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斜躺在池中无比畅快,脚踩有意磨地粗糙的麒麟吐珠白玉底,眯眼朦胧中就觉堆积多日的疲惫渐扫。如今的影绝不会跟我客气,他将贴身衣服褪了精光,枕着我手臂与我比肩侧倚。池水在我灵下始终保持恒温,让人既不觉倍添暑意闷热,又不会遇风着凉。初夏晌午炎炎,清风徐缓吹入殿内,拂地薄翼轻纱摩挲,微风中夹杂春日里百花争艳时最后的甘甜芳香,令人神怡恍惚。
忽然脸颊旁有阵短促的热气扑面,随之而来的一双凝脂柔荑盖住我双眸,耳畔只闻银铃般一声笑。
第73章 镜月美人
我没拨开掩在眸上的手,只是抬了单手握住其中一掌,温柔地淡笑道:“年纪不小了,性子还如斯玩闹,反不如你弟兮月稳重。”
“苏怎么会认为是池羽搞怪,而不是苏兮月呢?”
遮挡在面上的手被抽了回去,我回眸一看果然是池羽,见他满脸亦是好奇,遂笑着解释:“能让我没半点防备心的人不多,在神武除苏兮月也就你了。苏兮月年岁是小些,毕竟是多年帝王权术磨练过的,纵然没能出师,稚趣也早消磨没了。哪像你年纪长些,成日的耍些孩子做的事。”
池羽嘟囔的吐了口气,眼中有些许失望,“苏真无趣。”趁他分神时我伸手轻压住他撑在池边的手,哪知他反应伶俐嗖一下抽回,不由后退几步,嚷道:“青天白日的,我才不要下池子陪你,泡久了手脚非褶皱的起皮子。”
影爬起身利索的擦拭完换上干净的衣衫,忙完料理自己就守在池边等我起身。我随着影的习惯,笑道:“我派人去宫里头传了半日的话,怎么回来的就你一个?”
“就知你心里没我。”池羽抱臂择了阴凉地儿落座,含酸道:“兮月是天家之子,比不得我这闲人。”
影停下忙不停的手,熟悉如他自是悉知我心思,从容笑说:“去翔云前苏兮月是生了好大一通闷气,苏心里那是担心的很,怕皇上还惦记着,所以才不来见他。”
龙袍做工精艺,每根绣线都是技艺高超的绣娘用金线绣上的,摆手阔步时摩挲声与织锦布不同,这也是为什么大老远宫人就能闻讯君主上下朝的踪迹。明黄的身影尚没到寝卧门外,声音已微含抱怨传来,“朕是这般小气的人吗?大白日里说人,你们都没半点忌讳。”
金线绣制的龙袍在烈日下明晃闪眼,苏兮月进门刹那折射进的金灿,直叫人睁不开眼眸。光晕笼罩中的苏兮月,仿若真龙现身,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
在他们面前我失礼惯了,不拘着衣着是否得体,莞尔相迎:“前脚池羽才说你前朝事多抽不开身,后脚就跟来了。”
“你这话里多有嫌弃见我似得。”
“朝堂果然不是好地。”我瞬息板脸叫人摸不清心思,就在他们三人屏息紧张时,我轻笑捏了捏苏兮月的脸颊,“好端端性情爽直的人,现今都学会心思玲珑起来。可见前朝不是个好地方,只会教坏你。”
苏兮月拿手轻拍我手背,抿嘴忍笑道:“明明是说我心思多疑,还尽拣词说好话。”
池羽捂嘴低笑,煽风点火道:“苏那张嘴,几时能说出好话了。”
苏兮月连连点头,余光斜睨我眼,眸中有着我猜不透的妒意不瞒,语中带刺地开口:“要他嘴里说出哄人、叫人舒心的话,必是有情要求。上不得当的,真信了那就是犯傻。”
展臂勾过两人双肩,我无声喟叹,求饶道:“刚回来就被你俩数落,就不能饶我一时么。”
影仔细留神在兄弟二人身上,见我遭难愈发心情大悦,“数月的聚少离多,尚没解相思苦,他俩不是无缘无故发难的人。许是苏在外惹的两人不舒心了,不然何至于此?”
