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夏也觉出此人言语冒犯的目的不过为了激将自己,好给自己下套,她稍稍冷静了些:“婚姻大事得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姑娘清白女儿家,怎会自作主张!”
“只是如此?那怎么新婚之夜,你去而复返,和林步月说起了周兴怀?”
抱夏闻言悚然抬头,却没答话。
到底朱家少爷和前几日的人是一起的,还是这话是惜烟说的?
这话只能这两个出处了,若是后者……她不知惜烟听去了多少,朱家少爷问话可比前几日那人更会套话,他若是先私下里问了惜烟,不知惜烟能说出多少!
朱离看着抱夏,笑着又问了一遍:“为何?”
抱夏只一犹疑:“那葛同不是东西,直到那晚,姑娘才知道他,他……”抱夏咬着牙说不下去!
直到那一晚林步月才知道葛同和周兴怀不清不楚,两人才会提起周兴怀?早不知晚不知,偏在嫁入别人家,在忙的昏天暗地的大婚之日得知?
朱离觑着抱夏的脸色,那丫头在提起周兴怀时秀丽的脸上的不屑还在,神情真切,全看不出伪装的迹象。
“你们主仆说了什么?”
“姑娘被葛同伤透了心!她向来知道周兴怀和葛同两人要好,却不知他们竟然……姑娘说千算万算,漏算了周兴怀!”
这倒与乌桑问来的口供相符,只是也太吻合,简直只字不差!
朱离一蹙眉:“不漏算又怎样?莫非是约好了私奔?”
“姑娘不是那等人!”抱夏辩了一句,半晌略有暗淡道:“只是真心错付,总会有些伤心!”
“你等和周兴怀熟识,竟不知他扮成喜娘?”
抱夏眼皮一翻:“谁与他熟识?只有惜烟和他相熟!”她看朱离不明所以,才解释了一句:“姑娘和葛同的事,夫人不知怎么知晓了,她借着上香的机会远远见过葛同一回,说葛同为人奸猾不实,不值得交付真心!哎,只是姑娘当时被葛同鬼话迷了心窍,怎么听得进去!
抱夏有些神伤:“我为此也劝过姑娘几回,姑娘起了心事,往后去清风寺,大半带着惜烟,我还有什么机会接触葛同和周兴怀?何况他若没在妆容上下苦心,只怕你们早就发现了,哪还轮到我们!他来干什么,我却真是一无所知了!”
朱离嗯了一声:“还有什么?”
抱夏摇了摇头:“没了!小人知道的已悉数告知,姑娘已然嫁进了朱府,到底是朱家的人,姑娘的冤案,还请少爷查明!”
朱离并不为这主仆情深心动,只看了一眼抱夏:“你有空闲,多为自己操心,盘算盘算自己有没有说谎!”
他从这个小院离开时,小院门口守卫们的小道消息还未聊完,被他打断时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看着他的神色着实有几分不可言喻。
朱离做戏要做全套,哼了一声,又摔着袖子走了!
门口的守卫等他走远了又接着方才的议论:“你那消息有什么新鲜?我还听说欢馆里的那位和朱少爷少年就相识,两人好的如漆似胶呢,不然怎么新婚之夜放着娇滴滴的新娘子不管,敢到那等地方去?”
“什么哟,人家说他两人可清白着呢!朱家少爷再是荒唐,也不会真把一个小倌儿宠到天上去!”说着努了努嘴:“朱家老爷听说严厉着呢!”
“那小倌儿本事不小,前脚才搅了朱家少爷的新婚之夜,后脚就傍上了一个富商,赎身走了!朱家少爷也是人,那小倌儿那么厉害,怎还清白的了?”
“可不是!都是男人,对着那么一个尤|物,你清白的起来?除非是有毛病!”
“怎么个尤|物?你一个月几钱银子的俸禄,还能去过那地方见过那人?”
“说起有毛病,我还真听说过一个有毛病的,先前消息在西南,咱们没听着,最近才传到这里来——就是苍霞山的一个杀手,乌桑,听过没有!”
“怎么没听过!”一群人又去议论了。
而朱家在自己院子里掀翻了无数的杯碗,饭菜撒了一地之后,终于闹得朱家夫人上了门。
守卫的人没见过这等热闹,先时还凑近了听,只听着里面几声呵斥,下人们都被赶了出来,他们也不好当着面听壁脚,都散去吃饭了。
屋里的母子两人等外面的人散尽了,朱离看着留下的一个小厮将地上的东西收拾了,才微医在秦氏跟前:“娘亲,儿子不在的日子,您可辛苦了!”
秦氏在他额上戳了一指头:“你来了才叫辛苦,瞧瞧,这就弄得自己声名狼藉的,往后怎么是好!”
朱离笑了笑:“哪怕什么!”他已不用在拿声名来博一门好亲事了!
