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洛正青对视了一眼,赫章接过话来,继续道:“武当门派弟子众多,近年来离开师门的也不在少数,而我和洛哥并不知这三爷的真正名讳,在武当耽搁了两日,也无法查出他究竟是哪个弟子,不过要离开前,我和洛哥倒是偶然探听到了一件事,只是并不能确定,这件事涉及到的那名弟子,是否就是三爷。”
“是何事?且说来听听。”施南钺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神情肃然。
赫章点头,斟酌了一会,缓缓开口道:“我和洛哥打听到,十一年前,前任武当掌门曾收过一个弟子,名叫戎修诚,这个戎修城能文能武,武学天赋也极高,是个奇才,前任武当掌门原本对他寄予众望,一度想要将掌门之位传给他,但就在要传位之前,戎修城却犯下了一件天理难容之事——他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杀害了一名秀才还有这名秀才的家人,之后又纵了火,将他们的尸首全部烧了。”
赫章说着,停下来饮了口水,而后又继续道:“这名秀才是和戎修城一起长大的儿时玩伴,戎修城向来对他极好,几乎到了那秀才说一他不会说二的地步,但不知为何,那日戎修城会残忍地杀害了他,甚至连其家人也不放过,前任武当掌门在他被捕,曾质过他,不过他却据不回答原因,只是用包含恨意的语气说了那秀才该死。”
“前任武当掌门觉得戎修城性格扭曲、杀戮太重并且残暴成性,对他大失所望,将他逐出了师门。而这戎修城杀害无辜百姓,其中还是有秀才功名的,本是要被处以死刑的,但他却在入狱时,杀了狱卒逃了,从此了无音讯。”
顿了顿,赫章又道:“不过就在八年前,有人看见戎修城出现在了西北,成了西北王的门客。”
偏过头看了眼赫章,洛正青体谅他说的太多,会口渴,便主动接过话,接着往下说道:“我和赫章觉得,三爷之所以会偏爱读书人或秀才,在玩-弄了他们后又将他们弃尸荒野,或许就是曾经有这样的人伤害过他,让他对这类人起了厌恶的心思,而戎修城曾经怒杀的儿时玩伴,便是有秀才功名的,他们二者有相似之处,因此我和赫章猜想,这个戎修城,很可能就是如今的三爷。”
沈奕瑾听着,抬手摸了摸自己下巴,有些不解道:“倘若这三爷便是戎修城,那么,三爷便是西北王的人,那西北王为何要派三爷来江南,还让其成了山贼的首领?”
施南钺沉思着,忽然他猛地抬起头来,问道:“赫章,被抓的那名山贼是否曾经说过,三爷每月都会消失几日,并且还会带上大笔银两?”
赫章回忆了下,点了点头:“是,他说过。”
施南钺笑了起来,只是笑容未达眼底,他的眼神含着冷意,笃定道:“那便是了,这个三爷,就是戎修城。”
施南钺见沈奕瑾还有不解,便告诉他道:“西北王赵荣向来野心勃勃,自从先帝驾崩后,更是将野心展露无疑,他知道陛下受制于朝中老臣,手中也并无他想谋反的证据,便屡次试探陛下,又以边疆动乱,他的封地会有危险为借口,请求扩充兵马。”
施南钺冷冷道:“这戎修城之所以会来江南,想来便是赵荣知道江南富裕,派戎修城来大肆收敛钱财以供他用的。”
第33章 在乎
简单地和沈奕瑾解释了西北王赵荣的野心后,施南钺拧着眉,又思索了一会,便抬起头向赫章和洛正青吩咐道:“你们二人,用戎修诚的名字去查江南哪些官员与他有联系,江南形势错综复杂,倘若单凭戎修诚一人,是成不了事的。因此,在戎修诚的背后,必定还有官员协助于他,帮他收敛钱财,而这些官员,定然便是放任山贼作乱之人。”
既然知道了三爷的真名叫戎修诚,那么要查他与哪些官员有所勾结,便简单了许多。
因为先前未能查到与山贼勾结的官员,赫章一直觉得很挫败,失落了好些日子——那还是他第一次对施南钺要他查的事情一筹莫展,毫无收获。
而如今,要查的事终于有了些许蛛丝马可寻,可以顺藤摸瓜找到那些站在山贼背后助纣为虐的官员,赫章双眸发亮,又撸起了衣袖,俨然是一副干劲十足的模样。
他往前走了一步,认真立下承诺道:“将军,这次我和洛哥一定会查出与山贼相勾结的官员,不会再让他们侥幸避开了。”
施南钺闻言,看了看他,微微颔首道:“好,但千万要小心,一旦出事,务必要先护自己周全。”
“是。”赫章用力点头,眼里还带着兴奋之色。
洛正青面上虽然面无表情,但注视着赫章的眼神,却格外的温柔,也有一抹坚定。
施南钺看了他们一眼,摇头轻笑了几声,然后敛了敛神色,又接着吩咐道:“你们回去后,便通知各将士,让他们做好准备,三日后,上山除匪。”
闻言,赫章和洛正青对视了一眼,都兴奋了起来,他们同时点头,又一齐抱拳,回道:“是,属下领命!”
