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年 番外完结 (竹下寺中一老翁)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竹下寺中一老翁
- 入库:04.09
太皇太后本就不是先帝的亲母,与轩辕晦更没有半点亲缘,先帝的死,她更是难脱嫌疑。对她,轩辕晦历来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此刻有这等反应也是正常。
赵诩却依旧默然地看着轩辕晦,直到他平息下来。
“怎么不笑了?”
轩辕晦面上露出几分怅惘,“我竟不能让她死在我手上。”
说罢,他自嘲一笑,“真要论起来,逼死父皇的人有那么多,难不成我都能亲自手刃他们不成?”
昏聩的德宗、野心勃勃的邓氏、为虎作伥的权宦、装聋作哑的群臣、懦弱无能的子嗣,哪个都能让人夜不能寐。
那一碗鸩酒对于怀宗,或许是个迟来的解脱。
秋风大作,白云远飞,草木摇落,悲雁南归。
轩辕晦只觉阵阵寒意,可那日后,他却不敢轻易再对赵诩显露半点亲昵。
难道曾经亲密无间的二人就要这样渐行渐远、从此分际么?
思及此处,轩辕晦一把握住赵诩的手,故作轻松道,“不管她如何权倾朝野,现下也不过是个熬日子的老迈妇人,还能翻出什么浪来不成?只是这崔静笏可以派上用场了。”
赵诩低头看了交握双手一眼,却也没有推开,仿佛是在贪恋掌中温热,“不错,先帝那次没有得逞,此番邓党必然还想借着太皇太后的丧仪将王爷召回京城。崔静笏既与你我结盟,此番就该出些气力。”
“正是。”轩辕晦见他不曾将自己甩开,不由得也有些雀跃。
他心里知道,至此他二人可当做无事发生,那日的吻不过是一场无痕春梦。
至此,粉饰太平。
正庆元年,在怀宗驾崩一年后,太皇太后邓氏薨逝,由于侍奉德宗,之后又听政了三代皇帝,故而举国举孝,轩辕昕亲往梓宫祭酒并服缟治丧,极尽哀荣。
远在西北,曾以纯孝着称的肃王此番则淡定许多,虽也持斋守孝,却不曾有半点哀毁之象。
邓太后本想召肃王入京,与孝恵长公主一番长谈后却也打消了这个念头,只以肃王不够纯孝为由将其由亲王重新降回嗣王。
颇为淡泊地交出亲王宝册朝服,轩辕晦冷冷地对身旁守宁道:“我想要的,他们封不了。”
仅仅在太皇太后薨逝一个月后,轩辕昕便悍然发难,免去了柳俜中书令之职,而是换成卢渊之父。柳俜出身河东柳氏,乃是寒门邓党中为数不多的河东士族,将他撤职对邓党而言,简直如同一记耳光。
邓演连续三日告病不朝,邓翔亦托词照顾老父,几日不见人影。
邓党上下纷纷效仿,新帝本就是依仗邓党继位,朝中早就或主动施恩或被动接受了不少邓党,这么一来,十月的大朝会竟只到了四成。
皇帝怒不可遏,干脆将大半免职,从太学和各州县匆匆简拔了不少顶替。
这招从前世祖为二党掣肘时也曾用过,可彼时世祖为东宫太子,一早便命门下四处寻访贤才,就算是临时任命也不必担心才不堪用。而这次轩辕昕选来的那些,要么是涉世未深全靠太学师长前辈举荐,要么是无才无德一路靠着溜须拍马升官,这些人将本就错综复杂的朝事搞得更加乱七八糟。
晚间轩辕晦从军中归来,见赵诩已不等他,径自用晚膳了,也不生气,呵呵一笑便搬了个胡床坐在一边,就着赵诩案上的饭菜接着吃。
赵诩触了触碗底,“有些凉了,我让小厨房再做。”
轩辕晦摇头,“无妨的,你说崔静笏这招,可算是以退为进?”
“以退为进么?”赵诩勾起唇角,“我看未必。这必不是崔静笏的手笔,也不知是邓党哪个不入流的狗头军师出的主意。”
见轩辕晦有些迷惘,赵诩便取了竹箸,循循善诱道:“你我与崔静笏结盟,乃是因目前我们均与轩辕昕为敌,你说可对?”
“没错。”
“眼下虽然轩辕昕焦头烂额,可邓党细究起来,也并非毫发未损,若是崔静笏,他绝不会出这样的主意。”赵诩将竹箸摆成一个三角,“咱们目前这三方,论势,邓党最大;论名正言顺,轩辕昕当先……”
轩辕晦立即道:“论起主母的贤德敏慧,那还得数咱们肃王府。”
不待赵诩呵斥,轩辕晦道,“我懂你言下之意,目前这个三角已是摇摇欲坠,就等着一方打破,随即各自吞并,最终决出雌雄来。”
他单手将其中一支竹箸掰断,一并放在左手那支旁边,“轩辕昕既无果敢亦无谋略,必然最先败下阵来,而他残存之势,总要有人接手。目前崔静笏打的主意就是借我们的势灭了轩辕昕,然后再借地利之便,吞了他的余党壮自家声势,最终再回过头来对付我们。”
赵诩默然地将两支完好的竹箸取回,继续用膳,留下轩辕晦一人盯着断了的竹箸发呆。
用了口烤羊,又夹了一筷子,就见轩辕晦依旧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赵诩便笑道:“王爷英明。”
轩辕晦皱皱鼻子,不管不顾地站起来将肉叼走,嚼了嚼便咽下了。
赵诩气得直笑,“你是狗么?”
