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把老大夫带到卧室内,依着陆沉的要求, 没让老大夫蒙着眼睛的黑布取下。
陆沉已经好多了, 见到沈清和大夫进来,挣扎着要坐起来,沈清忙将他按住。
“你别动。”沈清扶着陆沉, 转头对已经坐在凳子上的大夫道,“只把脉,有用吗?”不怪沈清多问这句, 他还是习惯现代医疗体系,便是中医也讲究个望闻问切。只简单地把脉,他不放心。无奈陆沉这次坚定得很。
“行,官家你放心。老夫行医数十年, 这手把脉的功夫还是有的。”老大夫和善一笑,“就请官人搭把手, 帮我找找病人的手腕。”老大夫知道, 许多大户人家都有些特别的习惯,有些人不愿把病情流出去,就让大夫蒙上眼睛盲诊。
沈清把陆沉的手抬出来,撸起他的袖子, 露出一截白净的手腕。
老大夫指腹按在陆沉的脉上,片刻后,却皱了眉。
沈清心头一跳,唯恐老大夫说出什么不好的消息。
“大夫,怎么样?”
老大夫松开手,敛去面上疑惑,连连恭喜。
喜从何来?沈清一头雾水,他还没想到更深的地方。而躺着的陆沉已经明白老大夫的意思。他将手缩回了被窝,轻轻放到腹部。
茫然失措。
怎么办?
“恭喜官人,夫人这是有喜了。胎儿已有两个多月,只是夫人之前似乎有过剧烈运动,所以脉象有些不稳,我这就开几副安胎药。家属也要小心照顾些,可别让胎儿再受惊了。”
“什什什么,大夫,你再说一遍……”沈清刷地坐起来,把椅子一带推到在地,发出哐当一声响,吓得老大夫胡子一抖。
“大官人,夫人这是有喜了。”老大夫行医多年,见过太多这种惊喜地语无伦次的父亲,早习惯了,耐心地和沈清解释。
沈清刷地扭头,和陆沉对视一眼。
“你听到大夫说的了吗?”
陆沉点点头,闭上眼睛,不搭理沈清。沈清俯下身,把手伸进被子里,抚摸他的肚子,仍旧不可思议。这里孕育着一个新生命,以一种令世人无法相信的方式存在着。他或许会长大,像又一个小宝一样,会和他的父亲陆沉越来越像。这里有他和陆沉两个人的孩子。小宝出现的时候,他错失了机会,这是他的缺失和遗憾。这个孩子或许会补齐这份不圆满。
当他们老了,这个新生命就会长成一棵真正强壮的大树。
生命的交替,多奇妙。可是……沈清握住陆沉放在被窝里的手,更深的担忧萦绕在他的心头。
“大官人?”突然间静悄悄的,老大夫问道。
“大夫,我们先出去开药吧。”沈清缩回手,站起来对大夫道,说完又转头安抚了一下陆沉,然后带着老大夫先出了客厅。
老大夫口头报药单,沈清来写。写好之后,他便先让白竹去熬药。
沈清让所有下人都出去了,他有话和老大夫单独说。
“大官人有话说,不必遮掩,老夫必会知无不言。”沈清不说,老大夫反倒先开口。老大夫见多识广,突然做父亲的男人什么反应他都见过。
沈清踱步,来回转了几圈,才定住:“大夫,怀孕生育是不是很辛苦?”沈清见过怀孩子的人,怀孕期间行动生活都会受到影响。
“当然辛苦了。所以需要家人多加照顾。”
“那生孩子会……很疼吗?”沈清听过分娩之痛是世间第一痛的说法。
老大夫笑,看来这官人是担心病人生孩子疼啊:“痛,当然很痛。而且老夫以为,堪当世间第一痛。我向来教自己的儿女要孝顺他们的母亲,母亲分娩之时要吃的苦头太多,儿女应当心存感激。而且分娩有风险,许多女子都因此难产而亡。”
难产而亡。沈清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那么大夫……”沈清犹豫着,终于问出口,“如果是男人产子呢?”
“男人产子?”老大夫被沈清突然的问题惊住,他还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个嘛,老夫还没见过男人产子这种奇妙之事,所以也不太清楚。”
“老大夫,你就当听个传说,如果有男人产子,是不是会比女子更加危险?”沈清对古代分娩的技术完全不信任,古代的女人生产就非常危险。陆沉当年是幸而遇上了能人,险险剖腹生下小宝。可是那阿嫲如今已经去世,沈清担心找不到可以接生的人。
而且就算有人会剖腹,沈清也不信任。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万一细菌感染,又或者大出血。怎么想,都让他觉得害怕。
老大夫听完,摸着胡子仔细想了一遍:“如果真有男人产子的话,那定然要更加危险,分娩时所承受的痛苦笔是女子的十倍有余。官人你想想,男人没有女子的产子通道,要想生子,必然要剖腹才行,可是剖腹技术怕要是华佗在世才能做到,一般的大夫只能望洋兴叹!不过,男人产子之事太过玄幻,大官人怎么会想到这里呢?”
