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要天下所有没有皇帝当父亲的孩子们,不再受欺负。
天知道当这个孩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莫天穹有多么被震撼。而此刻,这个孩子如同被摔碎的美玉,令人心疼。
莫天穹觉得自己的孩子被欺负了,他性格桀骜不驯,又从小离开皇宫,于皇家子弟,并没有多大的情感,说他薄情也罢,可情天在他心中,如同儿子般。自己的孩子,怎能被欺负,而且,还是在他不在的时候,在他急切的赶来想好好抱抱他的时候。
长年握剑的手,手指修长而漂亮,而此刻,这只手停在情天的左手上,却怎么不敢去摸,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孩子的手给弄疼了。
嗯……
床上的孩子,传出几声呢喃。那小小的额头皱着,表示他睡的极不踏实。这三年,情天是在太后满心的疼爱下长大的,这样娇贵的孩子,又怎会有不踏实的时候呢。
情天转了个身,紧接着哭叫声从这寝宫里传了出去。
呜呜……好疼……好疼好疼……
泪滴像断了线的珍珠,从孩子睁开的眼中流出。这孩子的眼睛很漂亮,因为雪亮的像夜明珠。而现在,他只顾着哭,压根儿没看见坐在床边的,是他最爱的天穹叔叔。
“不哭,小情天不哭。”天穹赶忙从床上抱起他,且小心翼翼的揉着他的左手。
含着水雾的眼睛眨了几下,哽咽的哭泣声带着孩子委屈的轻唤声:“天穹叔叔。”
“嗯,我在。”
“天穹叔叔……呜呜呜……”仿佛确认了什么,孩子哭的更大声了。
“这孩子,在你面前总是爱撒娇。”太后有些哭笑不得。
“自个儿的孩子,当然由自个儿宠着。”如果母后没有收他为孙子,他倒是想收他为他的世子了。
“天穹叔叔,我的手好疼。”
“叔叔揉揉就不疼了。”
“呜呜……莫森芜好坏,他不让我去接你,呜……我本来去城门外接你的。”任性告状的孩子,此刻还不知道,他的左手已经废了。
“回头叔叔去教训他。”
“嗯。”把头埋进莫天穹的胸膛里,隔着军装,他能听见那胸膛里传出的,沉稳的心跳声,那心跳声,让他觉得很安心。
情天对天穹是依赖的,这份依赖,往后变了质,成了爱。
而这份爱,是莫天穹肆意纵容的,放了饵,一天天故意诱着。
在太后的眼里,天穹对情天的宠爱,情天对天穹的信赖,源自血缘。所以,太后生了一种冲动,她想要天穹给她一个承诺,承诺他日自己百年之后,好好照顾这个孩子。
“太后。”李总管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太后,任贵妃求见。”
“就说哀家累了,睡下了。”
任贵妃来,无非是为了莫森芜的事情。莫森芜小小年纪,如此胆大妄为,太后不打算就此放过,也对这个教出这样孩子的任贵妃,一瞬间起了厌恶之心。
“是。”
寝宫门口
任贵妃看着嘴角流血的莫森芜心疼的不得了,更何况那脸上,明显的巴掌印还没有消去。任贵妃不会蠢到去问这是谁打的巴掌。堂堂太后寝宫,能在皇子脸上留下巴掌的,能会是谁?所以任贵妃任由儿子跪着,她求见太后。只是太后,不见。
这下,任贵妃有些急了。
“臣妾知道森芜伤了情天,是臣妾没有教好儿子,请太后惩罚臣妾。”任贵妃这番话说的很重,说完之后,她重重的跪在地上。
这下,李总管也急了,又赶忙进去。
“哦?”太后只是挑眉,带着点嘲讽的声音,“由她跪着。”
只是……皇上驾到。
任贵妃权倾后宫,哪会受这个委屈让自己跪着,早在之前,就给婢女使了眼色,让她去请了皇上。
莫浩楼进辰凤宫的时候,任贵妃和莫森芜还跪着。莫浩楼调侃道:“母后的六十大寿还没到,爱妃和森芜就来行如此大礼?”来之前,莫浩楼自然把事情都了解了一遍,“都起来吧。”越过他们,莫浩楼直接进了寝宫。
不过,任贵妃心里有了计较,却没有起来。
李总管扶着太后走了出来,身后是莫天穹抱着情天。
莫浩楼上前:“小情天的手怎么了,朕听说伤的不轻,可是医的好?”语气有几分关心是真,可也不是自个儿的孩子,莫浩楼觉得太后的愤怒,有些小题大做了。
“皇上这是套哀家的话呢。”太后走到门口,视线严厉的看着莫森芜,“情天年纪小,尚且不懂左手废了是怎么回事,别说哀家的话不给皇上面子,皇上今儿个这话套的哀家心寒。”
“母后这话重了。”莫浩楼蹙眉。
“皇上啊,这孩子……”太后叹了一声气,她想说,这孩子,如果你知道是谁,怕是会比我心疼更多,这是你心爱的女人,用生命生下的孩子啊。“情天手伤的事情,哀家不怪是谁的错,两个都是哀家的孙子,哀家也不偏袒任何一方。”转了语调,太后直视莫浩楼,“但是森芜私闯哀家的寝宫在先,又伤人在后,贵为皇子,礼数何在?修养何在?君若不能做到爱民如子,又何以为君?”
