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翰成看向裴子戚,眼神示意说:你与杜琼儿联手弄死大皇子了?
裴子戚摇了摇头,一脸懵逼:没呀,我有那么蠢吗?
短暂的交流结束,裴子戚掀开被子,起身道:“好,我随你们走一趟。不过话我说在前头,我与杜小姐并不相熟,更不谈上教唆谋害大皇子。”
冯敬冷哼一声:“这些话裴大人还是留到大理寺去说吧。在这里可没人听你说。”他合手抱拳,又孙翰成道:“孙大人,大皇子被害一案,陛下指明由大理寺独审。还望孙大人能配合,莫掺和在其中。”
孙翰成笑了笑:“凡事都得有个规矩。自高祖以来,凡遇重大案件,皆由刑部、御史台会同大理寺实行三法司会审。大皇子被害这等大案,只有大理寺独审怕是……”
冯敬冷声笑了,拿出圣旨道:“孙大人好好看看,此乃陛下亲笔书写。”
孙翰成双手接过圣旨,展开迅速浏览,面色惊愕失色。他看完后,朝裴子戚轻轻点了点头。几日前,大皇子突然毒发身亡。洛帝命大理寺彻查,经查乃是大皇子杜琼儿所杀。
如今杜琼儿已被大理寺关押。她已矢口认罪,并指认裴子戚为同谋。洛帝下旨由大理寺独审此案,刑部与御史台不得插手。
裴子戚微微一愣,看来洛帝是铁了心想借此事弄死他。
“孙大人既已看圣旨,可否将圣旨归还了?”冯敬摊开手,放出孙翰成面前:“卑职还等带着人犯,赶紧回大理寺复命。”
孙翰成将圣旨归回,笑笑说:“我与子戚相识多年。或许过了今日,我与他再无相见之日。”顿了顿又道:“我想送他一程。到了大理寺,我自会离去,绝不会干涉各位大人。”
冯敬接过圣旨,眉头紧皱,脸上的肉堆成一团。他是巴不得杀了裴子戚,以泄心头之恨。他女儿冯遥虽只是大皇子侧妃,但深受大皇子宠爱,入大皇子府没多久后就传出了喜讯。
这本来是一件天大的喜事,现在却落到了这般田地。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改嫁是断没可能了,他的女儿以后要该怎么活?这皇家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思及此,心头一阵阵抽疼。若说没有裴子戚参与,单凭杜琼儿那个蠢货,怎么可能杀得了大皇子?裴子戚的本事有多大,他是亲自领教过的。他女儿能成为皇侧妃,还多了裴子戚出手帮忙。
可他也明白,裴子戚虽然倒下了,但孙翰成还是刑部尚书。他官职不如孙翰成高,女儿又没有大皇子作依仗……他松开眉头,强压怒气道:“只要孙大人不妨碍办公,大人请自便。”说着抬了抬手说:“来人,把裴子戚扣起来,带回大理寺。”
两名狱卒应诺,持着铁链走向裴子戚。手脚扣上沉重的铁链,两名狱卒一前一后押着裴子戚。孙翰成站起身,阔步走到他身侧,仅用两人可听见声音说:“我会想办法救你。你一定要扛住,不能认罪。”
裴子戚点了点头,又听见系统说:“戚戚,总部还没给我完全升级。你现在怀了孩子,我可能不能照顾那么多……”
裴子戚打断它:“没关系的。你保护好孩子就好,我扛得住。”
孙翰成挑了一些人手,专门护在裴子戚身侧。小心驶得万年船,裴子戚现在是双身子,避免有人趁机作妖。冯敬倒视而不见,只顾走上马车,吩咐说:“你们看好裴子戚,别让他跑了。”
孙翰成愣了愣,蹙起眉头:“冯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今天来得匆忙,忘带囚车了。”冯敬笑了,两眼眯成线,两边腮帮子肉颤了颤,说:“犯人得有犯人的模样,难不成裴子戚还想坐马车去?当然是走着去大理寺了。”
“你……”孙翰成指着冯敬,手指微微发抖。刑部距离大理寺,足有一个时辰多的路程。他道:“你忘记带囚车了,刑部有的是囚车。本官不介意借给大理寺用一用。”
“多谢孙大人一片好意。”话锋一转,冯敬说:“只是此事重大,卑职官微言轻做不了。卑职得请示陈大人,陈大人允诺了才行。”说着他挥了挥手,高声道:“上路!”
