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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总想弄死我 (苦夏的刺猬)


  瞬间席卷而来的慌乱让楚岫的眼睫飞快颤动了一下,他有些无措地蜷了一下手指,又飞快放开,一咬牙:“那就想,快,把所有可能的缘故都想一想,老白,你……”
  正要去扯还在摆弄几只落下来的小虫的白药师,却见对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嘘——”
  楚岫和端木凝目看去,发现白药师是在一遍遍把那几只小虫拨回靠近端木身边的地方。每到了一定距离,小虫就无一例外地拼命挣扎,想要向反方向蠕动,身上淡青色的液体出了一层又一层。
  “你身上有它们害怕的东西,有带什么特别厉害的驱虫药粉吗?”白药师问。
  “没有。”端木鸣鸿摇头,他和楚岫这一身全是在醉香楼新换的,除了带点暗器和常规迷药,根本没有更多。
  楚岫意识到什么,四下扫了一圈,拿跟小棍子又弄来其他几种小虫,放在靠近端木的地方。同样,这些虫子也拼命地远离了。
  白药师胖胖的脸上满是严肃,一言不发地拉过端木鸣鸿的手腕,再一次诊起了脉。
  这一次,他用了很长的时间,细细地感受了很久,才说:“另一只。”
  端木伸出另一只手,白药师又摸了更长时间。又仔细看了看端木的舌头和眼睛,难解似地皱起了眉。
  药庐里有了种让人不安的宁静。
  “楚小子方才说,中秋夜你也有类似的发热之症?”白药师严肃地问。
  端木有些尴尬地点了一下头,又摇摇头:“……不一样。发热,那日却是……突如其来的、难以克制的欲望。”
  楚岫和白药师同时一愣。
  虽然心中紧张至极,楚岫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吻,当时他还满心戒备,怀疑端木是借机羞辱自己……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结果,竟是这样吗?
  白药师则是又皱眉细细思索了一番,似乎无果,不抱希望般地问:“那在中秋之前,你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可疑的事?怪了,世上竟有我搭不出来的毛病?明明跟……无天死的那日脉象差不离,不,都好了许多了……”
  说到无天,端木鸣鸿又想到对决那日,无意中飞溅到手上的那点淡黄色液体。
  “水滴?”白药师重复了一遍,“你确定?”
  “像是一滴浓茶溅出来的样子……”端木鸣鸿仰脸想了一下,补充,“我之所以会注意到,是因为当时手上一凉,那股凉意似乎会往里头钻一般。”
  楚岫听到无天那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就后背冒凉气,这会儿无法可想,眼巴巴地瞧着白药师。
  白药师却似遇到了难题一般,愁眉苦脸:“明明没有任何问题才对,可气血怎么比方才进屋又虚上了不少呢?不对呀,之前就有些虚,但我以为是无天毒掌的缘故。”
  刚宰了无天那日,虽然教主大人第一时间找了右护法,非要人帮忙上了药,可毕竟浑身都是伤,还是找了白药师看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昔年妆 姑娘的地雷~

