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撑着膝盖,抬头望向苏晏,委屈道:“我肚子疼。”
“平时不爱动吧?”苏晏说着,就跟顺手抄起萧启琛一条胳膊似的拉过他,让他半倚在自己身上,揉了揉萧启琛捂着的地方,“走两步就好了。”
萧启琛还不舒服,嘴上却闲不下来非要争个是非:“什么叫‘不爱动’,我得稳重些,哪能总是上蹿下跳的。”
才刚目睹了稳重的六殿下一路小跑的苏晏温和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途中萧启琛问东问西,十分在意他缺席的这半年,但话题弯弯绕绕,总矜持着不肯再提起那封信。苏晏很想拿它打趣萧启琛,又觉得老惹他耳朵红,次数多了萧启琛得闹脾气,于是费了大力气忍回去。
“对了,”萧启琛突然道,“那次在洛阳,你旁边那个白衣服的是谁啊?”
若苏晏心思再敏感些,便能从他这话里嗅出千回百转的醋味——也是难为萧启琛记得这么久,非要等到两人再次面对面才说出来。
苏晏思考片刻道:“是齐宣,一个江湖朋友。此前他见过我弟弟,人脉也广些,我托他帮忙递信,但好似这两年他也没有阿锦的消息了。”
他有个双生的兄弟,萧启琛知道,可走失已久,时隔多年再提起不免觉得玄幻。
既是正经事,萧启琛不满道:“你怎么不让我帮你找?四境百姓都有户籍造册登记,我若帮你查,只需要去找底下的官员,他在哪个州哪个郡,立刻就能知道。”
苏晏哭笑不得:“我的殿下,哪有这么好查……他没上过户籍,偶尔出现一下,都在鱼龙混杂之地,唯有拜托那些同道中人才好探清下落。”
萧启琛头一遭听说“黑户”这东西,细想也有道理,道:“那随你吧。不是说之前你还去找过他,没见着人?”
苏晏提起这个就郁闷:“是我……受伤那年春天,去了洛阳,他跑得快,不想认我。”
显然这不在萧启琛的理解范围内,他自作主张地又把话题拉到之前,凑拢苏晏耳畔问道:“那……齐宣,你和他很熟么?”
习惯了此人思维之跳跃,苏晏不去纠结前面,只顺口接话道:“认识也好几年了,阿宣的家在滁州,听说山水秀美,改日我们可以去玩。他那个人啊,看着冷冰冰的,不过对朋友挺好,没有那么无趣,是很有想法的人。”
萧启琛弯弯的眼角忽地恢复了原有的弧度,他眼形微圆,长大了也没变过,比同龄人稍微显年轻,但刻意装作冷酷的时候竟也有震慑人的效果。
苏晏察觉不对,缄口了。过了一会儿,他拉过萧启琛的一只手,小心地问道:“你不愿我多提别人么?”
分明是他先问的,苏晏说了又不高兴,萧启琛反省了一下自己,到底气不过,于是哼了一声别过头。愠怒发作到半截,萧启琛正想着怎么和苏晏顺水推舟地约法三章——和他一起时不许提别人的好,还有……
柔软温热的舌尖舔过他的耳垂,萧启琛浑身一震,接着便有阵低沉的嗓音丝丝入扣地钻进他的脑子,闹得当中沸反盈天,活像几十个人一起吵嘴,又如同整座金陵城春节时放了全城的烟花,炸出了不得安宁的热闹。
“若是不高兴就说,你知道我不爱猜别人的心思。”
被美色勾引的萧启琛震惊地想:这二十年都没学会看人脸色的蠢货什么时候掌握了“读心”这门技术?还能借力打力了?
但这会儿气氛正好,不适合算账,苏晏自己送了上来,萧启琛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他立刻拽过苏晏前襟,狠狠地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接着缠到一起顺理成章,好似方才国子监的墙角没能消化殆尽的暧昧卷土重来,将两人越裹越紧。
“还好在马车里,但前面天佑还在赶车呢……白日宣淫?……”萧启琛握住苏晏往自己腰间伸的手,徒劳地挣扎了一下,便由他去了。
马车稳稳地停在了上林苑外,萧启琛出来时脸上明显还有未消退的潮红。天佑尴尬地错开目光,装做自己眼瞎耳聋,一路上什么也不知道。
绿衣听闻他们要回来,早早地备好了点心和茶水。好容易周围都是熟人,苏晏终于放下了他在台城时的那份架子,笑着同绿衣打过招呼,还没说上几句话,又被萧启琛拖走了。绿衣在后头喊:“当心脚下!”
