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秦杨走后,公孙辅便更加日日缠着萧青篱,而此时的流言也愈演愈烈!更有甚者,竟传两人私下早已互订了终身!
“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公孙大人今日怎么也舍得进宫来了!”小皇帝坐在龙椅里心平气和,显然是揶揄,“平日传你都不来,今儿个可真是奇了!”
“嘿嘿,”公孙辅傻笑一番,又往前凑了几步,“皇上说笑了,说笑了!微臣可一向十分记挂皇上的!”
“哦?”小皇帝挑了挑眉,低头撇了一撇,道,“那爱卿可知道朕昨日穿得什么朝服?”
“啊?!”公孙辅脑袋一懵,试探道,“游云惊龙?蛟龙戏水?还是飞龙乘云?”
“行了,朕统共就那么几件朝服!”
“我就不信你能记得我穿什么?”公孙辅颇不甘心,挑了眼睛瞧他,小皇帝无奈,摇头笑道,“子甫可愿赌一把!”
“有什么不敢!”
“诶,你这性子啊……昨日你身上穿得是酱紫雀屏锦袍服,腰间系着的是游蝶戏蜂玉玲珑,脚底踩着的是鎏边玄青云锦靴……”
公孙辅一时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躬身屈膝伏地叩首佩服道,“皇上果然好眼力,好记性!微臣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那回头可别忘了醉月坊请酒!”
“不敢不敢!微臣不敢!”
“行了!你进宫到底是做什么来了!”公孙辅立刻来了精神,又往前凑了几分,伏在台阶上由下望着他,双眼放光道,“我听说前几日龟兹国前来进贡了!”
“那又如何!”小皇帝颇不解,你即便是看上了人家进贡来的公主,人家也早回去了!
“我还听说这其中有一件辟寒犀!”公孙辅没理会他的困惑,可怜兮兮眨眨眼,继续双眼放光。小皇帝猛醒,立起身来走到他面前两阶处目光上下逡巡一周才又回身坐回去,低笑道,“子甫如今可真越发出息了!两手空空也好意思同朕要东西来了!”
公孙辅也不顾礼仪,就着往上爬了几阶凑到皇上近前嘿嘿一笑道,“我回头请你到醉月坊吃酒!”
“你已欠我一席酒了!”小皇帝并不理睬他,反而悠闲抽了本奏章来看。
“我的好皇上,你就应了我吧!一席不成我请两席……大不了你以后的酒席我全包了!”公孙辅见软磨硬泡都不得意,索性便撒起泼来,抽了他手中毛笔便跑,嚷嚷道,“你若不允我便不给你写字,我今日定赖在这里不走,明日上朝的奏折批不完,我看你怎么办!”
“胡闹!”小皇帝被他气得不轻,吁了口气,又缓了声音道,“你拿过来,我不同你计较!”
“我偏不!你不应,我就不给!”公孙辅晃晃手中狼毫,青石板上顿时洒了几道墨迹,公孙辅尤不自知嚷道,“想要你就自己来抢!”
“你……你可真是胡闹!”小皇帝一面觉得荒唐,一面又觉得有趣,这让他不由想起从前两人在太院戏耍的模样。竟鬼使神差追着他去了,两人绕着宫女太监们兜兜转转,还是小皇帝指使了这些宫人围追堵截才拦下他来。
待公孙辅被一干人按着不得动弹,两人俱已是气喘连连,小皇帝夺了他手中狼毫,顺势拿笔杆在他脑门一敲,溺笑道,“你啊!如今可真是愈发胡闹了!你也该长进些了!”小皇帝回头一瞥,便立刻有小太监知心会意接过去小心翼翼挂在笔架上。
“是是!皇上说的是!微臣日后定多多向萧大人学习!”公孙辅挣开众人束缚,笑嘻嘻道。语气不够恭谨也不够认真,小皇帝也并不甚着意,甚至随意道,“去吧!叫寿安陪你去拿吧!”
公孙辅立时眉开眼笑,整个扑过去欢喜道,“嗯!我就知道小晔最好了!”
小皇帝看了看这满地的狼藉,禁不住摇头,“子甫啊子甫,还是孩子心性……福安,这里便交给你收拾吧!”
“皇上放心!交给小的吧!”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咧嘴一笑,显得憨厚而淳朴。
“哀家听说昨日公孙辅在正阳宫闹了个鸡飞狗跳!”
“是儿臣的错!”小皇帝立刻恭谨跪下,低头垂目。“行了,哀家还能不知道你吗!”太后手抬了抬,一旁的宫女便赶紧搀着小皇帝起来,“皇儿对那公孙辅也未免太过于偏护了!”
“儿臣知错!”
“行了行了!别动不动就要跪的,若是旁人不知道还以为我这太后怎么为难了你呢!”太后颇不耐烦,迟了片刻又接着说道,“哀家也不是责怪你,只是皇儿如今也做了皇帝了,哪能还像往前那样随意戏耍……这公孙辅也是,都做了几年官了,还是这么不知礼数没上没下的!”
