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笄!”
容探要去抱住朱笄,朱笄却突然拧了一下头,朝他看了过来。李牧在她扑过来的瞬间又按住了她,朱笄却已经失去了意识。
容探颤抖着站起来,扭头看范行之:“蛊人……”
“去找容三爷,此事定是他主使,他肯定有办法。”
容探拎起旁边的剑就跑了出去。李牧忙道:“慎言,快跟上去。”
范行之赶紧追了出去,道:“我跟你一起去。”
容三爷正好从外头回来,容探直接走过去,将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容三爷却丝毫不慌张,看着他笑道:“你这样被外头的人看到了可不好,岂不是给我一个杀你的理由。”
“朱笄是怎么回事,蛊人又是怎么回事?”
容三爷笑道:“她这么快就醒了?”
容探手里的剑往上挑了挑,容三爷却毫不畏惧:“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点都不担心你会杀我?也不担心今日大宴宾客,你会在宴会上当着众人的面反咬我一口,致我于死地?”
他说着拨开容探手里的剑:“你要相信我,如果我死了,你们一个都走不出去,这容宅上到家臣下到做饭的厨子,全都唯我是从。所以,乖侄子,省点力气吧。”
“最后的要求,给我解药,我就给你想要的。”
容三爷看了范行之一眼,又看向容探道:“有些话,是不是我们两个说比较好?”
容探道:“就在这说。”
容三爷笑:“你信不过我,我知道,我也信不过你。我也只不过是留一手,你放心,只要你乖乖按我说的去做,解药我自然会给你。一个婢女而已,对我来说,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我杀了她,对我也并没有什么好处。你要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客人都到齐了,我回去换件衣服,你也赶紧准备着吧。”
容三爷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走了。
“你和他到底有什么约定?朱笄确定是他绑的,那他不就是幕后主使?”范行之问。
容探说:“我想你从你们范氏挑几个得力的护卫,送李牧他们出城。”
“你要送他们走?那你呢?”
“我自然是要留下来做我的容氏家主,”容探面无表情地说:“如今我还没坐稳这个当家的位置,他们在这里不安全,万一哪天被人抓住了,就会成为我的软肋。我想把他们送出去,等东河稳定了,我再接他们回来。”
“别人我不知道,献臣必不会肯的。”
“这个我自有办法,你不用管了。你去挑几个得力的护卫,一定要信得过的。他们都走了也不要紧,不是还有你陪着我么?”
范行之沉默了一会,道:“也好,只是献臣那里,你还要费心思去说服,他如果不同意,你也莫要勉强,只把李渭他们送出去就行了。献臣留下来不会拖累你。”
容探沉默着没有说话,一个人回到了房里。
朱笄已经又昏睡过去了,李牧替她盖好被子,转身见容探进来,便道:“我给她吃了点药。”
容探走过来,坐在床边看了一会,道:“容三爷说解药随后会给我。”
“等这事情了结之后,咱们离开东河,我想回来寻机杀了他,”李牧道:“这人不该活着。”
容探点点头,站了起来,说:“我这件衣服脏了,想换一件,你能帮我找一件么?”
李牧道:“你等着。”
不一会李牧就拿了一件衣服出来了,容探趴在桌子上,倒了一杯茶,见他拿着衣服出来,便站了起来,解开了身上的袍子,扔在了地上。
“你还记得不,从前在召庭,我每次换衣服的时候都随便乱扔,你总是在旁边给我捡。”他说着便伸出手来:“来,给小爷穿衣服。”
李牧也没说话,只手摸了摸他被朱笄咬到的地方,问:“要紧么?”
容探摇头:“破了一点皮,不要紧。你忘了,你上次被咬那么深都没事,这些蛊人,不是行尸。”
李牧便站在他身后,替他披上袍子,然后走到他面前,一颗扣子一颗扣子地替他扣上,又替他系上了腰带。他比容探要高,容探就仰着头,看着李牧的眼睛。
李牧的睫毛很长,脸庞瘦削了一点,可依然很俊美。
他伸手端了那杯茶,故意叹了一口气,说:“劳烦献臣兄为我穿衣,这杯茶当我谢你。”
李牧接在手里,将那杯茶喝了,说:“我……”
容探忽然上前,抱住了他的腰。
李牧愣了一下,便也回抱住他,低声问:“你怎么了?”