她话音刚落,萧启琛便乐极生悲地踩上路边一块凸出的石头,得亏苏晏眼疾手快地搂住了他,否则堂堂六皇子还不在众人眼皮底下摔个狗啃泥。
苏晏掌心温热地贴在萧启琛后腰,不着痕迹地掐了一下,调侃道:“怎么?”
“回家了,开心。”萧启琛毫不在意方才差点丢脸,这句话说出,连苏晏都是一怔——他的家自然是平远侯府,但为何萧启琛说出来时他竟不觉得有任何不妥,连自己都默认了回金陵之后第一个要找的人是萧启琛似的。
他忽然发现了早该明了的事实,他对金陵突如其来的依恋,全是因为萧启琛。
一分神的功夫,苏晏被萧启琛拉到麓云馆。那外头的草木愈发茂盛,因夏天尚未过去,前夜又下过雨,他深深呼吸,花草清香充盈了整个心肺间一般,轻而易举地驱赶走了自北境带回来的戾气与不安。
萧启琛斜靠在廊柱上,整个人全然放松的模样,没了平时那种正襟危坐的严肃,是苏晏最亲近最喜欢的姿态。他朝苏晏笑,突兀地问起了一个很怪的问题。
“阿晏,”萧启琛喊他,“你同我在一起真的开心么?”
苏晏不明就里,反问道:“怎么突然在意这个?”
萧启琛的眉间轻轻一蹙,似是担忧了旁的事,斟酌片刻,才道:“只是觉得这两年你好似变了不少,说不上来……反倒像回到以前了。”
他实在喜欢苏晏,从前和现在都很好,他唯一的忐忑来源于苏晏前后转变太快,连萧启琛都没有准备好,就被凭空塞了满腔热爱,抱住了就不肯撒手。但他心头偶尔会空,苏晏的情况毕竟与自己不同,倘若得不到准确的回答,萧启琛可能要钻好久的牛角尖。
这时气氛不错,萧启琛的心情也好,他用了一百个理由说服自己,苏晏的答案若是太过敷衍,他也能默默地承受。
总归没有谁天生就该亏欠谁的,要是因为亏欠才执子之手,那又何苦彼此拖延呢?
萧启琛看向苏晏,见他露出困惑的表情,又端端正正地重复道:“我一直觉得……你要是觉得因为我辛苦,所以才弥补我的话,其实……”
苏晏听懂了,连忙反驳道:“不是,你莫要这样想。”
萧启琛歪头望向他,眼见他越走越近,双目中烧起了一簇闪亮的花火般璀璨。苏晏朝他笑,嘴角微微翘起,又自行平复了,和他一般的严肃起来。
“因为我逐渐发现,和你在一起时我才会由衷地开心。我的人生太过受制于爹娘和责任二字,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知道何为‘喜欢’。”苏晏轻声道,“父母之命不可违抗,我以前从不会考虑自己——但你让我知道,原来清楚自己的感受这么舒服。”
萧启琛听着这话,仿佛霎时间站在他面前的苏晏,拼凑出了他感情缺失的那一片灵魂。
苏晏继续沉声道:“我觉得和你一起时,才是真正地活着。”
萧启琛:“我……”
“我没有试过这样活着,但甫一尝试就跟上瘾一样。没有别人能给了,阿琛,你是世上最了解我的人,我愿意、也很高兴为你付出。”
年少无知的时候就敢为你许下不顾一切的承诺,越长大竟越胆小,终于在认清了这感情的来源后,我便不肯再退缩了。
不迈出这一步,我们仍然能当好友,或是君臣,但因此我会抱憾终身。届时大半辈子都过了,还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活着,岂不是很好笑么?
我愿意付出,也愿意承受他人戳脊梁骨的指责和父母的不理解,惟独因为你先说了,“心有所属”。那年就说过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不就是一片真心,本就该归你的。你愿意收下,我高兴都来不及。
苏晏说不出后来的话,只得握紧了萧启琛的手:“过去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自责,该是我去面对——阿琛,我是你的。”
他的那段失败的婚事,一见自己就哭的便宜儿子,还有将来会有的全部压力,苏晏一力承当。他的眼神清清楚楚地说明这些,萧启琛吸了吸鼻子,哭笑不得。
“你这人……”
他呢喃了一句,索性行动代替了全部言语,凑上去在苏晏耳边轻柔地一吻。
立时有手臂搂在了自己后背,胸膛相贴,萧启琛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混合着紧张与安定,和自己的频率一致地跳动。
夏天快要过去了,而金秋梧桐漫天落叶,目之所及尽是圆满。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走剧情……哎……还差一个小高/潮
第49章 小雪
虽大军凯旋后的封赏仪式能够缺席,翌日朝会苏晏却无论如何不敢不去。他已有近两年不在京中,而这期间朝臣换了几班,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需要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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