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花开相思老 (寒墨点雪)

　　「王爷喊我了……难道他是认出我了吗？」
　　可看刚才段鸿冥的反应，无泫觉得应该不是。
　　那么，刚才段鸿冥那样失态的反应又是为何？
　　抱着膝，无泫陷入了沉思，那一夜不论是无泫还是段鸿冥，谁都没能入眠。
　　＊
　　「公子，你醒了吗？」
　　轻轻叩了叩房门，好一阵子不曾听到无泫回话，付儿不由得有些担心地推门进到了屋里头。
　　还以为是不是无泫犯病晕过去了呢，可付儿却见到无泫抱着双膝呆呆地似是在想些什么。
　　「公子？」
　　将水盆放到了一旁，付儿凑到了无泫面前唤道，可就在这时他惊讶地注意到了无泫那略显红肿的双眼以及他瞧着有些憔悴的面色。
　　「公子，你昨晚难道没睡吗！？」
　　隔着人皮面具，付儿虽然看不到无泫眼角下是否有黑眼圈浮现，可瞧无泫这样子，付儿想大概他猜的也是八九不离十。
　　耳边的惊叫声令无泫回神，呆呆地转头，无泫愣怔着，双瞳无神地看向了付儿。
　　「付儿，昨天，他来我房里了。」
　　「他？谁呀？」付儿歪了歪头问道，可随即他便反应过来了。「那个混帐男人嘛！？他来公子房里做什么呀！？不对，他是不是对公子你说了什么不善的话了！？」
　　「没有，他只是来向我道谢。可是他看着我，叫了我以前的名字。」说着，无泫无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付儿的手，「付儿，你说，他为什么会突然唤我以前的名字呢？」
　　「难道他是认出公子你了？」
　　付儿问道，而无泫茫然地摇头，瞧着失魂落魄的，那样子看得付儿心中不由得一阵火大。
　　「做什么嘛！要嘛不出现，一出现就这样害人！这样的家伙我是真不懂他有什么好的！公子你何必那样在意他呢！他现在身边另有如花美眷，公子你在意他又有什么用？若他也同样在意公子你，怎会转头便寻来了个女人呢！？」
　　闻言，无泫的手似是抽搐般一颤，他猛地回神，随即一阵失笑。
　　「是啊……我想了一晚上的为什么，可是……」
　　——我却忘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找到了于他最重要的人了。
　　「公子，你一夜未睡，要不擦了擦身子和脸，吃了早膳后睡到中午再起来吧？」
　　「早膳就不用了，我也不饿，吃饱了就睡反倒是觉得身子不舒服。」
　　直到这时无泫才意识到一夜未眠的身子现下感觉是有多么的疲惫。
　　以湿巾抹了抹脸，无泫缓缓地褪下了身上的衣衫钻回了被褥里头。微凉的被褥令无泫不由得轻轻打了个寒颤。
　　「付儿，你不用待在我房里待着陪我的。今日外头日头也不错，你窝在我房里头也实在无趣，你去玩吧。」
　　「可是……」
　　付儿略有些迟疑。
　　无泫不由得笑道：「没事的，我睡觉罢了，你守在我屋子里头反而害我睡不着。」
　　「那好吧，那我到了正午再来叫公子你起床吃午膳。」
　　无泫闻言点了点头，困倦感向他袭来，随即无泫便不由得眯细了眼睛缓缓地沉入了梦境。
　　一夜未眠所以这一觉无泫睡得尤为沉，这几年来许是因为心事沉重又许是因为身子不适所以他总是浅眠，可今日却不同，甚至他连有人进到房里都未曾察觉到。
　　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床上男子身边，段鸿冥俯视着眼前相貌丑陋可是总给他一种奇妙的熟悉感的男子，缓缓地伸手轻抚向了那人脸上丑恶的伤疤。
　　指尖所感受到的触感异常真实，也让人倍感恶心，可即便如此，段鸿冥却不愿移手。
　　不知道他在梦些什么，为何明明是睡梦中却还要如此眉头深锁？
　　段鸿冥暗想道。
　　几乎是下意识地，段鸿冥伸手轻轻地抚向了无泫皱起的眉间，轻柔地安抚着，那皱起了的眉头这才稍稍舒开。
　　——为什么，我会这么莫名其妙地在意这个相貌丑陋的男人？明明相貌与无泫差了那么多，可为什么我还会觉得这人与无泫好像？
　　就连现下这男人的睡姿，段鸿冥仍觉得与记忆中那人的一模一样。待在他身侧所能感觉到的那种安心感也与那人的相差无几。
　　「呵，是我思念成魔了吗？」
　　段鸿冥不由得轻嘲道，指尖掠过眼前男人耳际，将那几缕发丝引至他身后，就在这时，段鸿冥忽地瞥见了男人脖颈上的一根红绳，那红绳打结方式瞧着略有些奇怪，段鸿冥记得他曾经在那人身上也曾见过一根与这个结相似的红绳。
　　虽觉得自己做这样的事是不对的，可段鸿冥仍然是忍不住地小心伸手自男人宽松亵衣里头取出了那个给红绳挂着的东西，在那一瞬，段鸿冥惊得眉头不由得轻跳。
　　——这是……
