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芷晴一想也是,风月明现在充其量不过是个懂点拳脚的普通人,以自己的武功,若想要打倒或擒住他可谓是轻而易举,只要贴身跟着他,便不怕他跑掉。她想了想,终不忍拂了风月明的心意,便道:“小妹不敢,全凭风大哥吩咐便是。”
“那太好了,就知道我们芷晴妹子最暖心了。”看着风月明手舞足蹈的兴奋模样,宋芷晴不禁嫣然一笑,此时她的心儿,暖暖的。
第36章 江陵朗月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明月之下,面对滚滚长江,风月明不禁长吟起苏东坡的名作。一曲吟罢,风月明轻叹一声,道:“此处虽非赤壁,却也离得不远,一时触景生情,芷晴可不要笑我迂酸啊。”
事实上风月明的吟诵壮怀激昂,同时又隐含一种凄然悲切的追思,配合上江浪拍击岸边的声音,宋芷晴早已听得痴了:“风大哥喜欢这首苏东坡的《赤壁怀古》?”
“不是我喜欢,是方瑜喜欢。”风月明黯然摇头,“古有周瑜,今有方瑜,两者虽相隔千年,却是一般的潇洒。只可惜物是人非,只有这流不尽的长江水,把我这失魂人的歌声从江陵带到赤壁。”
宋芷晴垂首低声道:“风大哥和方参将的感情真的很深哩。”
风月明没有理她,只自顾自道:“当初的方瑜,岂非也如周郎一般雄姿英发?他连施妙计大破北元的时候,岂非也正应了‘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佳话?”
宋芷晴好奇地看着风月明被月色照得惨白的脸,发现他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风月明则看着江面上被波涛搅碎的月影,语含苍凉地道:“我只不明白为什么?究竟为什么?潼关一别之后,你为什么投身到李默的帐下?为什么要与我为敌?难道只是想给这太平盛世捣一捣乱,想向世人证明你手眼通天的鬼才之力,得之可安天下?不,我风月明,决不会让你得逞的!这莽莽天下,决不能沦为你一个人的玩乐场!”
风月明木然伫立良久,情绪终于平复了一些,轻声道:“芷晴,你说这场仗我们能赢吗?”他攥了攥拳头,忍不住又道:“我,真的能战胜他,能战胜方瑜吗?”
宋芷晴轻声道:“风大哥不必太过忧心,斩首行动已经展开,说不定此时此刻,我们已经赢了呢?”
“但愿如此吧……”
宋芷晴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然向前一步,抱住风月明的一条手臂。风月明吃了一惊,忙向她看去,恰好宋芷晴也抬头与风月明对视,一袭江风吹动她的发梢,月色下她娇羞的微笑美得令人心醉。
“咳……你……”风月明轻甩了一下手臂,却没能挣脱。
宋芷晴撒娇似的道:“我美吗?”
“美。”风月明无奈,随口道:“容若秋水,气如秋月。”
宋芷晴还待说话,风月明面显尴尬地道:“那个,芷晴,你先等等,我忽然想方便一下。”
宋芷晴这才无奈地放开风月明,风月明如蒙大赦,一溜烟跑到旁边一块一人多高的大石头后面去了。宋芷晴想起刚才贴紧风月明的动人感受,只觉得脸上发烫,心底则不断暗叫:“真个不害臊!”
“扑通!”一阵异样的水花声忽然传来,把宋芷晴从甜蜜的回忆中猛然惊醒。她抬眼一看,就看到风月明竟已脱去外衣跳进江里,正拼命地向江心方向泅去。
全明白了,原来这是一计啊!宋芷晴又羞又气,什么也顾不上了,一跺脚也向江里跳了出去。
宋芷晴贵为日沉阁的传人,轻功本就是她的绝活之一,这一下跳水虽只轻轻一蹬,却足足飞出去五六丈才落入水中,正落在泅水的风月明身边。
她直到落入水中,浑身被冰冷的江水所包裹,才猛然想起自己不通水性。此时此刻她精纯的内功修为起不到任何作用,宋芷晴和其他不幸落水的人一样,拼命地蹬踢挣扎着。
就在宋芷晴以为自己要被活活淹死的时候,风月明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肢,把她的头托举出了水面。宋芷晴贪婪地呼吸着来之不易的新鲜空气,还不忘嗔怪风月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才稍不留神你就想跑?”