“母后教训的是!儿臣日后定多加鞭策!”
“鞭策?他这些年受的鞭子还少吗,不是照样没长进……照我说,皇儿不若封他个别的闲职,他也落得清闲,皇儿也少了许多麻烦不是!”太后对于公孙辅向来没多大好感,巴不得他离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为净!
“这,礼部已算是清闲了……再则说,无缘无故降了他的职总归不好,丞相大人只怕也要心生芥蒂,于朝纲却是有些不宜!”
“依着你的意思,哀家还动不得他了!”太后显然有些恼怒,言辞也不自觉激烈起来,“不过靠着祖上的庇荫还得了理不成……再过一段不是便该祭祀了吗,你就交给他去,哀家还就不信了,他那个德行,还能挑不出毛病来了!”
“是,母后说的是!儿臣谨记在心!”
“你真记挂着才好!”太后深深叹了口气,拍拍他手背以示宽慰。
第4章 第 4 章 此情难为
“退朝!”寿安拖长了的声音显得并不那样尖利。在众人一哄而散时寿安快速地拦下了公孙良,“公孙大人,皇上留你到御书房有事商议!”
公孙良正憋了满心的火,听他此话顿时脚步一滞,满面狐疑,莫不是皇上发觉公孙辅又旷了朝的缘故,不禁试探道,“皇上召见不知所谓何事,公公可否略透一二!”
寿安举手挠挠头,显得无措,含糊道,“这,这小的也说不好……不过大人只管放宽了心,咱们皇上总不会为难大人的!”
“有劳公公了!”别看寿安年纪小,却是从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跟着他了,再加上为人机灵敏捷,因而朝中大臣无一不对他礼让三分。
“老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子甫今日又没上朝?”
“犬子他这几日旧疾复发,病势居然颇重,实在是……”公孙良违心说着谎,只觉得浑身都发烫,不自主将头垂得更低,恨不能寻条地缝扎进去。
“子甫那性子,我多少也知道,真是难为丞相了……只是这往后还请丞相多操些心,若是无故便别再旷朝了,免得被人拿了话柄……”小皇帝犹疑了半晌,终是接着道,“还有一桩,今年祭祀一事便交给子甫去办,这期间还请丞相大人多加提点些,莫出了什么差错!”
“是!臣领旨!”公孙良恭敬叩了首,伏在地上接着道,“只是老臣一事不明,祭祀一向由尚大人打点,怎么今年……”
“子甫也该学些东西了!”若非无奈,小皇帝又何尝愿意多此一桩麻烦。
是日晌午,丞相府中公孙辅猛然起身将桌上书札推了一地,吼道,“我不学了!”正要往外却被公孙亮堵在门前,铁青着脸色,“你要往哪去!”
“爹,我实在是看得头都疼了,什么迎神献祭啊,正位配位啊,我当真是记不住啊……”公孙辅抱住他胳膊就开始哭诉,说得要多凄惨有多凄惨,老公孙眉头都没皱一下,扬扬手中戒尺,冷漠道,“看书还是挨打,你自己选一个吧!”
“爹,我都多大了,还拿戒尺来,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公孙辅眼中露出畏惧,讪讪收回手,大有俯首认输之势。
“你也知道叫人笑话!”公孙良胸中似乎憋着一股闷气,而今终于寻着出口得以发泄,开始喋喋不休起来,“你自己看看,这么多官家子弟,可有一个像你这样的,文不能文武不能武……想我公孙家几代为官,世代忠良,哪个不是名留青史的良臣名将,怎么如今偏偏出了你这么个不肖子孙……”
“爹,看书便看书,您又扯那么远做什么!”公孙辅掩了耳朵小声嘟囔道,“每回都拿那些话来训我,实在是听得耳朵都要生茧了!”
“你在咕哝些什么?”眼见着自己的教化没起着什么作用,老公孙自然不悦,皱着眉头冷声问道,公孙辅连忙正襟危坐,一板正经道,“不,没说什么,我说爹您教训的是!”
次日清晨,罢了朝后公孙辅却并不回府,只巴巴地跟在皇上身后,小皇帝实在耐他不住,停下问他,“怎么,卿还有事?”
“不,没有……”公孙辅低垂着头,罕见的低迷谦逊,还不及小皇帝转身却又抬头道,“不,有,有事!”
“究竟是有还是没有!”小皇帝无奈,见他久不作答更是连连摇头,叹息道,“罢了罢了,卿有事就直说吧!”
“不,不能说!”公孙辅居然更为怪异地退了几步,如遇狼虎般唯唯喏喏。小皇帝无法了,苦笑道,“卿今日这又是怎么了,有事却又不说,你这样跟着朕却是要到哪里去……唉,那卿说如之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