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吐得狼狈不堪,秽物溅在了沈晏周的脚上。沈晏周厌恶地皱了皱眉,抬起脚在他的头发上擦拭。
心脏已经疼痛到麻木,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傅清寒强撑着抬起头,抱住沈晏周的脚贴在自己心口,“哥哥……我好难过……你不要不喜欢我……”
“我……我可以做给你看,你以前不是很喜欢看吗……”傅清寒把额头靠在沈晏周膝盖,一只手握住了下身,疯狂地摩擦。
那安静的象征毫无反应,如同受惊的弱小动物般萎靡不振。他的动作过于急躁粗暴,表面很快变红,隐隐渗出血丝来。
沈晏周垂眸瞥着他,目光逐渐凌厉起来。他猛然抬脚将傅清寒踢了出去。
傅清寒从屋里摔落到院中,几朵梅树上的绢花被震落下来,飘到了他的身上。
“我真是看够你这副丑态了,三弟,你快点走吧。”沈晏周也走进了院子,面上已是十足的不耐。
“……你让我走?”傅清寒怔怔看他。
“这个家姓沈,不姓傅。”沈晏周无奈地走过去,脱下青色外袍,披在他的肩膀。他端详着傅清寒一片死灰的脸色,贴着他的耳朵轻笑道:“……除非你想再被锁起来玩弄,那就自己去打一根铁链子,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再陪你玩玩。”
傅清寒瞳孔蓦地一缩,身体剧烈一震,呕出一口鲜血。
“来人,把傅清寒扔出去。从今以后,沈家就没有这个人了。”沈晏周随意拍了拍手,两个家丁不知从何处跑来,一前一后抬起傅清寒的四肢。这里的家丁两年来仿佛对傅清寒惟命是从,却在这种时候丝毫不敢违背沈晏周,即使是如此荒唐的命令。
傅清寒被两人抬走,目光却固执地不肯移开。沈晏周注意到了他的盯视,忽然抬手,一掌打在了梅树干上。
“喀嚓”一声巨响,这一株在院中生长多年的梅树从主干折断,轰然倒下。红色的绢花散落一地,如鲜血四涌。
沈晏周妄动真气,似乎受到了反噬,身子不由自主摇晃了一下。他转过头看向傅清寒。
傅清寒收回了目光,绝望地闭上眼睛,泪水终于滚滚而落。
看着他被丢出了院子,一道身影不知何时从墙头跳下。小福穿过一地红梅,走到沈晏周身旁,“大少爷,你就这么把他赶出去,你不怕他去找福禄王?”
“福禄王不会收留他,因为我们做了交易。”沈晏周淡淡道。
小福突然不敢再多问什么。
“把这满地的树杈收拾了。”沈晏周吩咐。
“当柴烧了吗?”小福搓着手小心翼翼问。
“随你便,这种事还需要问我么。”沈晏周按住胸口咳嗽起来,恹恹地折身去了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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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靖川回府时没发现什么异常,只看见小院里的梅树不见了。他抓了抓头发,“大哥,咱家树呢?”
“砍了,院中植大木,风水先生说不好。”沈晏周微笑道。
“唔……你和三弟吵架了?”沈靖川悄声问,四下打量,“我今早也没瞧见他。”
“没有。”沈晏周仍是温和地笑着。
沈靖川扶着他上了船,船上已经有严问山和一名船夫等候。船驶过了城中水路,入了太湖一路向东往姑苏去。
冬天的太湖格外旷远辽阔,不时有南渡的水鸟成群飞过。沈晏周畏寒,一个人偎在船篷里睡觉,沈靖川和严问山坐在船头看风景打发路程。
忽然之间,天空传来尖锐的鸟鸣,一群候鸟队伍散乱,四下奔窜。严问山立即拔出剑,将沈靖川推到身后。
“有伏兵!”严问山正说着,船忽然剧烈摇晃起来,“他们在船底!”
正说着,一直铁枪刺穿船底直插上来,严问山一把抓住铁枪,挥剑下刺,紧接着他手中的铁枪轻了,船周的水面一片血红。
“收拾了一个。”他说着话安慰沈靖川,精神却毫不放松,“对方人数不少,靖川你去船篷保护你兄长。”
这种时候沈靖川也不再多争,立刻按着他的指示钻进船篷。
严问山侧耳倾听水下动静,突然一剑刺入,顿时湖水又泛起层层叠叠的血红,须臾两具尸体漂浮上来。这时候湖底的水也一点点漫了进来。
“哗啦”一声巨响,两个黑衣人从水底腾出,一起朝严问山杀来。严问山左右抵挡,竟又斩杀一人。
“最后一个。”他哂笑一声,挥剑朝第四人刺去。
便在此时,忽然身后有人道了声“慢着”,他已经刺穿刺客的喉咙,回过头时,却见沈靖川脖子下架了一把刀。
那刀的刀柄是一截木棹,拿刀的是一直站在船尾的船夫。
“你是什么人。”严问山脸色沉下来。
船夫冷笑不语,船篷的青布帘子被掀开,沈晏周一边咳着一边走出来。
“哥……”沈靖川颤声唤道。
“阿靖,你还是劝严公子不要轻举妄动的好,”沈晏周面带倦乏,不胜寒风地拢了拢衣领,“毕竟你是我弟弟,我也不想伤了你。”
“为什么这么做?”沈靖川苦涩地问。
“因为阿靖你是皇帝的密使,而我是福禄王的爪牙啊。”沈晏周无奈叹道。
“阿靖,你把身份透露给他了?”严问山责问。
“我没想到……我的亲哥哥也会骗我……”他忽然挣扎起来,颈被刀划得鲜血淋漓,“问山你快走!我哥他不会伤我的!你快去报信!”
