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谨一摸,果然凉了,皱着眉叫身边的侍卫下楼换上一盅温热的。
“无碍,如今天气还算热,这点凉不算什么。”三皇子一脸不在乎。
云谨一听,扳着脸训人:“你胃寒体凉,虚弱得连床都起不来的时候怎么不这样说?莲子性凉,不准喝冷的,不然你夜里又受不住。”
三皇子翻了个白眼,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随他去了。
周南不好参战,在一旁默默打量着这两人,发现他们之间似乎有些隐秘的关联。
等新的莲子盅端在三皇子面前,云谨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开始说今日邀请他们来聚的原因。
“本王派人细查了当年之事,发现三个疑点。”
“其一,当年借口皇后皇子身份尊贵,根本没有检验吏留下详细信息,但据说,宫中人的死状安详,没有挣扎的痕迹。”
“其二,称意阁意外找到一份当年贵妃的用药单子,发现当中有味药,是曼陀罗籽。此药少量可止喘定痛,镇咳消寒,用多了可是能轻易使人致死的。”
“其三,贵国皇帝那几天不问朝政,一直躲在景神医炼丹房,就连皇后应火而亡的第二天晚上他也照常在炼丹房里休息……当年却没有炼成丹药,不是很奇怪么?”
的确,一夜夫妻百夜恩,何况皇后曾经受宠一时,还为皇上诞下两位龙子,皇上却沉迷丹药,而不努力抓出元凶,这件事情一直是周南心里的一个结。
三皇子冷笑:“如此看来,我猜老头子也在其中掺了一脚,不然就凭贵妃父女,哪能翻出天去让我的母妃当了替罪羊?”
云谨看了三皇子一眼,说:“本王也是如此猜测的,只是根本没有证据,那疯太监已死,恐怕其他的人证物证早就被消灭干净了。一国之君,自有人手里沾血杀人越货来帮他。”
“这倒不一定,”周南看着倒像三人之中最冷静的,他说,“既然皇上一直住在炼丹房,恐怕那景神医也逃不了干系。”
“这倒是,那景神棍天天装神弄鬼,保不齐有什么古怪,我们想办法将人绑来问问便好。”三皇子欣长的细指紧紧捏着勺柄,情绪濒临失控。
周南从没见过这样的三皇子,三皇子在他面前虽然也坦率,却从来不这样失控……隐约中透着点孩童般的柔弱与委屈。
“这样行不通的,景神医从不出宫,天天待在有禁卫守护的炼丹房里,抓住他风险太大。”周南对三皇子说,“你千万不能去试,不然我们苦心经营的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周南今天本来就是趁着早餐的时间溜出来会面的,待会儿还要去军营,不能多留,只能先行离开。
三皇子还沉浸在情绪中无法自拔,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送甜汤,似乎不打算走。
周南只好叮嘱云谨:“有劳殿下看着君悦,他性子急躁,容易做傻事。”然后便推门走了。
云谨挨到周南走了,才屏退身边的侍卫,坐到三皇子旁边,看他呆愣而优雅地舀着仅剩无几的糖水,静静陪着不说话。
等瓷盅里最后一滴水都被刮干净,三皇子心情总算平静下来,眼见余光瞥见云谨还在旁边傻坐着,理也不理起身就要走。
云谨牵着他的手,把人按在圆凳上不让走,又面对面抱着他凑上去,极温柔地用自己温热的唇瓣去贴磨对方沾了糖水的唇。
“君悦,我说了,在我面前你不必掩饰,”云谨把三皇子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肩上,让他靠着,又伸手缓缓揉三皇子颈后突出的脊骨,“我会陪着你的。”
三皇子没有挣扎,轻轻闭眼乖巧地靠着,说的话却不饶人:“我会变得很强大,不需要你屈尊陪我,你还是老老实实回西昌去守着你的后宫佳丽三千过活吧。”
云谨淡淡笑道:“我后宫没有佳丽三千,只有一个脾气又倔又难伺候的小祖宗。”
如同养了只名贵骄傲的猫,无论你把它伺候得多好多精细,还是动不动翘着尾巴不正眼瞧你,心情好了才让你摸摸它油亮柔软的猫,心情不好了就拿毛茸茸的屁股对着你。
“你要是觉得难伺候就别伺候,谁稀罕?”三皇子心软嘴硬,非要怼人。
“不,我甘之如饴,此生只愿伺候你一个。”
……
因为拜月节的缘故,今晚东都城格外热闹。
正好皇上为了守他的仙丹,很早就散了今日的宫宴。
云九歌在会上又见了自家皇嫂和周将军,非缠着两人陪他们兄妹俩四处逛逛。
朱雀大街被特许今日无宵禁,因此格外热闹,各大摊铺张灯结彩,喧腾的人潮拥挤,锣鼓阵阵人声喧哗,小摊上卖的合时小玩意令人眼花缭乱。
小公主就喜欢热闹,兴奋地冲哥哥耳边喊:“哥哥,这跟我们小时候逛过的庙会真像!那还有舞狮子的!”
