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妞闻言支支吾吾半天不肯说,最后在陆放舟的哄骗下,才断断续续说了点真相。
陆放舟听完就直跺脚,原来这身体的原主人不仅是个地主,还是个秀才,这村的地都是他的不说,每月还定期能从府学里领到些银钱。可原主不学好,酗酒,把每月领到的银钱喝完了不说,还不要村民交上的实物租子,统统让他们换成钱,或者酒给他。
秀才又不懂行情,哪知道一斗米到底能换几个钱,几两酒的,一来一去就被村民贪走了好多,还时常吃不饱。吃不饱的秀才就经常无缘无故发脾气,愈加迷恋酒的滋味,喝得更厉害了不说,还动不动就打骂女儿。
怪不得二妞这么懂事,昨天一开始那么怕他,给她备了下洗澡水,哄了她几句还哭?原来秀才这个当爹的太不像样了。
陆放舟想着,暗暗下决心,再不能让二妞吃苦受委屈了。
便蹲下身,郑重对二妞说:“以后爹爹再也不会打你了,爹爹一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女儿。”
二妞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的爹爹变得好奇怪,不过……她喜欢,便甜甜的笑了:“好!”
二妞长得很漂亮,撇开因饥饿而发黄的脸色不说,眼睛又大又水灵,秀眉翘鼻,樱桃小嘴,脸型还超好,笑起来能让任何人的心情瞬间变好。
看得陆放舟再次暗下决心,这么好的女儿,一定要好好养,再不能让她挨饿,还要买好多漂亮的衣服给她穿,最好再请个下人,不能再让她干活了。
想至此,陆放舟折回了厨房煮豆子,什么都不用说了,先吃饱,然后去要债,搬走的东西,欠他的租子,统统给我交上来!
吃完,陆放舟嘱咐了二妞一声,让她把门关好,任何人都不要放进来之后,出去要债了。
此时已是半上午,日头火辣辣的,村里倒是安静,都出去干活去了,偶有几个垂髫小儿在路旁玩耍,远远看到陆放舟过来就都跑回家,关上门了。
陆放舟也不跟小孩子计较,小孩又不能主事,真从他们手里收回了东西,人家大人还不闹腾死?他才没那么傻,他就不信了,整个村子就没一大人在。
运气很好,刚拐过弯就看到一户人家院门大开,往里头进去,正晒着谷子呢。
就你了!陆放舟心道,直接往里走去:“有人吗?”
“谁啊?”回答的那人口气不太好。
“我,债主!”陆放舟说着就进去了,一进门就看到张跟他家楼上雕花拔步床一样风格的小圆桌,桌边还摆着四个配套的小圆凳。
陆放舟毫不客气坐了上去,里头出来那人初时还没看清楚陆放舟,立刻破口大骂:“你什么人?也敢随便坐我家的凳子?”
“你家的?”陆放舟冷笑,转头,“我的!”
“我倒是谁,你啊。”来人也没惧怕陆放舟,反倒是一脸嫌弃的看了陆放舟一眼,也往凳子上一坐,上下打量了陆放舟一番,十分鄙夷的反问,“债主?”
陆放舟昂头:“嗯!”地既然都是他的,他自然是债主。
那人立刻嘲笑了声:“你什么时候成我的债主了?我才是你债主。不信啊?看这个。”那人啪得下从怀里掏出了一叠纸,故意揶揄陆放舟,“我没识几个字,你是秀才,喏,你自己看。”
陆放舟也没识几个繁体字,但纸上的字不难,内容又简单,都是什么借钱二十文,三日后归还之类的话,落款都是龙飞凤舞三个字:陆放舟,还带个印。
看得陆放舟忍不住骂原主,死酒鬼,死秀才,把自己的钱喝光了不说,还借了那么多了!还要死不活的跟他同个名字,真是晦气。
“怎么?你想抵赖?”那人鄙夷看陆放舟,似乎抵赖这种事原主经常干,那人都习以为常了。
陆放舟可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人,他粗略翻了一遍借条,上头欠的都是钱,大都写了几日后归还,没写用器物或者田地抵押归还之类的。这说明地还是他的,只要地不丢,底气就在。
陆放舟当即道:“绝不抵赖,不过你先得把你的租给我交了?”
