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反应都被周南看在眼里,直觉陆野有情况,黑着脸点点头,示意陆野说下去。
“我——”陆野正要说,却听到纷乱的脚步声,周南脸色一变,两人连忙站起身来,又听见越来越响的喊声和刀剑相交的尖锐声响。两人对视一眼,心知怕是遇到伏兵了。
“我先去看看情况,你召集人马反击。”周南撂下这句话,迅速拎起长剑冲向打杀声传来的方向。
火光四起,杀声一片。这就是陆野经历的第一次战场,如同一场漫长而又摆脱不了的噩梦。
士兵们冲向敌人时面容扭曲,空气中尽是带着热气的血腥味,令人作呕,脚步声、喊杀声、以及兵器撞击在一起时的锐响混在一起,长夜里深沉的黑暗让这里更像地狱的修罗场。
陆野居然在这你死我活的战场之上失了神,一时没注意身后举刀劈来的敌军,不知夺走多少人命的西昌刀闪着寒光,带起的杀气令陆野背后一凉,他正打算回头却听见背后砰的一声,金属相击的嗡鸣让他心猛地一跳,紧接着他听到了这一夜以来最让他安心的嗓音:“小野,你没事吧?”
宛如一个在荒野迷路的孩子,突然看到家里窗子透出来的暖黄的灯光。陆野的心突然安定下来,耳畔的混响也渐渐停息,他出声询问,却发现自己的嗓音因惊慌有些嘶哑:“没事,阿南,你怎么样了?”
周南一笑,似乎是在安抚陆野却没回答问题,只是说:“敌军是从北边山后冲来的,大约的算好了时辰先点火想烧我们的粮草,然后绕过来从南边拖住我们。”
陆野连忙接话:“北边我刚才已经派人去查看粮草,人数挺多,不用担心,剩下的人都在这。”
“那就再好不过了。我刚才看过,今晚偷袭的敌军首领在南边,我们过去!”说完转身与陆野背靠背,举剑照顾想来偷袭的敌军。
“好!”陆野说完,两人不再出声,多年来的默契在这一战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兄弟在自己身后的认知令他们越杀越勇,逐渐冲出一条血路,直杀敌兵防护最严的地带。
……
在两人并肩合力之下,他们居然奇迹般地冲进敌军队伍深处,生生擒获了此次来袭的敌军首领。敌军士兵见情况不对,纷纷丢兵弃甲逃跑或者投降。
“终于结束了。”几乎一夜不眠不休,陆野有些体力不支,靠在周南背后有气无力地说。
“小野,”周南突然说话,语气里带着点小心翼翼地试探:“如果给你机会,远走天涯,不必参与战场厮杀,你愿意吗?”
陆野轻笑一声:“不会,我们陆家男人都是血性汉子,注定要保家卫国的,不会懦弱逃跑。”他的声音透过两人胸腔传给周南,平白多了点坚决的味道,好像那话是从心里说出来,又说进了周南心里似的。
周南也笑了:“我就知道。”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陆野觉得气氛似乎不太对,就说:“说起来,昨晚我真是怕死了,我还没喝上阿南你结婚的喜酒呢,看来老头子之前说得那么好玩都是骗人的。”
“陆老将军大概是见惯了生死才那样说的吧,差不多该起来接着赶路了,起来。”说完周南半搂半扶着陆野站起来。
旭日东升,漫漫长夜里的黑暗总算走到了尽头。
陆野转过来看见周南棱角分明刚毅英俊的侧脸,想起昨晚两人并肩作战的场景,心突然跳乱了一拍。于是他面不改色地伸出一只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强行将视线归位。
作者有话要说: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这样的诗,名句与整首诗都是浑然一体的,你觉得其中一句很好的同时会发现,啊,原来加上其他句子才能让这句诗更加富有韵味,细读之下句句令人感动。汉末之后能做到这样整诗浑然一体的诗已经很少了。
这两天超级热,忍不住穿起了小裙裙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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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思远道