  ☆、暂时无碍

  
  白药师在案上排出一行长短各异的银针,不时地拈起一枚,以古怪的角度送入端木鸣鸿的体内。针尾一直不停地轻颤,仿佛活了一般。
  他的神色越来越专注,最后已顾不得与楚岫说话了,更忘了他“蹲守五月取到的毒蟾胆汁和千流水”,一心一意地查看端木的每一个细微动静。
  这却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楚岫知道,只有遇上了棘手的毛病,才会让白药师露出这么一丝不苟的模样。平日里的药师,从来都是一个迷迷糊糊丢三落四的没记性老头儿。
  端木鸣鸿对此也心知肚明。
  事实上,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不过短短一会儿,身上的热度又升腾起来许多,端木觉得自己成了一只盛满沸水的炉子,血液叫嚣着往上冲,像热水马上要顶开盖子一般。虚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出,手心里又潮又粘。
  从未有过的酸涩感从每一条骨头缝里渗出来,深深的倦意席卷而来,曾经必要时可以不休不眠的左护法此时想要抵抗,却有些力不从心。
  所有的反应都慢了不止一点,前些年透支过度的身体似乎突然觉醒,要跟他讨债一般。仿佛应了那句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曾经积累的暗伤趁机全都跳出来昭示存在感,前些天为无天所伤的地方更是越来越疼。
  但在魔教,示弱最是一件无意义且危险的事。自当年与楚岫“分道扬镳”后,他早已习惯不让任何人看出端倪了。
  所以此刻端木心底哪怕不可抑止地升起一点类似不安的情绪,因为一个忙上忙下的白药师在,反而挺直了脊背。
  眼前人影晃动,一个熟悉的身影闪到了离他极近的地方。接着,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这种情况,楚岫是一点都搭不上手的。按理说,凑太近了反而可能碍事。但他看到端木鸣鸿下意识挺直的脊背,干燥无比的嘴唇,以及因方才虫子爬动而泛起的一道道狼狈的红肿,却一下子觉得,对方需要一个熟悉点的人离他近一点。
  “老白,他能喝点水吗?”楚岫问。端木身上热气蒸腾,楚岫觉得现在往他身上泼一杯水,说不定嘶啦一声就能冒出一阵白烟了。
  白药师竟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先别,等我下完针再看。不过他这热度……算了,你拿点水,沾了擦他嘴唇上吧。”
  感到手上的那一点微凉就要离开,端木手一紧,反手抓住了楚岫:“不必,你坐着便是。”
  “我取点水立马便回来。”楚岫轻轻说。这是大实话,茶壶就在药庐的角落里摆着——为了避免白药师把自己渴死饿死,每日里食物和水都是有人定时送过来的——于他来说,这点距离约等于零。
  奈何端木很坚持,握得更紧了几分:“我不渴。”
  据说人生病的时候,是会比平日任性几分的。虽然这一条在魔宫一般行不通,但此时的端木,却让楚岫无端有了这种感觉。
  哪怕心急如焚,也莫名有了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说起来,端木也就在小时候有过类似近乎“幼稚”的举动吧?一时间,时光逆转,自己似乎又成了那个大个子的“老大”,每日一边数落他毛手毛脚,一边悄悄地包容他的一些小习惯。
  不知不觉间斗转星移,当初的两个小小少年早已不是当初稚嫩的模样,唯有这交握在一起的手,牵系着一点两人都舍不得抛却的前缘。却偏偏,还是在这种诡谲的氛围下。无天已死,他的阴影却未散尽。
  楚岫低垂着眼,抿了一下唇,然后飞快地转眼四下看了看。不远处凌乱地扔着一团不知作何用途的麻绳,正好可以一用。
  他一只手仍然保持着被端木抓住的状态,脚下却跐溜一下滑了出去,不待整个身体贴地,足尖一勾,将那团绳子轻轻勾起,然后整个人随之弹起,空着的一只手一抄,便接住了凌空落下的麻绳。
  楚岫凑在端木鸣鸿身侧把绳子打了个活结,然后远远抛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套住角落里的茶壶。手腕上使个巧劲,茶壶平平地飞过大半间屋子,正落到他空着的手上。里头茶水微漾,却没有一滴洒出来。
  白药师于百忙之中冷眼旁观,终于忍不住露出一点讶异之色来。倒不是针对楚岫的身手,而是他取茶壶又拿布片仔细帮人沾湿嘴唇的动作。
  两人出山一趟,是真的完全达成和解了?
  但就算这样,这动作也有些怪怪的,好像……有点亲密过头了。白药师歪着脑袋想了想,还剩最后一针了,来不及考虑更多,他飞快地取针,沿着端木鸣鸿的头皮刺了进去。
  完成这一动作后,白药师又回到最初的那些针,一枚一枚撤了出来。
  楚岫手上不停,却注意瞧着那些退出来的银针,只见有些没什么变化,有些尖端却凝了一丝黑气,一颗心不由地悬了起来,小心问:“是中毒?”
  白药师撤了大半的针,剩下的还得等一等,摇摇头:“这些应当是当日无天毒掌的余毒,过一阵子自然也就排完了,并无大碍。”
  “那是蛊虫?”端木鸣鸿忽然问出了最糟糕的可能性。
  白药师沉吟了一下:“我于此道并不精通,不好说。但……可能性不小。”
  正拿布片蘸水的楚岫指尖一颤,不小心也没入了水中,然后仿佛受惊了一般飞快地撤了回来。小小的白布片落入了开了盖的茶壶中,晃晃悠悠地往下沉去。
  他见过被无天蛊虫祸害的人。有人看起来与寻常无二,忽然有一天整个炸了开来,无数形态诡异的虫子从他体内涌出,大口吞食他飞溅一地的血肉。有人浑身挂满了虫子,身上恶臭难闻,却偏偏还能活很久,眼睁睁看着全身被一点一点掏空。还有人功夫短时间内突飞猛进,却在一阵之后发了狂,被体内诡异的虫子完全控制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蛊虫二字,实在属于不少人的噩梦。
  端木的反应倒反而没那么大,他先是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握着楚岫的手,然后缓缓松开了:“那么,药师能不能看出来,我还有多久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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