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罕见的生起了一点逃避的心思,收回手,头也不回地继续走下去,身后跟随的脚步声,终究还是没有再响起。只是注视的视线却没有消失,存在感微弱却未曾中断,闻祭忍不住去想,这幻境中竟然如此真实。
前方就是出口,强烈到刺眼的白光由一点光斑扩大成一片,闻祭抬起一只手遮在眼前,深吸一口气,踏入白光之内。
一瞬间,扬起的尘土裹挟在空气之内被吸入鼻腔,耳边轰鸣不断,还有巨大的爆破声在耳边炸响。闻祭双眼逐渐适应了强烈的光照,这是纳主永远不可能有的阳光,炙烤着每一寸土地,即便如此,他依然激动得浑身轻轻颤抖。
这是他的土地,千疮百孔也是属于他的,不该由任何人践踏。
四周的路充斥着车辆与仓惶逃窜的人,不断有战车从道路上碾过,巨大的轰隆声卷起尘土,整个E区陷入了硝烟的笼罩中。
侵略开始有一段时间了,闻祭意识到问题心中一凉,找到方向就向着住宅区奔去。他不敢耽搁时间,哪怕一秒,哪怕晚了一秒……不,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既然他千辛万苦回来了,就绝对没有理由再出现差错。
闻祭抵达住宅区附近,却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房子里,只是躲在附近,伺机靠近。远远地看见大道上停着战车,一个熟悉的身影跳上了车,对着住宅门口的女孩大声说了什么,女孩委屈又不舍地擦着眼泪,倔强地不肯开口。战车上的人也脾气起来了,转头对着驾驶员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随着战车远去了。
闻祭按着身前的雕塑,狠狠地掰下了它的头。他看着那个场面,震怒到忘了呼吸,感觉到窒息才猛地深吸一口气,剧烈喘息起来。
怎么可以……
闻祭蹭的站起来,急切向着女孩逼近。空中的战机又一次巡回到此,投下了几枚炸弹,渐次在周围炸响,一切都昭示着自己的目的:彻底摧毁这里。
无论这里是不是住宅区,无论这里的人是不是手无寸铁的平民。
连孱弱的幼儿都不能幸免。
女孩近在咫尺,她站在原地哭泣,沉浸在悲伤里,对身边的危险毫无察觉。闻祭冲上前,一把揽过她,冲进了住宅,几乎是同时,一枚流弹落在前坪,流弹碎片四处飞溅,深深嵌入墙体,甚至有几块从门□□进来,从闻祭耳边擦过,击碎了几个玻璃瓶。
胸腔里的心剧烈跳动,像是能穿透单薄的壁垒跳出来,闻祭惊魂未定,立刻查看女孩有没有受伤:“玉人,玉人,你有没有事?”
闻玉人愣愣看着他,她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看到确实是闻祭,眼眶里的眼泪克制不住,她只好紧紧抿着唇,却终于还是忍不住大哭起来。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呜哇……爸爸……”可她的手却与她的话截然相反,紧紧抱着闻祭的手臂不放。
她的哭声让闻祭的心揪疼,恨不得把之前的自己扎上几刀。闻祭把她娇小的身躯整个搂在怀里舍不得放手:“没事了,爸爸回来了,爸爸没有抛下你。”
闻玉人很快停止了哭泣,抽噎着,双眼红红的,眼眶里还滚着水花:“都怪你……”说着,嘴巴扁了扁,又快要哭出来了,但她长长出了一口气,硬是忍住了。
她本来不想在闻祭面前哭的,明明她看着他走的时候都忍住了。闻玉人不想做一个不乖的孩子,她也不愿意闻祭看见她哭,她本来就帮不上忙,在闻祭面前哭更是徒增烦恼。她松开了攥着他衣袖的手,拿手背蹭着眼泪。
闻祭见不得她故作坚强的样子,本就应该在他怀里撒娇的,却早早生出了忧虑。她才八岁,又是柔软的女孩子,只要不伤害到人,做什么都是不过分的。
那时候,闻祭要搭着战车到基地中心,闻玉人想要跟在他身边,他拒绝了两句,见闻玉人说不听,便忍不住发了脾气。他那时只想着把玉人留在后方,不愿她暴露在更多的危险下,可他最不该的就是发了那通脾气,让闻玉人见到他的最后一面都只是斥责。
因为在那之后,他回头亲眼目睹了玉人身亡。他从没有想过那个场景,他最后发的脾气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闻祭心疼地揉着闻玉人的发顶,想起这里并不安全,连忙抱着闻玉人从住宅里的暗门下了地窖。
“你待在这里好不好,外面很危险,我处理完很快就会回来带你出去。”闻祭将闻玉人散落的发别到耳后,在她的额头印上一个吻,“答应我,在这里乖乖等我。”
闻玉人梗着脖子吸气,要把眼泪憋在眼眶里,稚嫩的嗓音带着哭腔:“不行……”
“不要哭不要哭。”闻祭侧脸贴着她的小脸,耐心和她沟通,“那我们约定一个时间,时间到了,我要是还没有回来,你就出去找我,这样可以吗?”
