷为平地,陛下知晓也无用。”傅子芩沉声道。
得,踩到了猫尾巴。
“你与穆晰舫皆是桃源人,幼时想必见过面罢?”司离枭带着恶意地问。
傅子芩看向一边,“我与他不是同宗只偶尔见过一两面,那时他仍在襁褓,我记得他,他大约不记得我。”
“他幼时长什么样?”司离枭定定地看着傅子芩,想从那张淡漠的脸上寻找一丝一毫的动摇。
傅子芩无语地道:“襁褓里的孩子能看出什么样?”
“知仪小时候就和华宁不一样。”司离枭正色道:“知仪一出世便比华宁要白,华宁的眼睛像你,知仪像朕。”
这人每日都是在做什么啊?傅子芩无比怀疑。
“你从没发觉?”司离枭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个女儿的生身之人。
傅子芩抬眼,“大约小人眼神不好。”
司离枭将手放在桌上,感叹地看向另一边。
傅子芩理了理衣衫,有意掩住肚腹。
“今儿那群大臣又念叨了,”司离枭微微往后靠,“说朕发令苛刻,怨声载道。不过就是剥了他们一点津贴,每日都如蚊子在朕耳边嗡嗡叫嚣。”
司离枭转头,却见傅子芩眼中没了神采。
“傅子芩。”司离枭喊了一声。
傅子芩猛地回神,惊诧地看着皇帝。
“朕说,那群大臣着实烦人,每日除了争权夺利便言之无物。”司离枭眯着眼道。
傅子芩不懂政事,半晌才道:“是么?”
司离枭猛地拍了一掌几案,愤愤地站了起来。
傅子芩立即跪地,“陛下息怒。”
这人如今还怀着孩子,司离枭只得尽力忍住怒气道:“起来。”
傅子芩起身,蓦地捂住小腹弯下腰。
“怎么了?!”司离枭瞪大眼,连忙两手扶住他。
傅子芩咬着下唇放开手,“没事,可能忽然站起来拧到了腰。”
“什么叫拧到了腰?”司离枭横了傅子芩一眼,朝近旁的宫女道:“叫御医!”
宫女应声退下,司离枭扶着傅子芩慢慢坐回椅上。
傅子芩觉得吸入胸腔的气息更加闷热,脑袋也开始晕眩。
“傅子芩?傅子芩?!”皇帝焦急地喊着他。
这副场景似乎不久前才出现过,傅子芩扯了扯嘴角,眼睑无法控制地闭合。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更新又不稳定了= =
第40章 章三十八 蠢蠢欲动
痛。
与练武时的伤筋动骨不同,热胀过头仿佛有什么东西急不可耐地想要从体内生生撕离。傅子芩从那样的剧痛中醒来,脑袋里仍然一片混沌。
“都是死人么?!没一个有用的!”
似乎有人在耳边大喊。
“陛下!陛下!娘娘醒了!”
“什么?!”
模糊的影子冲了过来,罩在他眼前问:“怎么样?是不是很痛?”
傅子芩没有答话,努力想看清那人的脸。
司离枭看到他张嘴却发不出声,便又弯了弯腰贴近床榻,“哪里痛?”
“你……”傅子芩嘶哑地发了一个音,又张着嘴不再说话。
司离枭急得简直想杀人,“到底什么你说啊!”
傅子芩眼前宛如迷雾,可雾中的那人却无比清晰。
当朝皇帝,他的孩子们的父亲,他一生的仇人。
“我、恨、你……”傅子芩艰难地磨出三个字。
每一日醒来都是折磨的开始,然后在仇恨中入睡。他的人生宛如提线木偶,手里的刀除了刺杀别无它用。
司离枭愣愣地看着他,傅子芩却又沉沉地昏睡过去。
御医慌忙上前为傅子芩诊脉,司离枭听着房内的喧嚣,不知为何理不清思绪。
穆晰舫看着皇帝在寝殿内埋着脑袋踱来踱去,最终开口问道:“不知陛下为何烦心?”
皇帝仿佛硝石一点就燃,指着穆晰舫吼道:“你们桃源族非要气死人不可?!”
穆晰舫一听便明白傅子芩那边恐怕出了事,立即跪下道:“请陛下息怒。”
司离枭又在寝殿内转了一圈,脸上的怒气丝毫不见削减。
穆晰舫跪了半晌不见他继续,只得试探着问:“陛下,芩妃娘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司离枭眉头一动,定在那里道:“他就是跪了一下,起来便晕倒了。”
“什么?”穆晰舫大惊,有孕之人晕厥可大可小,“芩妃娘娘可醒了?”