将事情交代完,夜也已经深了,恰好这时外头响起了更鼓声,众人才发现,不知不觉,已是四更天了。
赫章和洛正青向施南钺行了礼就要离开,离开前,经过封白身边时,赫章偏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便停下了脚步。
洛正青看赫章停下,视线又落在了封白身上,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想法,便要阻止他,然而洛正青的手刚伸出,赫章就已经先他一步,把话问了出来,“对了封白,我记得你一直在找柏将军,今日柏将军来了,你不去见见他吗?”
听了话,思绪本是游离在外的封白瞬间回了神,他的眼睛一亮,激动地上前抓住赫章的手,惊喜道:“你说的可当真?!”
赫章被眼前徒然放大的脸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反正过来后,他点点头,如实道:“是啊,柏将军就住在我们那。”
在赫章身后,洛正青抚了抚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随后他掰开了封白抓着赫章的手,侧过头对赫章温声道:“别再说了。”
闻言,赫章转过头看向洛正青,眨了下眼,茫然不解道:“怎么了,洛哥?
赫章并不清楚柏苏和封白之间的事,也不知道柏苏是不想见封白的。
“笨蛋。”洛正青抬起手,很是无奈地敲了敲赫章的脑袋,将他拉到自己身后,之后抬起头,对眼前的封白说道:“柏将军为了能尽快赶来,昼夜兼程,好几日没好好休息了,如今夜已深,你若是想见他,待他休息够,再过来吧。”
封白的脸色变了变,连忙关切问道:“他可还好?”
洛正青看了看他,面瘫着脸告诉他道:“柏将军无事。”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柏将军还会在此地多停留些时日。”
“无事便好……”
封白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勾起唇,露出了一个充满苦涩的微笑,而他原先知道柏苏已经来到杭州时激动的情绪也完全消散了,只剩下满心的痛苦和悔恨,他的嘴角微微下撇,仿佛是在哭。
——果然,纵然过了这么多年,柏苏还是不愿见自己吗……?
赫章从洛正青的身后探出脑袋,看见封白像是要哭的神色,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简直是一头雾水,他伸出手扯了扯身前洛正青的衣袖,接着又凑上去在洛正青耳边低声问道:“洛哥,封白是怎么了?他和柏将军发生过什么吗?”
抿了抿唇,赫章又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安静些,别再说话了。”洛正青惩罚性地捏了捏赫章的脸,又对赫章摇了摇头,之后就偏头对施南钺恭敬道:“将军,我和赫章先告辞了。”
他的话音落下,便已然握住赫章的手,带着他纵身几个跳跃,瞬间消失在黑夜中。
他们离开后,施南钺又看了一眼不远处,一直沉默不语的封白,沉吟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告诉他道:“师父让我们不要告诉你,你……”
“我知道的,师兄。”开口打断了施南钺的话,封白抬起头,勉强地对他笑了笑,但他心里实在难受,笑容很快就垮了下来。
意识到自己已经笑不出来了,封白怔了一下,很快就垂下眼眸,他的手紧紧握住悬挂在腰间的剑,又用力咬着牙,安静了片刻,低声说道:“师父不愿见我,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都是我的错……”
封白陷入了无限自责和愧疚当中。
“封……”沈奕瑾张口,想要安慰一下封白,但却被施南钺抓住了手,阻止了他后面要说的话。
扭过头,施南钺对沈奕瑾摇了摇头,然后又倾身靠近他耳畔,轻声道:“没有用的,他是自责的,除非能够得到师父的原谅,否则他走不出来的。”
沈奕瑾蹙着眉,又叹了声气。
施南钺回头去看封白,眼神有些复杂,他沉吟了一会,缓缓道:“你觉得自己有错,就去道歉,请求师父的原谅,师父向来疼你,他从来不曾真正怪过你,他不肯见你,或许只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停了停,施南钺又补充道:“师父他,很在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