宋芷晴看不到身后的风月明,背后没有人说话,她也不知道风月明有没有听到她的话。她忽然感觉到他的手似乎在撕扯着她的衣服,衣料被撕扯开以后就被迅速地从她身上剥了下来。
宋芷晴心中一惊,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风月明的声音终于从身后传了出来:“这里水急,你穿得多太危险了,必须脱了。”
宋芷晴明知风月明说得有理,却仍忍不住内心的羞臊,只能轻轻地“嗯”了一声。
很快,宋芷晴被剥得只余下贴身小衣,她在觉得浑身轻快许多的同时也开始逐渐掌握一些水性。风月明这才把她整个身子扳过来,和她面对面,道:“我不是想逃,只是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刺杀李默这么简单直接的办法我们既然都能想到,那方瑜没道理想不到的,他定然会有所防范,而那样的话我爹他们就危险了,我必须去通知他们。”
宋芷晴本来还在心底暗道“那还不一样是想逃”,但听到风月明说她父亲宋亭可能有危险,顿时便也慌了神:“那该如何是好?”
“你看那边。”风月明指了指江心不远处一艘缓慢驶过的双桅商船,“咱们偷摸游到那艘船上去,然后想办法从水路赶去樊城。”
赶去樊城!这在宋芷晴的心里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冒险行为,只是她听的清楚,风月明说的是“咱们”。
“咱们”的意思就是会带上她一起,宋芷晴的心儿又被融化了。得到心上人的信任和他一起去冒险,且是如此关乎全局成败的重要行动,同舟共度,生死相依,这种诱惑对于曾在京城被风月明冷漠对待的宋芷晴来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
“真的吗?”宋芷晴激动地道。
“恩,我现在身负内伤,功力全无,若非有你相助,恐怕根本进不了樊城。”风月明无奈地苦笑道。
他陈述的虽是事实,但在宋芷晴看来却无异于世间最美好的情话,她满心欢喜地道:“人家什么都听你的。”
于是两人一先一后,乘着夜色游近了那艘只挂着一盏风灯的商船。
风月明抱着宋芷晴的身子把她托起来,宋芷晴轻轻一弹便飞上了商船的后甲板,她左右观察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没人。”然后丢出一截缆绳把风月明也拉上了船。
风月明落足甲板,刚要说话,宋芷晴忽然警觉道:“有人来了。”然后他就看到船头方向有两个人正提着风灯朝他们这边走来。
此时他们身处船尾附近的阴影中,虽暂时不虞给人看到,但当那两人走到船尾的时候,肯定会发现他们这一对不速之客。
“下去。”风月明沉声道,然后身子一翻,已
沿着船身翻下甲板,只余双手挂在边缘上。他虽然已使不出内力,身手却仍然矫捷。
宋芷晴有样学样,和风月明并排挂在甲板边缘。风月明努着嘴指了指侧面身下一个打开的舷窗,低声道:“咱们从那进去。”
宋芷晴点点头,看神情有些紧张,于是风月明首先松了手,就像一位熟练的登山客,一下子从甲板边缘渡到了下一层的舷窗处。
舷窗内的船舱是一片漆黑的空间,似乎没人,风月明于是回头招呼招呼宋芷晴,待宋芷晴也渡到舷窗,两人一起摸着黑进了船舱。
此时两人都只穿着贴身小衣,赤脚走在黑乎乎的船舱里没有丝毫声音,走了两步宋芷晴忽然从后抓住风月明的手,然后在他手上写了两个字“有人”。
风月明凝神去听,果然听到船舱里有淡淡的呼吸的声音,他醒悟过来,这是有人在睡觉。
这时船舱门外又传来有人靠近的脚步声,风月明虽不知道那人是否是要进入这间船舱,但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在宋芷晴手心写了“床底”二字,然后拉着她藏到了床底下。
风月明的谨慎很快得到了验证,随着“吱扭”一声门响,一个人走进了船舱,他先是点亮了灯火,然后坐到床边,轻声对床上的人说道:“好些了吗?”
听到这几个字,风月明的脑海轰然一震,因为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了——方瑜的声音。
见过方瑜的宋芷晴同样听出方瑜的声音,她在床下紧抓着风月明的手,想让他镇定下来,不要闹出什么动静被人发现。
床上躺的那人迷迷糊糊地,应道:“应该是好些了。”
“来我扶你起来。”方瑜的声音又道,“再吃一碗药。”
床上那人说话的声音虽然模糊,风月明却依然听得清楚,那是长安公主朱玉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