“没有。”司离枭愤愤不平地背着手。
穆晰舫默默地跪着,看司离枭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半晌,司离枭才嘟囔了一句,“他平日身子都很健壮。”
“这个……”穆晰舫犹豫着道:“毕竟他有孕在身。”
皇帝垂眸,寻了个位置坐下,“朕晓得他恨朕。”
穆晰舫心头大震,不知皇帝为何忽然提起此事。
司离枭坐下之后便又开始沉默,他与傅子芩从开头便是一桩强制交易,就如他父皇强迫桃源主母成为司朝皇后一般。但傅子芩不一样,傅子芩疼爱他们的孩子,所以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抓在手心。
可傅子芩仍然恨他,恨得即便在生死边缘仍无法忘却。
穆晰舫看着皇帝,不敢轻易询问细节。
“起来罢。”司离枭挥了挥手。
穆晰舫这才起身,往旁边挪了几步好远离司离枭的视线。不料司离枭却又偏过头看他,“你过来。”
穆晰舫微微握拳,紧张地走了过去。
司离枭上下打量着这个桃源人,与傅子芩不同的聪颖俊朗,按理说他也该更喜欢这人才对。
司离枭握住穆晰舫的手臂便觉察出这人的颤抖,暗示着他的惊惧与顺从。若是他再强硬一些这人势必也会就范,可他不想,不想再养一个宛如傅子芩的空壳。
讪讪地放开自己的手,司离枭站了起来,“朕去瞧瞧傅子芩。”
穆晰舫松了一口气,恭送皇帝出殿。
稳健的步子踏在廊中,迎面便走来一名老者。
“王爷。”左大夫深深作揖。
司允修一见他立即冷下脸,“左大夫还有何事?”
“王爷尚未给老夫一个答复。”左大夫淡笑道。
“本王说过了,本王绝不能做叛逆之事。”司允修正色道。
左大夫仍衔着几丝笑意,打千道:“小人明白了。”
司允修离开便径直回了卧房,辛雪扬宛如热锅上的蚂蚁,闻声立即前去迎接。
“查得怎么样?”辛雪扬将人堵在门口忙问。
“进去说。”司允修道。
“哦。”辛雪扬忙让开。
两人进了卧房屏退侍从,辛雪扬又问:“可有什么消息?”
司允修紧皱着眉头,“平日陛下不在寝殿中也仍有人送饭菜过去,但从未见有其他人出来。”
辛雪扬张大嘴,带着些哭腔道:“定是皇帝将他拘禁了!”
这一结论往司允修的胸腔塞满烙铁,“你不要慌,至少晰舫还活着。”
“活着?”辛雪扬看着丈夫,瞪大的眼眶中氤氲着雾气,“陛下是什么样的人王爷莫非不知?晰舫活着,可他能活得好么?!”
司允修心头一颤,辛雪扬立即拉着他的手臂道:“王爷,王爷,晰舫他陪着你四处征战十几年啊!他是我弟弟啊!你忘了左大夫说的么?他浑身血淋淋,血淋淋的啊!王爷你怎么舍得啊!”
最后的几个字辛雪扬声泪俱下,无力地垂在北疆王腿边。
司允修将她拉起来,“你别这样,总会有法子。”
“王爷,攻城罢!”辛雪扬拉住司允修的两臂,眼里无比坚决,“攻城将晰舫救出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
司允修深吸一口气,摇摇头,“不成,陛下手握大军,不说我攻城并无胜算,即便当真攻城夺位,后面也不好收场。”
辛雪扬见自己也没法动摇他的忠心,立即撒泼道:“那你想如何?就这么明哲保身,不顾晰舫死活?!我从不知你是如此贪生怕死之辈!”
司允修脸色微沉,“你让我再想想法子。”
“想什么法子?”辛雪扬急急问,“王爷,我不想每日都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生怕哪天听见晰舫莫名过世的消息啊!”
司允修的眉毛几乎要皱成一团,末了,才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道:“你收拾好行装带两个孩儿赶紧回北疆,我手下有十几名名死士,过些日子我带死士潜入宫中将晰舫带回,再回北疆与你会面。”
辛雪扬略一想,问道:“陛下不会追到北疆来?”
“北疆是我的势力,陛下不敢轻举妄动。”司允修眼里射出一股杀意,“若是有一日当真刀剑相向,陛下也攻不破我在北疆的大军。”
辛雪扬淡淡地颔首,“好,那我便放心了。”
将两个孩子哄睡着了,辛雪扬关上门,偷偷往僻静的后院而去。
推门,屋内早早便等着两人,辛雪扬欠身道:“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