“先交租?”那人显然意外陆放舟会这么说。
陆放舟也不给那人太多反应的机会,忙说:“怎么?想抵赖,地是我的,我可以租给你,也可以不租给你,你要是不交,现在就把地还给我。”
“还给你,你会种?”那人故意问。
“荒着就荒着呗,反正地是我的,我乐意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陆放舟笑得“可人”。
“租地是有契约的,年关才签,你此时收回算违约,要吃官司的。”
“官司不过就是赔点钱,不可能收回我的地,更不可能把地给你。我把我的地要回去了,便宜租给肯老实交租的人,稳赚不赔。”陆放舟笑说,他是学经济的,要是这么点算盘都算不过来,真对不起他三年多的大学。
那人一听再次打量了陆放舟一番,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顺手还摸了摸嘴边的两撇小胡子。
陆放舟这才正眼翘清了那人的样貌,贼眉鼠眼,尖嘴猴腮,放在影视剧里妥妥就是一狗腿子。
狗腿子捏了半天的胡子,最后来了一句:“让我交租可以,但得等下月初一,这是契约上写清楚的,你若要违约,便违约去,我不怕你。这之前,先把酒钱给我还了,看清楚了,三天!”那人说着敲了敲桌子上的借条。
三天?呵!三天让他去哪找这么多钱?这事要是答应了,要租还物的事就成不了。
陆放舟想着就拍桌:“你要明白,交了租就能拿回酒钱,你非要先拿回酒钱,再交租,明摆着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就是不给你面子,你想怎么样?”那人一脸理所当然,见陆放舟还想辩,也不想再跟陆放舟废话下去,直接去了后屋锁上门不出来了。
气得陆放舟一阵痛骂,什么态度?这么拽,好啊,本大爷跟你杠上了,看谁拽得过谁?
想着他便离了这户人家,正准备去下一户,冷不防看到了昨晚的那位帅道长,此时的他已经脱掉了那身道士服,穿了身干净利落的麻衣,气度一点不减,身材比昨晚看到的还要好。
陆放舟不禁猛吸了口气,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愤怒,摆出了一个自认为比昨天要好多了的笑容:“道长,好巧啊。”
“嗯。”帅道长随意答应了声,也没在陆放舟面前停顿,自顾自往前走了。
陆放舟的笑容僵了,旋即又自我安慰了一番,对方如此肯定是因为跟他不熟,便锲而不舍的跟了上去,反正也要去别家要东西,跟着一路走呗。
作者有话要说: 陆放舟:走啊走~~~跟着情郎回家去~~~
溇琰:……
第6章
帅道长的家在村子的边缘,跟其他村民的家有明显的隔断,屋子特别破,屋檐还特别低,跟路边随处可见的柴房茅房一样高度。
帅道长目测起码有一米八,进门的时候是低头弯腰进去的。
怎么住这样的屋子?陆放舟很奇怪。
他还没弄清楚自己处于哪朝哪代,只依稀记得小时候外婆跟他讲过,在古代一间屋子屋檐的高低跟家里人的身份地位有关系。刚才跟帅道长走了一路,几乎看到了所有村民的屋子,他们无论贫富如何,屋檐的高度基本一致,就连那趾高气扬赶他出门的人家,也只有那么高。
难道帅道长在这里还低人一等?陆放舟一边心想,一边跟着进门了。
屋内的面积小得可怜,目测长四米,宽三米,十二个平方撑死。整间屋子就一个窗户,在东边,窗下搭着一张床,很小,仅够一人睡,那人还得十分苗条。床还是竹做的,上头的颜色已经呈褐色,有些年头了,部分地方还脱落修补过,新添上的淡绿色十分显眼。
床边放着张小木桌,大小跟陆放舟读书时的课桌差不多大,没凳子,直接以床沿代替。
除此之外就只剩一个坑,坑上架着铁架子,铁架子上搁着口小铁锅,坑底煨着点炭,温着小铁锅里的食物。
食物很香!陆放舟早上就吃了点煮豆子,一闻见就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肚子也很配合的咕咕叫起来。
羞得陆放舟立刻挠头掩饰,急冲冲开口言其他:“道长……”
“我非是道士,吹唱道场不过是糊口而已。我姓溇,名琰。”溇琰打断陆放舟。
“哪个溇?哪个琰?”陆放舟忙说,知道了名字,不知道怎么写,不行!
“三水一娄,一王双火。”溇琰捡起根树枝,就这锅边的草木灰写了自己的名字。
遒劲有力!陆放舟脑海里立刻冒出了这四个字,他以前欣赏不来书法,总觉得那些形容词很抽象,今日见到溇琰写字,方才明白了这个形容词有多贴切。
忙翘起拇指夸:“好字。”
溇琰闻言有明显的一愕,他本姓娄,新帝登基前,娄氏一族官至司马大将军,新帝登基后厌其位高权重,设法将这一族除去。
主宗重要男丁或是斩首,或是流放,他属于旁族,受牵连被降为堕民,姓氏前被冠以三水以示区别。堕民无需流放至苦寒之地,而是遣散于各地,不得科举,不得务农,不得从工,不得经商,只能从事下九流行当,比如:乐户(红白喜事吹拉弹唱)、喜婆、轿夫、乞丐、唱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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