“他已经伤害你了。”严问山冷冷地盯着沈晏周。
沈晏周丝毫不畏惧他锐利的目光,拢手迎风闲立。严问山只觉他浑身都是破绽,然而每当他想出手的那一瞬,却又会惊觉无处可攻。
就在他伺机而动之时,沈晏周飞身而出。严问山眼前一道白影,他根本无法辨清,本能地举剑刺去。剑似乎刺中了什么,但紧接着他的虎口一麻,生平头一回祖传宝剑竟脱手而出。继而他双膝剧痛,猝然扑倒,宝剑锵然刺下堪堪落在他的睫毛边。
沈晏周已经重新回到了船篷前,目光微移,瞥了眼自己被严问山削去一截的鬓发。
他按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伏下了身,仿佛下一口气就会喘不上来。沈靖川见他勉强朝船夫做了个开船的手势,紧接着就觉自己后颈一痛,眼前漆黑一片失去了意识。
“大少爷,把他们送到哪里去?”船夫请示。
“姑苏老表舅家。”沈晏周把沈靖川拖进船舱,盖好被子,临行之时迟疑了下,又转身回去替他掖了掖被角,叹了口气。
一叶扁舟划开太湖碧波而来,沈晏周轻轻一跃,在两只船交错而过的瞬间落了上去。他轻车熟路地从船上茶桌下掏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一把药丸,随手丢进嘴里。
弄棹的少女看得肩膀一耸,似乎想说什么。她还未开口,沈晏周就斜倚在船头,闭上眼道:“小福,我不想听废话,你不如唱支吴侬小调,让我好过一点。”
小福看了眼他的脸色,难得不顶嘴,按了按斗笠,当真就开嗓唱了起来。
“晓窗开,云鬓绕,秦淮十里佳人俏。金陵少年不知愁,倚马堪折章台柳。小蛮腰,金步摇,嚼碎红茸回眸笑,檀郎莫负春光韶,岁月催得红颜老……”
作者有话要说: 倘若人生只谈风月,无关深情
第二十二章
今年冬天格外寒冷,大街上有时能看到被冻死的醉鬼。
傅清寒躺在巷子里,仰头凝视狭窄的天空。他感到寒意入骨,身体却沉重得抬不起来。再躺一小会儿,他心想,于是默默闭上眼睛。
即使沈晏周恨他,他也不会感到这样痛苦,因为他知道自己确实伤他匪浅。但是沈晏周却偏偏说,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是一场金钱相关的利用。如此说来,他的半生,岂不是一场笑话了么。
他以为的深情,却原来只是场散发着铜臭气味的骗局。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突然撤掉了支撑自己世界的支柱,整个人生都要坍塌崩溃。
生不如死,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还有谁能让我如此,沈晏周!
傅清寒突然放声大笑,路过的人纷纷侧目,有孩童指着他道:“娘,那里躺着个疯子!”
那母亲捂着孩童的眼睛,搂着他头也不回地匆匆走过去了。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天色都黯淡下来,也没有人走过来看他一眼。家家户户都飘起了饭菜的香气,正是到了吃晚饭回家的时候,巷口街角纷纷响起此起彼伏的母唤儿声。他以前在外面玩疯了的时候,沈晏周也常常会出来找他,一边嗔怪一边替他拍打衣服上的灰土。
不知为什么,好像突然就懂得了什么叫做世态炎凉。傅清寒浑身都被冷风吹透了,却仍是一动不动地望着苍蓝色的天空,直到意识模糊起来。
“阿还,你醒醒。”有个人在耳边一直呼唤。
傅清寒勉强睁开眼,含糊道:“哥哥?”
“我就觉得像,果然是阿还!”那却是个女子的声音,“你怎么躺在这里,你病了,快起来……”
傅清寒清醒了点,睁大眼看着面前的女子陌生的脸,张了张嘴却喊不出名字。
女子扶起他,苦笑道:“我是小宛呀,你不记得了吗,以前在你家隔壁开胭脂店的,小时候我们一起玩来着。”
“是你……”傅清寒这才从这张陌生的面孔中逐渐辨认出了她依稀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