说着还是将自己的竹箸递给他,两人闲谈叙话,共度良宵清光。
第55章
正庆二年,贵妃赵氏有了身孕,皇帝龙心大悦,封其为皇贵妃,形同副后,执掌凤印、代管宫务。
消息传到陇西,赵诩便让白日社的西统领于河给赵语捎去珍贵药材、金银珠宝,更有一封密信。
赵贵妃一读完信,当晚便挺着还未显怀的肚子,在轩辕昕面前说了番肃王妃在苦寒之地、远离家乡、断绝子嗣,如何凄惨,请他复了轩辕晦亲王之位。
想不到皇帝不仅未允,反而拂袖而去,并下旨待她孩子出世,便改了玉牒抱到皇后膝下抚养。
听闻此事的赵诩笑不可抑,对轩辕晦道:“你出的什么阴毒主意,她竟也信了,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
“都是父皇宫里玩剩下的,”轩辕晦转着手中念珠,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怪只怪你那堂妹太蠢,竟真的以为你和她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过,崔静笏与孝恵也成亲有些日子了,怎么全无消息?你说是孝恵不能生养还是崔静笏他不举?”
赵诩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瞪他一眼,“殿下怎么整日如同个长舌妇人般念叨这些后宅之事,真是越过越回去了!”
“浮生长恨,以后戎马倥惚,烦心的日子在后头呢,现在不沾点烟火气,他日满地狼烟的时候,后悔都来不及。”轩辕晦振振有词。
白苏恰在此时通报,“二位殿下,小公子来了。”
赵诩惊喜道:“还不请他进来。”
轩辕晦酸溜溜道:“颍川赵十九真是交游广阔,方才还说到博陵崔公子,这回又是出自哪个高门大户?”
赵诩忙着激动,一旁的白苏道:“亦是出自颍川……”
他还未说完,就有个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的锦衣青年踱进门来,眉眼含笑。
看清他脸,轩辕晦忍不住阴阳怪气道:“春草年年绿,王孙归不归,十九郎,人家可一直苦苦念着你呐。”
那青年霎时愣在原处,打量轩辕晦半晌才迟疑问赵诩:“堂兄,这是肃王殿下?”
轩辕晦这人毛病不少,比较显着的莫过于三个——脾气奇差、装腔作势、异想天开。此刻看他那神情,多半已然在脑中构思出一部鸿篇巨作。
“王爷当真忘性大,前几日还巴巴地跑去沈府,怎么如今就把我堂弟忘了?他名赵诙,行二十四。”
经他一提,轩辕晦才猛然记起此事,干笑道:“哪里的话,不过是开个玩笑,一见他我便知道定是赵二十四无疑,这般丰神飘洒,这般器宇轩昂,除去王妃的弟弟,谁还能有如此风姿?”
来前赵诙便听闻肃王惧内如虎,被王妃吃的死死的,当时他还以为是肃王放出自污的谣言,如今看来还颇有几分真实。
“在下赵诙,拜见肃王!”腹诽归腹诽,赵诙还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轩辕晦赞道:“到底是诗书传家的一等华族,这礼数周全的。不过赵二十四,你兄长诗词歌赋、兵法谋略样样皆通,你所长为何啊?”
赵诙谦逊一笑,“我自幼愚钝,对圣贤之书总是不得其解,只对那些旁门左道感兴趣,却也并无大成,唯一拿得出手的,怕是我的算学。尤其是后来堂兄引荐我进了太学,又寻觅了不少管商之学的孤本……”
轩辕晦转头看赵诩,赵诩只点了点头,想起他那么久前就已为自己筹谋,不由得心中软得一塌糊涂,便柔声道:“既然如此,你便先跟着沈觅四处看看。”
“之后,你写个策对上来,我看看你这些年可有精进。”赵诩插嘴。
轩辕晦起身,本想拍赵诙的肩膀,不知为何又放下了,“你先去洗漱歇息,晚间我在翠柳居设宴为你接风,也为你引见引见。”
见赵诙还有些迟疑,轩辕晦便道:“不必担心,今晚你见的尽数是肱骨心腹。”
赵诙这才礼数周到地退下。
揽过赵诩的肩膀,轩辕晦轻声道:“多谢。”
赵诩挑眉看他,“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轩辕晦不无诧异地发觉,自己竟又有想与他亲昵的冲动,只好一边唾骂自己,一边强自压下心中蠢蠢欲动,故作端方道:“只是我看王妃于商道,已经很有见地,赵诙再如何厉害,难道还能强过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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