“呵呵,没什么。看了些古书,听了些传说之事。”沈清扯着嘴,发出两声呵呵笑,脸上却是阴云密布,毫无笑意。都怪他当初耳根子太软,答应陆沉不弄出来。他已经让陆沉承受过一次凶险了。
“大夫……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在胎儿还小的时候,把胎儿打掉,会伤害到怀孕的男子吗?”沈清问出这个他自己都觉得可怕的问题。他的手不住颤抖,不愿去想,这样活生生将会和小宝一样可爱的孩子在他未现世的时候夺去生命会有多残忍。
许多人以为他心善,包容一切。其实并不是的。他的心也很小,小到容不下一个孩子。没有谁比陆沉重要。他握着拳,觉出自己的自私。
老大夫捋捋胡子:“胎儿若是两月左右就打掉,那么后期好好调理,对怀孕之人的伤害会小得多。毕竟这男儿产子实在难得,老夫只在一些古书里见过。怕也是乡野传说,做不得数。”
“可是……大官人,老夫不知官人为何有此一问,但有句话不得不说。官人凡事不可自己一人做决定,关键是这怀孕之人的想法,你说对不对。”老大夫面上平静,毫无波澜,可言语间已经不动声色地只用怀孕之人这几个字。
沈清不管他猜出什么,他只道:“大夫放心。只是以后便要时常麻烦大夫了。”
“好说好说,行医者,以病人为重。”
沈清说着,忽然就听哐当一声,什么东西摔了,然后便是白竹的一阵惊呼:“夫人!”
沈清回头,白竹端着的茶壶摔倒在地,一脸惊慌地看着沈清:“夫人……刚才将将将将……”
“他去哪儿?”沈清心一凉,听到了最坏的消息。
“往那边出去了!”白竹一指,她只是端了茶水过来,却被突然闷头走来的陆沉一下子撞开,再回过神时,陆沉便不知往哪里去了。
原来不久前起来喝口水的陆沉,喝完水却并有坐下,而是悄悄地走出了卧室,一路去了客厅,然后就听到了沈清和大夫说的话。陆沉倚在墙根下,脸上青青白白,仿若死灰。惊惧失望彷徨还有难堪。
他可以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却绝不允许沈清有这种想法。
陆沉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面色灰白,像要崩塌了一般。他抚了抚腹部,当年他狠心想将小宝堕去,如今却再也不愿意这件事再次发生。
因为是沈清啊。即便再不可思议,甚至会让他人以为怪物,这都是他和沈清的孩子。
不能!他不能这样。陆沉站起身,谁都可以,只有沈清不行。不行。
“你带大夫结账。”沈清对白竹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可是,陆沉去哪里了?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沈清简直想把自己的舌头给拔掉。
宝宝你去哪里了,快出来好不好?
沈清寻遍了整个桓国公府的角落,又像没头苍蝇一样,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团团转。所有的家丁下人全部出动,可是哪里都没有他的踪迹。
沈清第一次痛恨起京城为什么这么大。
最恨的却是自己。
不是京城太大,他寻不到那个人。而是当一个人故意躲着你的时候,他就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天大地大,他能够在茫茫人海中,被老天赐下一个陆沉。
可是如今他消失不见,要到哪里再重获至宝?
就算走遍天涯海角,他也只有这么一个宝了。
皇城的夜市开始,酒香面香甚至遥遥而来的女子脂粉香气。这热闹的夜市里,沈清孤零零站着。他回过头,终于知道诗里面都是假的。灯火阑珊,并不会有他的那个人。
如果陆沉要躲,他就只能无能的像木头一样。
“喂喂喂!”聒噪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嗡嗡嗡叫,沈清抬起头,原来是郑钧瑞。
郑钧瑞夸张地往后一退,一脸嘲讽:“哇,你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别是我表哥要修妻,不要你了吧哈哈哈!”
自说自话的郑钧瑞哈哈笑了一会儿,才迟钝地反应出来,沈清难得不和他搭腔:“喂,你到底怎么了?”
“陆沉……陆沉他……”沈清断断续续说着,忽然想到什么,一把按住郑钧瑞,面色苍白却心存一丝希望,他问“如果你表哥要躲起来,你知道他会躲在哪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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