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年 番外完结 (竹下寺中一老翁)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竹下寺中一老翁
- 入库:04.09
赵诩笑道:“听闻尊夫人前些日子受了风寒,又遇着这冷冬,恐怕还是虚乏了些,正需补补身子。这是我与王爷孝敬嫂夫人的,你就勿再推辞了。”
沈觅无奈只好受了,又行了礼退出去。
“王爷,”待他走远,赵诩才缓缓道,“枳棘那边已有小成,请王爷得空过去品评。”
轩辕晦点头,“先前猎来的狐裘,贡去京城吧,父皇、独孤母妃还有二皇兄各一条。”
赵诩记下,又给他盛了碗羊羹。
轩辕晦温了酒,给两人都满上。
满怀心事地饮酒用菜,约莫一盏茶功夫,落雪竟又纷纷扬扬地降下来,简直如同搓绵扯絮。
“燕山雪花大如席,纷纷吹落轩辕台。”赵诩悠悠吟道,“倒是应景。”
轩辕晦瞥他眼,“也不怕犯了忌讳。”
他这些年身量已然长成,也不知是否是一半的胡人血脉作祟,还是托了每日那牛乳的福,竟比赵诩还高上些许,蜂腰窄臀、颜色绮丽,人谁见了,都得赞声翩翩少年郎。
赵诩看着雪眯了眯眼,“不过方才倒是有件大事忘了向王爷禀报。”
“嗯。”
“王爷心心念念的那位博陵佳公子,今科点了状元。”
轩辕晦蹙眉,“博陵?崔氏?心心念念?我怎么不记得?”
“崔静笏崔子宁是也,王爷竟如此薄情,这才三年就忘了?”赵诩打趣。
轩辕晦这才想起那桩旧事,端了自己的酒盅凑到他嘴边,“没影的事,王妃何须如此介怀?这盅敬你,权当赔罪。”
赵诩就着他手喝了,“可惜呀,好端端一桩良缘竟被我搅了。不然他与王爷琴瑟和鸣,我正好捞了个驸马。”
“驸马?”轩辕晦一顿,“他们终于对河东士族下手了?”
赵诩缓缓道:“太后懿旨,崔静笏尚中宫嫡女孝恵公主,下月初二完婚。”
第27章
轩辕晦目光一冷,“我对士族之事不甚清楚,你可知这崔静笏在族中地位,比你如何?”
“唉,”赵诩哀叹,“我于族中,不过一可有可无的弃子,人家可是侯府世子,日后八成要袭爵的,和我这种嫁出去的赔钱货怎么好比?”
赐婚是轩辕晦最亏欠他之事,至今每每他提起都觉得心虚气短,不由讪笑着亲手为他添了酒,“依十九郎所见,这崔氏已和邓党站到一块去了?”
羊肉被切得薄如蝉翼,赵诩夹起一片在酱料里滚了滚,放到轩辕晦碟中,淡淡道:“如崔氏这般的世家大族,哪里行事会那么轻率,我看啊,崔长宁此刻应是既怒且悲,既惧且忧呐。”
轩辕晦低声笑了笑,“如你当日?”
赵诩点头,“如我当日。”
雪下得大了,左右今日也无事,轩辕晦着人将此处收拾了,便向后院秾李楼而去。
王府修的朴拙,这秾李楼因是二人日常居住之所,却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极少有人知晓,有条幽径直通倾盖堂往后院,轩辕晦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黑色大氅在身后晃悠,下摆拖在雪地上,沾染着几点白,很有些刺眼。
“若崔长宁性情当真如我一般,”赵诩慢悠悠开口,“要是那公主不是太蠢,对了他的胃口,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投了邓党不无可能。”
轩辕晦放缓了脚步与他并肩,“哦?十九郎的意思是我合了你的口味?我是否该沾沾自喜一番?”
赵诩见他神色轻快不少,便道:“在太学时,我曾与崔长宁打过交道。数年前王爷曾对他有过考语,说他不通庶务,这话对,也不对。”
“哦?”
寒风刺骨,赵诩将大氅拢了拢,“河东八大士族自德泽迁都西京以来便比邻而居、同声共气,于是世人便以为我八姓本是一体,这便是想当然了。八姓中,我颍川赵氏封爵最高、封邑最丰,家中才俊层出不穷,别说是三品以上的大员,就是宰辅过些年也必出一个。”
见他打了个哆嗦,轩辕晦便碰了碰他手,果然如同冰块般,便伸手握住,“你的意思是,崔氏对赵氏不服,一直想要取而代之?”
他到底习武,手倒是暖和得紧,赵诩反手包住他手,“崔长宁彼时在太学,虽与我不甚熟稔,可隐隐总有与我争锋之势。此番他成了邓氏的女婿,恐怕与我这个轩辕氏的媳妇,到底终有一战了。”
轩辕晦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看呀,若是比这面皮,除去那几个邓党的匹夫,你是天下无敌了。”
“承蒙王爷盛赞。”赵诩假模假样地称谢。
“对了,再过数月十九郎就快及冠了吧?父皇惯来看中你,怕是要亲自赐字。”
赵诩无所谓道:“原先家父倒是拟了几个,还未挑出个头绪,如今看来也用不上了。既是陛下所赐,想来也不会差的。”
“那可未必,”轩辕晦指了指秾李楼的牌匾,“那不就是。”
说起此事,赵诩又是一阵气短,“平王之孙,齐侯之子。圣意倒是昭然若揭,生怕旁人不知你我勾当似的!”