闻玉人想了想,还是摇头,她从自己的手腕上把腕表解了下来,扣到了闻祭的手上。
“你平常都是用它监护我的,现在我在家里,我就要监护你。”她认真指着腕表上的各处,将以往闻祭说给她听的话背了出来,还附加了几句自己的感言,“这个灯监测你的生命特征,你要是有生命危险,家里的监控屏上会有显示,我马上就知道了。这里还有你的定位,我肯定能找到你的,你不许受伤!”
实际上,她也只是模模糊糊知道那些话的意思,却仍然说的郑重其事。
闻祭看着手腕上那块粉紫色蝶形腕表,这是玉人五岁的时候自己挑的,最重要的两个功能是定位追踪和身体实时监测,虽然一年之后闻玉人幡然醒悟,唾弃起自己的审美起来,但终究还是很珍惜闻祭送她的第一块腕表,没舍得丢,一直戴到现在。
闻祭有些哭笑不得,却还是点点头应下了。
闻祭将屋子里的监控面板拆卸下来,在地窖里接通电源,很快便在屏幕上显现出了信息,一切显示正常。
闻玉人心里安心了一点,乖乖坐在椅子上,缩成一团,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从地窖里找到了自己珍藏的武器——黑钢窄刃长刀。地窖内感觉得到地表在震动,闻祭估计着时间,应该是战车发现遇袭折返,他最后嘱咐了一句,便出了地窖。
战车在路沿还未停稳,一个人就急匆匆从车上跳了下来,闻祭拿着刀走出住宅,迅速向着偏僻的地方移动。那人一愣,对着车上的其他人招呼一声,拿着武器就追了上来。
闻祭极速奔跑的期间回头看了一眼,他的速度很快,身后的人也不落下风,渐渐逼近,他放缓了速度,最终在一块空旷处停了下来。追来的人停在了不远处,看着他的身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闻祭活动了筋骨,将长刀握在手中,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即使面对的是过去的自己,闻祭依然不会手软,世界上只会有一个闻祭,玉人只会有一个爸爸。况且他清楚自己,不可能会容忍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存在。自己的领土正在被侵略,与此同时竟然会出现一个与自己一样的人,在这样的境地,“闻祭”所能感受到的只有威胁,那个“闻祭”也会毫不犹豫地击杀他。
刀锋相击的声音交织成一片,对方在一次次过招中发现彼此的动作与思维方式惊人的相似,他心中渐渐疑窦加深,半点不敢懈怠。
闻祭在进攻与防守的转换间隙,觉得这场景荒诞无比,一如左右手互博,又如左手执白右手执黑棋盘对弈,可又有些不一样。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同一个人,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他们其实已经有了无法跨越的鸿沟。
闻祭再次被刀刃划伤了手臂,对方在这一瞬间的懈怠找到了破绽,狠狠地将他击倒在地。尘土在周围飞扬,他动了动,肋骨处一阵剧痛,手指按上去,明确感觉到了断裂的痕迹。内脏隐隐作痛,喉头的血腥味挥之不去,他虽然外表的伤不严重,内脏却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坏。
“闻祭”喘着气,恶狠狠地盯着他,捂着腹部被开的口,用刀支撑着自己勉强站立。
这样两败俱伤的场景,闻祭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却没想到竟然这么狼狈。腕上的表绿灯转红,一闪一闪地,此时闻玉人应该要出发来找他了。
闻祭眉头皱起,撑着爬起来,重新握紧了刀。
“对不起了。”
他说了对“闻祭”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手中攻势更为凌厉,手中的钢刀狠狠斜斩而下,对方举刀迎击,却在巨大的力道之下折了刃。一声脆响,断刃被力道崩飞落在几米远的地方,“闻祭”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刀从自己肩头划过胸腔,带过一串血珠。
他倒地时,还瞪着不甘的双眼。半截刀落地,插入了土里,发出微弱的哀鸣。
闻祭跪倒在地,忍着五脏六腑移位般的疼痛,等这阵痛缓过去。他苦笑着,眼前的尸体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无比讽刺,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落到这种地步。
他掏出一个药瓶,里面只剩下一颗药,那是他威胁游乾后仅剩的一颗。但他没有立刻吞下去,而是放在了一边,从怀里取出了那块青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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