　　每每与无泫欢好之时总能见到的挂坠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名唤作乔鹤允的男人身上！？
　　——难道说……？
　　不会的……
　　因为他不是已经……？
　　不对，虽说他是死了，可是自己从不曾见过他的尸体，所以无泫指不定是逃过了一劫……
　　——可如果他是无泫，为什么不肯与我相认……？还是说因为你在怪我所以……？
　　端详着眼前的人，段鸿冥为那一点点新的可能性而欣喜若狂几乎难以自禁。
　　——若你是无泫就好了。即便你此生都只能顶着这么丑的一张脸，也总比我会失去你来得好。
　　无声地喃喃道，段鸿冥轻抚着无泫的发，微微地闭了闭眼，微有些酸涩的眼睛中感觉有一些些的湿润。
　　沉浸在自己的感情里，段鸿冥却不曾发觉那时端木悌在门外头站了片刻而随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去……


第九章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无泫觉得段鸿冥跑来他房里也太过频繁了些，这一个月来，段鸿冥几乎是日日都来他房里，怎么赶都赶不走。
　　「炀王爷，你不去戈姑娘那边吗？」
　　略感有些不自在，不懂段鸿冥没事却来自个儿房间一呆便是一整日是为了什么，无泫不由得害怕起段鸿冥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忆歆那里有下人伺候着，我不必费心。」
　　段鸿冥淡笑道，只见眼前人儿那张脸一下子因他的话而困扰似地轻皱了起来。
　　「可炀王爷你待在我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吧。」
　　「为什么没意思？」
　　无泫话音刚刚落下，段鸿冥随即反问道，无泫一愣，心中不由得一阵慌乱。
　　顿了顿，无泫静了静心缓缓道：「……我不过是个病怏怏的病胚子，相貌丑陋不用说，不会说话，更没什么见识，想来王爷与我这样的人相处，要觉得有趣反倒是奇怪吧。」
　　说罢了，无泫不由得轻笑两声，嘴角只觉得一阵苦涩。
　　「相貌丑陋与否又有什么关系？与你在一起我觉得安心觉得自在，这不就足够了？」
　　段鸿冥轻耸了耸肩淡笑道，只见无泫微微歪头似有不解，可段鸿冥却故作神秘而不再说下去。
　　屋子里头的沉默是给付儿推门而入的声音所打破的，瞧见又赖在无泫房里不走的段鸿冥，前一刻还喜笑颜开的付儿一下子便嘟起了嘴，板起了一张臭脸。
　　「怎么你这人如此清闲，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老相好尽往我们公子这里来的？」
　　付儿的敌意显而易见，似乎半点没有要掩藏的迹象。这阵子段鸿冥虽觉得端木悌待他们的态度不似初见时那样了，可是这小童嘛……
　　「腿长在我的身上，自然是我想去哪里便去哪里的。只不过不曾想你想想年纪竟然已懂得怜香惜玉，如此关心我带来的人。所谓君子好成人之美，见你如此倾慕关心忆歆，我倒也不好阻拦，要不你去她身边照顾照顾？」
　　相对于付儿的态度，段鸿冥倒是不怒反笑，一脸悠然地说出的话教付儿又羞又气，红透了他那一张小脸。
　　思忖了好一阵子，性子淳朴的付儿怎么都想不出该如何还口，最后只好气恼地跺了跺脚撅起了他那一张小嘴不再搭理段鸿冥。
　　端着托盘，付儿小心地走到了无泫身边，还未来得及将托盘中的药端给无泫，谁知竟被段鸿冥给拿了去。
　　「你！」
　　付儿咋呼道，瞧着段鸿冥那举动，付儿的手都气得颤抖了起来。
　　瞧付儿与段鸿冥那一来一往，无泫不由得浅浅地露出了一笑。
　　恍惚间无泫记起那时在宫里，段鸿冥也曾像这样动不动就逗他玩，惹他生气，害他烦恼。
　　可是现在……
　　「这是什么药？怎么光是闻着就如此苦？」
　　瞧那碗药，黑得堪比墨汁，苦味甚浓光是闻着都觉得令人一阵恶心。
　　「我的身子只能靠吃这药方能维持正常，若不然恐怕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所以苦一些也是自然的。」
　　无泫浅笑着应道，随即自段鸿冥手中接过了那一碗药，热乎却不烫口的药喝了这么几年早就麻木了的无泫眉头都不曾皱过便一口气将那碗药一干而尽。
　　碗刚放下要递给一旁的付儿，可无泫的眼前却突然窜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了，以前每每吃药，段鸿冥总会为他准备好用作解味儿的零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