“母后这话严重了,森无才十岁……”
“天穹当年七岁,执政殿上,他是如何说的?”太后反问。
莫天穹抱着情天的手微微收紧了些,莫浩楼的视线,随着太后的话,转而停在了莫天穹的身上。有那么一瞬间,莫浩楼的眼神,深的让人看不透,不过也只是一会儿,随即,他的视线又收了回来。“那母后的意思是?”
“父皇,皇祖母,儿臣不是故意伤情天的,儿臣和情天吵架了,不知怎么的就伤了他的手,儿臣愿意把自己的手赔给他。”
“森芜。”任贵妃赶忙捂住他的嘴。
“放肆,不知悔改。”太后的怒气大了。
“闭嘴。”莫浩楼也染上了几分怒火,“要你的手何用,情天的手能换回来吗?”
“我倒是有个想法。”莫天穹突然出声。
莫浩楼眯起眼看着他。
莫天穹泛起几分微笑:“情天就算入了皇家,可到底也是语亲王的孩子,而今他发生这件事,不如争取一下语亲王的意见?”
莫浩楼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天穹这话不错。”如此一来,等于间接帮莫森芜说话了。
“天穹。”太后不解
“不过,虽说要争取语亲王的意见,也不能不给情天一个公道不是?”语气微转,谈笑间,尽是算计。“否则,只会让人看我们皇家的笑话。”
第38章
莫天穹要皇家给情天一个公道,不是要莫森芜给情天一个公道,要皇家给的公道,也可以理解为,要身为皇上的莫浩楼给情天一个公道。
莫浩楼理解莫天穹的意思,他不理解的是,莫天穹的用心。
这个从小自己照顾着长大的胞弟,他从来没有看透过,或者说,是因为时间让兄弟间有了看不透的因素。
可是,开口的是莫天穹,他拒绝不了,也不能拒绝。“朕允了。”随手扯下自己的随身玉佩扔进莫天穹的怀里。
“臣弟代情天谢过皇兄。”所谓公道,是帝皇的承诺,将来,莫浩楼代莫森芜,还情天的一个要求。
这是莫天穹要的意思,莫浩楼懂。
“但愿这孩子长大,能理解你的良苦用心。”莫浩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对任贵妃母子道,“语亲王那边,你知道怎么做,别让家事成了国事。”
“臣妾知道。”只要皇上不处罚莫森芜,任贵妃就心安了。
“朕对森芜的希望很高,你别让朕最后失望透顶。”眼神一凌,有些警告。
任贵妃心一喜:“臣妾一定会好好的教他,不会再教他发生这种事情。”
是夜。
莫浩楼为莫天穹的凯旋归来,设了宴席。
这于朝廷是一件大事,因此迎宾阁里,热闹非常。
辰凤宫
莫情天坐在窗边,身下是铺了毛毯的躺椅。上面放着一张小小的方桌,莫情天右手拿着笔,正在练字。
一遍一遍的字,写的格外好看。
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的左手废了,只当是受了伤。若说记恨莫森芜,那也不至于。他和莫森芜闹了三年,两人打架偶尔伤了谁,也不是第一次,只是这次严重了些。
写了几个字,情天烦了。他放下笔,趴到了窗口。看着外面漫天的烟花,他的眼睛闪亮闪亮的。
“我的小情天可是困了?”太后卸了妆容,柔顺的长发披着,太后保养的好,长发中虽然夹着些许银丝,可还是很年轻。她坐到情天的旁边,手摸着情天的头,视线停留在情天的左手上,心还是揪着痛。
可是,这件事只能这样。两边都是自己的孙子,就算心再偏一点,无论伤了谁,都不是好事。幸在小儿子为这孩子要了一个公道。一个往后,无论情天犯了再大的错,也能保命的公道。
孩子啊,他日奶奶不在了,你要坚强的、勇敢的活着。
“天穹叔叔什么时候回来?”若不是今晚的庆功宴实在不适合他去,这小家伙非闹着要跟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