在他看来,这便是指他二人成亲乃是缔盟的权宜之举了。
轩辕晦迈步进去,虽无寒风,屋内却依然是一片阴冷潮湿。
肃州可无银丝炭那等奢侈物,取暖全靠木材,而西北易旱,树木金贵,最后连木材也不点了。其余跟他们从中原北上的仆从卫士均入乡随俗,燃那牛粪取暖,可赵诩生平喜洁,却是死都不肯,于是便有了如今肃王夫夫一同挨冻的惨状。
“你也是做贼心虚,过于敏锐了。以我对父皇了解,他多半啊,是夸你‘何彼秾矣,华如桃李’呢。”
见一打岔,他已暂时将皇长子与崔静笏之事忘了,赵诩微微放下心来,“兴许他老人家是希望你我二人‘唐棣之华’吧。”
见一楼堂屋书斋均是太冷,轩辕晦便提议道:“上楼?”
赵诩牵着他上去,“北风其凉,不如上榻?”
榻上铺着极厚的毛毡,又压了几床老棉被,二人挤在一处,方觉得有些暖意。
“你啊,”轩辕晦继续絮叨,“就是太过固执,我先前偶然去了狻猊他们的值房,暖和得很。那物虽听来不雅,可也无甚异味……”
赵诩斜睨他一眼,“免谈。”
料到会碰钉子,轩辕晦也只好哀叹一声,将双手也塞进被中,“在太学时,你和那崔静笏都比试了什么?”
赵诩想了想,“无非是君子六艺,外带手谈、作画一类,所谓才子比试,无非这些。”
“你可赢了?”轩辕晦在被中扯住他衣襟,紧张道。
赵诩奇道:“诶,我与他比试,你这么在意作甚?”
轩辕晦冷笑声,“我的娘子可不能比孝恵的夫君差了去!”
难怪……看来这是有旧仇,看他神色,似乎还是个血海深仇。
“总之吧,”赵诩接着道,“崔静笏此人,不可谓没有高才。就算是我,与他也是互有胜负。”
“你不是太学第一才子么?”
“这也能信?崔静笏号称河东第一才子,卢渊号称京中第一才子,区区太学才子又算的了什么?”
轩辕晦瞠目惊舌,“原来才子的名头这么不值钱的?”
“你道如皇子这名头那般值钱?”赵诩没好气道,“你和孝恵公主又是怎么回事?”
在倾盖堂坐了一日,轩辕晦便干脆躺下来,头枕在赵诩身上,“还能有什么……彼时我母妃病重,父皇和独孤母妃先后命人去请御医,结果百般推搪,说是孝惠公主偶感风寒。无奈之下,我便跑去朱镜殿跪求……”
心里默算了年岁,那时轩辕晦也不过五六岁年纪,赵诩将被子捻好,手放在他肩上,一言不语。
“大门紧闭,我便让跟着的小黄门叩门,他们还是不开,我就叩首求见。不知是哪个嬷嬷发了善心,偷偷给我开了西角门,我闯进去才发现……”
“什么?”赵诩心内其实已猜到八分。
轩辕晦冷淡道:“御医们是在朱镜殿不假,可都在喝茶叙话,而孝恵……她在荡秋千!”
作者有话要说: 国风 召南
何彼襛矣,唐棣之华!曷不肃雝?王姬之车。
何彼襛矣,华如桃李!平王之孙,齐侯之子。
其钓维何?维丝伊缗。齐侯之子,平王之孙。
此诗作于西周时期,是为“武王女、文王孙”的王姬下嫁齐侯之子而作。 by度娘百科
第28章
轩辕晦冷淡道:“御医们是在朱镜殿不假,可都在喝茶叙话,而孝恵……她在荡秋千!”
赵诩先是瞠目惊舌,紧接着为他感到一阵酸楚。
感到肩头那只手紧了紧,轩辕晦闭上眼,“许多年前的事了,十九郎无须为我难过。只是,我与孝恵的仇怨却是结下了,彼时年幼,我曾在心中起誓,终我一生定要报此血仇!愚公可移山、精卫可填海,我就不信邓氏之势能比山高海深!”
他眉目早已长开,不复当年秀美精致,可经塞外风霜摧磨,却别有一番朗丽萧疏。就藩肃州后,诸事千头万绪,片刻不得清闲,眉宇间难免笼上些阴翳,颇让人难以亲近,就连自小跟着他的守宁,有时见他神色不愉也不敢贸然上前。
若说还有谁有那个胆子与他插科打诨,恐怕也只有赵诩这个“椒房独宠”的王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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