那日的首领被几番审问之下只大致说自己的西昌派来偷袭的,然后便缄口不言,用什么办法也撬不开他的嘴。周南仍然觉得事出有因,想着让士兵多审问几遍,却没想到那人竟在某天夜里咬舌自尽,其他投降的小喽喽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整件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陆野率领的军队抵达凉州和宁州的交界处时已经是八月初了,但是人们所期待的凉爽秋风并没有如期而至。
毫无荫蔽之下阳光毒辣的如同最锋利的细针,细细密密刺入□□在外的皮肤。将士们身上又都穿着厚重密不透风的盔甲,汗水早把衬里薄衣湿透一遍又一遍,护心镜被炙烤得几乎要熔化,从远方翻涌而来的热浪将人卷入更加不可逃脱的高温地狱中去。
整整半个多月一直不停歇地行走在滚烫的沙石地上,除了黄沙便是骄阳,张口就被填上满嘴沙土,每日发配的水只够润润唇,其余都变成汗被贪婪的风带走。
最可怕的是眼前永远不变的明晃晃的路和头顶永远干净无云的天空。每天都是一样的煎熬,漫无目的只能前行令所有将士精疲力尽。
陆野一拽缰绳,转身向身后一路人马旁骑着枣红色高头大马的周南靠近,拿出水囊扔给他,自己用因长时间赶路没空说话的沙哑嗓音说道:“这鬼太阳真要命,将士们都久承酷暑疲惫得很,不如我们在不远处稍事休息,反正老爷子说我们这队人马只要八月中旬赶到宛川就足够了。”
周南掂了掂水囊的重量,默默打开抿了一口便递回陆野手里。所有将士每日发放的饮水量都是一样的,不久前夜里碰上的敌兵奇袭,运水的大车折了几辆,每日用水只得减少。
“不行,前几日饮水及粮草都有损失,士兵也有伤亡,不尽早进入宛川补给休息,恐怕无法如事先预想那样配合陆将军。”
陆野接回水囊,发现里面的水没有减少多少,有些无奈:“周南,你都几天没有好好喝过水了,这样下去到达宛川的就是你的干壳了,本将军命令你把这里面的水都喝完!”强硬地将水囊塞到周南手中,盯着周南动作,大有不合作就挨打的警告之意。
周南这才拿起水囊灌了几口水,然后无奈地抵抗:“我要是把这里边的水都喝完,那我大概要成为东明历史上第一个被水呛死的少尉了。”
“算了算了,那你待会儿喝也行,别好像本将军虐待士兵似得看着我。”陆野也知道水囊里水量多少,只是一时气恼周南不顾身体不喝水罢了。
周南默默把水囊收起来,想着待会儿等陆野忘事了再递给陆野。每日用水量减少以来,陆野每天喝的水也特别少,清亮的嗓子都沙哑了不少,一定很难受。
此时军队正巧到了一个叫凉水坡的小村镇。这样看上去又小又穷一片黄土墙茅草顶的小镇子他们一路走来没有百来个也有□□十,可这个镇子看上去明显不同与以往遇到的那些不同……镇民看上去格外淡定从容,见到军队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惊诧或是恐惧。
虽说骁骑营军令很严,一向禁止士兵在行军途中侵扰百姓。但是一大群披甲持兵的军队杀气腾腾从村镇旁边路过,这些胆小怯懦的百姓难免害怕。
陆野他们最常遇到的情况是:百姓大老远知道有军队正往这个方向来,早早地藏起家里的值钱物件,紧闭门窗,战战兢兢都在屋子里窥视,直到气势汹汹的军队离开许久才会放心地出来活动。
百姓对军队的敌意和恐惧似乎的与生俱来的,这导致有时陆野需要找个当地的向导或是稍微补给物资都做不到,只能一直忍着直到下一个城。
陆野看着半截埋在土里的石碑乐了,他笑着跟周南说:“这村子叫凉水坡,也不知道有没有凉水可喝。”
周南心疼地看着陆野因为过于干燥一笑便破皮的嘴唇,提议道:“不如去看看,正好军队用水已经不够了。”
陆野点点头,转身宣布大军原地休整。他则打算与周南二人入村查探水源。
为了减少对村民的惊扰,他们二人选择下马步行入村。陆野细皮嫩肉在马上磨了近一个多月,大腿内侧被磨得大片红肿蜕皮,一下马走路有些吃不消。
周南察觉陆野走路时隐忍的痛苦表情,不动声色地过去搀着他,还说:“在马背上习惯,走路还有点没力气,还请陆将军受累扶着我。”
陆野本来努力装坚强,想要推开周南的扶着他的手,听他这么一说反而不太好意思动。
两人刚走到村口,就见一位白发布衣的老人家柱杖站在一棵枯老的大树下。
那位老人一见他们俩,便恭敬地躬身行礼,问道:“两位将军可是为了水源而来?”
陆野心里嘀咕:这人倒是神通广大,居然知道我们是来求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