经由影提点我是更为困惑,连连叫苦,“我一路清白,若再寻我错处,真是要唱窦娥冤了。”
苏兮月神态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双眸凝结在我面上,仿佛要看穿我心思,“去翔云不到半月就拖人送回个襁褓婴孩,婉娘话里多是隐瞒,想来是要遮掩你在外惹下的祸根。”
池羽在旁颔首,接口道:“我们多番问过婴儿的来历,婉娘始终回答的支吾,只说来问你。”
我闻言平和淡笑,心里是恨不得立刻找婉娘算账,她分明是故意含沙射影找我麻烦。我怂拉双肩,下颚朝影指了指,“来龙去脉他不比我知道的少,与其我说多你们不会信,干脆问他便知。”我注意到苏兮月微启的双唇,深了他心思,疾言开口:“影性子耿直这点你们是清楚的,绝不会为庇护我扯谎。”
影是真老实,不等我话音落就发起毒誓坚称自己言行的诚实,说完誓言又抓紧说出当日荒村发生的事。言行间透露出的认真劲,任何人瞧见都绝不会有怀疑。
苏兮月颦眉沉吟,面色不似来时轻松,质疑道:“苏可是能确定孩子的身份?这事上是马虎差错不得的。”
救婴儿之初我心里当时是有另作打算,再来有苏琉情感作祟,也是不忍皇亲流落在外。我似有看透苏兮月的心思,悠然开口:“我能肯定他是苏承乾的儿子,至于亲生与否仅有问晴漪蝶或知。纵然不是亲生骨肉,他至少是苏承乾的养子,照理是该继承爵位的。”
“其他事仍有待考证,封爵是当务之急的事,晚些我派人着手去办。”
我散漫的伸这懒腰,刚风尘归来又讲了通正事,我愈发觉得疲惫,遂玩笑给自己提精神,“事情的始末你们都已清楚,可不许再发难于我。久不见你俩,刚见面就给脸色瞧,叫我好生心寒。”
解决误会本以为相迎我的会是久离过后的甜腻,我定神观察发现并非如此。池羽嫌弃的掸我适才勾搭过的肩头,美名其曰是沾上了灰。
无需他们开口,我亦知必有一事压在两人心头,只得摊手无奈相问:“你俩给个痛快如何?”
王府里奴仆个个被训得办事伶俐妥帖,寻思禅不需花多心思,安排服侍文锦的家奴已安妥诸事。既没他要安排多余的事,寒暄小坐片刻也就回来了。
“他俩生气是应该的。”寻思禅差了家奴准备不少冰镇瓜果,顺路捎了回来。轻放下手头的红木托盘,他轻笑揶揄:“你前离开神武不久,王府就来了不速之客。虽是头一回来王府,毕竟是闻名遐迩的,又有信物为证,素心没敢怠慢。那日住下迄今已是多日,此人平常待人又客气,多事亲力亲为或劳带来侍从去做,旁人不知恐要认为其是府上主人了。”
寻思禅一席话说的我是不明就里,茫然思索寻不出答案,只得开口:“你所言是何人?素心几时胆大到竟随意安置人在王府住下,都不跟我书信通报声,不得我应允让人住到今日。”
苏兮月由池羽服侍拖了龙袍,像在自己寝卧中寻了件合身的外衫换上。期间不时朝我飞白眼,我与影是愈发不明疑惑,见他们在气头上,不想火上浇油。
“镜月来的贵客,素心怎敢拒人在门外。”池羽绑完衣带,缓慢起身柔和的开口,这份温柔不是春风如绵,而是冬日里窜进屋里的寒风,令人发凉寒颤。
我闻言微微有些吃惊,低语似问非问,“轩弈尘在王府。”
苏兮月轻哼吃味道:“除了轩弈尘,还有谁能携你心头好而来。换做旁人,素心胆敢随意让人住下吗?而且好吃好住的伺候,丝毫不敢怠慢。”
我凝声不语半晌,想起近来手下魔将连日的报讯,更觉蹊跷。恐防府上的人有问题,只笑道:“既要与镜月邦交,优待镜月皇子是应该做的。到是你个当神武皇帝的,明知六皇子已在神武境内,你去碰过面没?”
苏兮月在朝堂周旋半日,精神隐约有些疲倦,目光稍有涣散的盯着贵妃榻。我怎会看出不他心思,掌心轻轻推了下他后背。他心领神会也不客气,找个自己最舒适放松的姿势侧躺,道:“镜月那方没没文碟加急送来,我又何必费周章的去见。只不过是曾有耳闻六皇子轩弈尘的美名,却是没半面之缘,我犯不着降贵。”
池羽双手伏在膝上,身子微有前倾,道:“六皇子是个守礼数的人,绝没要你纡尊去见的意思。他此次忽然到访,身旁就携轩达一人,想来是微服出游的。”
我神思全然在轩弈尘身上,送到嘴边的凉茶亦停住忘饮。心中疑窦愈深,神色肃重道:“你见到轩达了?”
“我闻言是六皇子来,本来去拜会。尚没见到面,在屋外被轩达拦下,说是六皇子身体不适,不宜见人。”池羽发现我神色很凝重,说话声渐轻下来,最后局促而小心道:“我想不见我的原因或是担忧会过病气给人,苏不必太过担心。”
彼时殿外热浪毒辣翻涌,栏边湖水斑斓如宝石面,水芙蓉已露尖角,亦有含苞半放。我眸光恍惚的停在湖中睡莲叶上,心里是诸多顾虑猜忌,眉头不由紧缩。
寻思禅手指轻慢抚平我眉间褶皱,淡笑解释:“璃不是在心忧轩弈尘,是怕你独自去见轩弈尘会有事。”
影沉默许久闻见涉及自己心中疑虑,脱口便说:“魔将书信多是来报轩弈尘在镜月,怎得突然出现在神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