她身材娇小,灵活轻快,转眼就随手拉着周南没入了看舞狮的人群中。
夜里的舞狮头顶了一盏透亮的红绣灯,姿态威武刚劲,游走的步伐自然多变,常常是这边刚低头向看客要了赏银,那边动作迅猛地跳上了方桌,这样惊险而激情的表演博得阵阵叫好声,让人根本脱不开眼。
云九歌看得两眼放光,不停为之大声喝彩,一点大家闺秀的矜持姿态也无,倒像个民间疯惯了的傻丫头。
周南反倒很喜欢她这样不矫柔造作的姿态,觉得自己若是有这样一个妹妹似乎也很不错。
等舞狮结束,两人随意顺着人群走,云九歌似乎这才想起被自己甩下的哥哥,一边坏笑一边装作惊讶地说:“啊!我们把哥哥和三皇子落下了!”
周南瞥了他一眼,拆穿道:“恐怕是你别有用心地甩下了他们吧。”
云九歌觉得这人很上道,特别想说些什么,但觉得自己的事情不该拿到外人面前说,便嘿嘿一笑带过。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一处稍稍安静、灯火暗淡的地方,发现那里居然也挂了盏素灯笼,下边有位书生模样的人摆了摊子卖字画,那人似乎没什么客人,靠着墙正打瞌睡。
云九歌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卖字画的,而且那摊主竟然睡着了,起了戏弄之心,蹑手蹑脚过去,凑着人的耳朵大喊:“买画啦!”
那人果然被吓得一颤,险些从自带的小板凳上摔倒地上,抬头一看。
是位娇俏可爱的姑娘,眉若细柳叶,唇似海棠花,眼中带着狡黠的笑意,嘴边噙着天真的愉悦,一眼望去如深夜挂在柳梢闪烁不定的星星,美得胜过整个星河。
书生的心跳得厉害,呆愣着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你这画光挂这,不卖的吗?”云九歌看这人呆呆的,忍不住要逗他。
书生这才想起这姑娘刚才喊的似乎是“买画”,有些不自在地转移目光,在画摊中装模作样地翻找,以掩饰自己的懊恼。
这样盯着姑娘实在太失礼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偏又忍不住偷偷扭转目光去看,见后边还有一高大威武成熟稳健的男子,心里缺了一片。
他无力地想:原来竟是人家的小妻子了。
云九歌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她自顾自地看了看摊上的画,山水太渺远看不懂,可是有些鸟兽虫鱼画的很精妙,写的字也格外刚劲有力,看上去很舒服。
“你叫什么?画得不错,字也好看。”云九歌顺口问道。
书生的心跳又不可抑制得疯狂起来,他语无伦次地回答:“小生姓林……名纪卓,家住临州河口,父母早逝,如今家产不多,然有祖宅,算是安身之所,我近年在外游学,靠字画也积攒下了不少盘缠,来这东都城是为了等下一年的科举。”
云九歌听得又笑了,打趣说:“我问你姓名,谁要听这个?你这副画卖么?”
她举起的正是书生最喜欢的一幅字画,上边一枝红豆低垂,水中三只大小不一的锦鲤嬉闹游乐,栩栩如生。
书生傻傻地站在那里,忍不住去定定看着她带笑的面容,仿佛想只靠这一眼铭记一生。
他说:“卖的。”
这纸上一笔一划,只给心上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算是给其他人一点交代吧……
倒计时完结,嗯,相信不会拖太久……
为毛我这么久木有涨收藏反而掉了QAQ
第53章 思无涯
云谨毕竟是一国之主,不可能在东都城逗留太久,拜月节后第二天便带着九公主出发回西昌。
太子近来不知为何病了,老躲在东宫深入简出。皇上又忙着守丹,一点关键时刻人影都不见。
司礼的老臣们深感心酸,没想到皇室如今竟如此不顾朝事。幸好还剩一位三皇子,能力卓越相貌端正,理所当然地为云谨送行,总算没让东明朝廷在世人口中留下倨傲无礼话柄。
当日天极晴,万里无云,送行的仪仗队衣着光鲜、步履整齐,从宫门一直吹吹打打直到城门口,百姓们难得见盛况,纷纷堵在街边睁大眼睛,不想错过一丝细节。
东明国和西昌国刚结束战争,签了几十年的停战协议,此时彼国皇帝亲自来使,东明自然不能怠慢。史上因为一车献礼一言不合就开战的国家还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