孙翰成双手握成拳,望着马车眸子沉得发黑。裴子戚朝他摇了摇头,孙翰成一愣,缓缓松开了手。这只是一个开始,没必要现在就把关系闹那么僵。
孙翰成咬牙切齿说:“冯敬这个龟孙子,亏你还帮他女儿成了皇侧妃。现在你落难了,他居然这么对你。”
裴子戚摇头失笑:“他恐怕真以为,我与杜琼儿一同密谋杀害了大皇子,害他女儿成了寡妇。”顿了下,又说:“你去查一查,大皇子府最近发生了什么事?以我对杜琼儿的了解,荣华富贵比她性命还要重要。她杀了大皇子,等同毁了荣华富贵,这不寻常。”
孙翰成愣了愣,道:“好,我去查查。”
狱卒开路,繁华的街道让出一条笔直的道,两侧人头攒动、窃窃私语。一名书生小声说:“咦,那个犯人长得好像裴子戚裴……”
一个老者连忙打断他:“吁,年轻人,这话可不能乱说。裴大人深受陛下的信赖,怎么可能会沦落为阶下囚?之前杜淳杜大人弹劾裴大人,结果可是砍了脑袋的。”
男子脸色一白,不再言语。一旁的男子胆子大一些,疑惑说:“那犯人的身旁站的,好像是孙翰成孙大人。孙大人与裴大人不是多年挚友吗?那这犯人……”
“老天长眼了!”一名大汉一马当先,吐一口唾液道:“大奸臣裴子戚终于落马了!早该砍了他的脑袋,瞧瞧他做了多少罔顾王法的事!”
一语落下,整个街道沸腾起来,七嘴八舌。一名老人热泪盈眶:“陛下英明,看清了这个大奸臣的真面目!大晋国有救了。”
那些书生更是激动,脸颊兴奋得绯红。其中一个书生道:“这裴子戚平日里,就没干祸国殃民的事。京中多少大人惨遭他的毒手,今日虽得以伏法,可惜了那些惨死的良臣。”
欣喜若狂过后,七言八语激起了汹涌的愤怒。一个十四五的少年怒不可遏,拿着臭鸡蛋狠狠砸向了裴子戚,眼眶喷发着无法遏制的怒气。‘啪’地一声,鸡蛋落下,少年睁大了眼,眼中怒气变为了惶恐。他连忙跪下来,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喧闹的街道立马安静下来。孙翰成护在裴子戚身前,衣袍上满是鸡蛋汁,漫着一股腐臭味。孙翰成紧张兮兮道:“你没事吧?”
裴子戚张了张嘴,只是摇摇头。
孙翰成转过身,看着那名少年,眸子隐隐发红。他道:“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袭击朝廷命官……”
“他还是一个孩子。”裴子戚轻轻的说。
“孩子?”孙翰成回过头,一字一句道:“你十五岁出任为官,一力挑起腐乱的朝纲。同样的年纪,你在为官为民,而他在用臭鸡蛋向你泄愤!”
裴子戚直视孙翰成,十分平静道:“所以,我是殿阁大学士,他只是一介平民。”
前进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卡在街道中间。冯敬挑开车帘,伸出脑袋瞧了瞧,道:“怎么不走了?孙大人,您的脾气再大,也不得因此妨碍公务。”
孙翰成朝少年哼了一下,抬了抬手示意算了。队伍继续前行,孙翰低压嗓子道:“你就不寒心?”
裴子戚笑了,睨他说:“寒心什么?不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遥看着天空,喃喃道:“知道的人都不公允,还能盼着不知道的人公允吗?”
孙翰成怔了怔:“你会没事的。”
裴子戚抚住了肚子,微微而笑,目光转而坚定:“对,我会没事,必须没事!”
第八十一章
大理寺,两侧石狮子在阳光下威风凛凛。朱门大开,两旁端站着大理寺官员,按官职大小顺序排列。为首的是大理寺卿,他端正站定,只手位于腹前遥遥相看。待见马车驶来,脸上露出了笑容。
为官之道,端的不是满腹经纶,而是观为人处事。陛下命他们彻查大皇子被杀一案,裴子戚有没有罪还得另外一提。如果没罪,他怎么来的就得怎么出来,殿阁大学士跑不了。就算有罪,裴子戚把持朝政五年有余,又岂是那么容易倒下的?
如今趁机落井下石,今后苦的就是自己,裴子可是睚眦必报的人。至于冯敬,左右是要死的人了,他就不用费心提点了。思及此,他闪了闪眸子,脸上笑容越发灿烂。
冯敬挑开车帘瞧了瞧,见长官领众官相迎,吓得面色隐隐发白。他急忙命人停车,连滚带爬下了马车。他蹬着两条肥腿赶忙跑过去,曲着身躯阿谀谄笑:“大人,您怎么站在门口?这天多冷呀,万一……”
大理寺卿面无表情绕开他,阔步走向后头的裴子戚。他脸上扬起粲笑,拱手道:“裴大人、孙大人,卑职许申高参见两位大人。”
裴子戚看了看两侧端立的官员,笑笑说:“许大人客气了,在下乃戴罪之身,万万担不起大人二字。”
许申高抬起手,连忙道:“裴大人千万别这么说,在卑职心中您永远是大人,卑职永远是小人,受得起这大人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