“我心里难受。”容探说。
“等到咱们离开这里,找个没人认识咱们的地方生活,行不行?你不是容氏公子,我也不是,我还是李牧,你还是我的容探。”
那自然是很好的。
容探感觉到了李牧的重量,李牧趴在他肩膀上,试图站立起来,却不能。
“我……”
“你别怕,我只是给你下了点蒙汗药,”容探抱着他说:“我要送你离开这里。”
“容探!”
李牧想要说话,可是头却越来越沉,容探几乎扶不住他,抱着他说:“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么,不管我死了还是活着,你都要好好活着啊。”
李牧知道难以挽回,便道:“我不该信你。”
“你骗了我几十年,我骗你一次,也是应该的。容三爷为人狠毒,我信不过他,必要送你们安然出去,我才能放心,我的苦心,你一定明白。若我全身而退,必去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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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探着新衣,立在铜镜前自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范行之说。
“人都送走了么?”
“此刻大概已经出城了。”
容探点点头,叹息了一声,也没有说话。
东河城外,一辆马车正飞驰在官道上,李渭掀起帘子来,眉目哀愁,他将帘子放了下来,车帘晃晃荡荡,仿佛城外的薄雾沾湿了帘子上的坠穗子。
容探走出来,东河城的官员纷纷跪拜,宽大的衣袍飘然当风,上面金线穿织的牡丹花绚丽夺目。
第56章
范行之坐立不安,眼睛一直盯着容探。
容宅极大,且因为东河刚经历过行尸与半尸之祸,所以容三爷因此为由要求所有宾客都不准带兵器入门,凡是进出的宾客都需要实名登记,且随从也都不许带,也就是说,除了达官贵客,这容宅之内,便只有容三爷的人。
酒过三巡,容探便有了醉意,他的手指头微微敲着桌子。
依照他和容三爷的约定,在席上会有半尸突然闯入,并刺杀于他。只是假死容易,想要骗过范行之,却没有那么容易。范行之与他交情深厚,必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所以容三爷选择了半尸,半尸是嗜血的,容三爷会趁乱派人将他护送到内院,然后对外谎称他被半尸所杀,留下给众人看的,便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可是容三爷这么狠辣的人,或许要的不是他假死,而是真亡。
他倒是不怕死,只是不想死的太痛苦,难看。而且他既然要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以他一命换容三爷一命,倒也不亏。容三爷这样的人,即便放的了李牧一时,恐怕也不会放李牧一世,李牧作为容氏正经的少主,容三爷一日不除掉他,恐怕一日不会心安。他不能让李牧后半生都活在躲躲藏藏里。
想到这里,他似乎有了更多的勇气。
他杀容三爷,不止为了老师傅和苏翎他们,更是为了李牧能一世平安。
也罢,他这一辈子,本来就一直是为了保护李牧而活着的替死鬼,为他而死,或许也就是这一生的宿命。
只是眼下他还不能杀容三爷,他需要朱笄急需的解药。
“三叔,”他举杯靠近了容三爷,笑道:“我敬三叔一杯。”
然后他面向众人道:“我在都城的时候,时常接到我爹的来信,信上常夸三叔贤德,要我多像三叔学习。只可惜我顽劣,没学到半点皮毛,以后还要仰仗三叔多多指点。”
“你我叔侄,不用这样客气。”
容三爷风流倜傥,面若春风,与他干了一杯酒。容探一饮而尽,就在那一刹那之间,一支箭倏地穿过宾客直朝他射了过来,只差一毫,擦着他的肩膀飞了出去。
他吃痛叫了一声,手里的酒杯摔碎在地上。
“有刺客!”
席上登时大乱,范行之一把掀了酒桌,用酒桌挡住了他和容探。他抓住容探的手,容探慌道:“我没事!”
“是半尸!”人群里有人大吼一声。行尸之祸是何等惨烈,众人都亲眼见到,在他们眼里,这半尸比一般行尸更为可怖,人群里开始四散逃窜,听见容三爷大喊道:“保护两位公子!”
容探心下一惊,知道自己不能连累了范行之,用力一推,便将范行之推离了自己,自己则一把抓住了旁边容三爷的衣袍:“你果真要置我于死地!”
“你不死,我心难安。”容三爷说着用力将他一推,自己就爬了起来:“你还不快跑?”他冷笑。
院子里乱作一团,大家都在四散逃窜,压根分辨不出那些半尸在哪里。范行之一把抓起容探的手,就随着人群往外跑。容三爷怒道:“怎么没能一箭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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