秦氏将他眼中的得意窥视无余,她宠着朱离,朱离不在时朱家的事扰地她心神不宁,但现在看着儿子生动活波的表情,想着儿子还算过得有几分惬意,心里畅快了几分,笑着揶揄:“这就得意上了?可别叫人看轻,不要了你!”
一句话说得朱离脸颊通红,这事上秦氏是长辈,他究竟面皮薄,却也低头答了一句:“他才不会!”怕秦氏再说出别的话来,他忙着换了话头:“乌桑去了胡人那里,等他回来,我们商议着去一趟徐州大狱。”
秦氏半晌没做声。
闯徐州大狱若被擒住了,朱家便是真正儿的说不清了,可是不走一步险棋,朱家只能这样拖着,可又能拖多久?上头的事一旦有个变数,朱家便是覆灭之灾!
而况她终究不想让朱离掺和此事!
朱离猜出秦氏心事,只握了握秦氏的手:“娘亲,你说要我长成好男儿,好男儿没有遇事就逃的道理,儿子肯定是要和朱家共存亡的!”
秦氏无奈地揉了揉朱离头发:“娘亲现在后悔叫你做个男子汉了!哎,儿大不由娘,你千万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特别颓,特别懒。但是想想,但是最近状态还行,偶尔一天的小颓废是允许的啦~是不是有点太宠自己啦?
明天休息哦~
☆、浮生苦
直到朱离离开好久, 秦氏还在暗自神伤。
她初嫁入朱家时也和朱诺琴瑟和谐,柔情缱绻,怀着一生与君相携, 画眉挽发到白头的绮丽情思,怀上朱离时更觉丈夫体贴, 放心宽慰。
谁知上天弄人,她怀胎六月之时却窥破了朱家风光背后的牵扯, 知晓了朱诺在她背后与人做的那些交易, 她当时固然激愤,却还以为朱诺为了家业受人胁迫,是一时糊涂,总还有后路可退。
为此她长夜不寐,着实想出了好些个退路给朱诺。
可当她一腔欣喜去朱诺跟前献策献计之时,一场美梦才被朱诺的无动于衷打回了现实。
她的亲事虽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却也少不了自己的主意, 她衷情错付, 伤心之余急着脱身,终于伤了胎气, 致使朱离生来就体弱, 稍不留意便是风寒加身, 高烧不退。
她和朱诺两相拉锯,是朱诺先服了软,将朱离交给她看管教养,许朱离不参与朱家生意。
她是吃过亏的人, 怕朱离沾染上甩不开的事,便一力将朱离护在羽翼下,只教他立身有道,明辨是非,侠义为怀,小事上从不苛责。
如今想来她所教也无甚错,朱离也照着她的教育在江湖上混出了声名,这孩子看着是个温和谦让,其实心里主意定的很,现在连她这个长辈也劝不回他了!
秦氏叹了口气,好在此时还有一个乌桑帮衬,看自家儿子的样子,对那乌桑颇是依赖,诸事都要与乌桑先商量!
乌桑,乌桑!秦氏忍不住又要叹气。
她是为人娘亲的,自然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像旁人一样娶妻生子,儿孙满堂,不受人非议!
但她也是过来人,自知情之一事,强求无益!
而况比起那些奸恶之辈,自家儿子这点事又算的什么!只要朱离始终立身端正,心有乾坤,和谁一起,都还是她心里那个好孩子!
可也止不住有些伤怀,在渐而深沉的夜色里静默了一阵,秦氏才打起精神来——多事之秋,她再是与朱诺隔阂多年,此时也要扶持着渡过此劫,就算不为别的,只为了自己的儿子。
也不知他和乌桑到底商议出什么结果?乌桑又从胡人哪里打听到了什么?
这问题朱离也问,一盏烛火下两人分坐在木床两头,朱离看着乌桑过分冷静的脸庞,不禁有些担忧:“你怎么啦?”他问时手掌已附上了乌桑手背。
乌桑的手总是很凉。
乌桑回过神来,在他脸上啄了一下:“听到些奇怪的消息,我一时不知该怎如何转述!”
朱离笑着捏了捏乌桑的手:“连你都能震慑,看来这消息不小!不如我来先说?”还没开口,先被乌桑一把扯进他怀里,朱离都惊了一跳!
乌桑今晚未免太过粘人了,乌桑这人其实颇是自持!
但朱离没动,半靠着乌桑将抱夏供词理了一遍:“这个丫头心思颇稳,后面的事她定有所隐瞒,只是再也问不出来了!”说着半撑起身子:“腰都酸了!”
乌桑推了他一把,等朱离躺倒了,伸手在他腰上捏着:“不止抱夏可疑,惜烟也甚可疑!”
只是几番交手下来也知这两人城府不浅,没有切实的证据是再难问出什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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