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首辅连用了两个你放心,容探越是表现的不放心,十足一个贪图都城繁华,连老子死了都不肯回去奔丧的不孝子一个。他师傅李沅打小就跟他说,他越纨绔,活的越长久。他熟谙此道。
不过他再磨磨唧唧不情不愿,这家还是要回的。等到天色大亮之后,他就坐上了前往东河的马车。马车里同坐的是老师傅李沅,侍女朱笄,以及才刚十六岁的李渭。
人真是很奇怪,不管到了哪里,对故乡有没有印象,想起血缘至亲,想起故乡,总是心生向往。容探有些激动,看看了看老师傅李沅,一派严肃沉痛之色,自己便也不好表现的太兴奋。听说他师傅跟他爹是发小,颇有感情,如今他爹死了,这个至交好友倒是比他这个亲儿子还哀痛许多,说起来他心里也着实惭愧。
“咱们得加快速度了,听说要再过一个时辰便要封城了。”
“封城?”李渭在车里听见外头说话,扭头问容探:“难道那些传闻是真的,真有吃人的妖怪?”
“不是妖怪,是行尸,”容探说:“就是这些人明明都断气了,过几个时辰突然又诈尸了,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见了活物就咬……”
“你别说的这样吓人……”朱笄拉住他胳膊:“行尸之祸只是传言,未必是真的。”
“我上次跟范行之去古城墙那里都看到了,半边身子都没了,还在往前跑呢,一边跑一边嘴里嘟嘟囔囔……”
容探正讲的有声有色,忽然看见老师傅睁开了眼睛看着他,赶紧就住了嘴。老师傅也没说话,从袖子里掏出一叠明黄色的东西来,上面还有朱批。容探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叠符篆。
“我昨天特地去庙里请法师给的镇尸符,灵验的很,”老师傅说着就一人给他们发了一叠:“都好好在怀里揣着,紧要的时候能救命!”
李渭听了,赶紧揣进了袖子里。容探没要,转手递给了朱笄:“你帮我拿着。”
他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但也没明说,怕老师傅不高兴。朱笄收了,小心翼翼地说:“其实……我还带了一把桃木剑……”
“好好收着,”容探拍了拍朱笄的肩膀,然后问老师傅:“师傅,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我让朱笄带上我的大将军,你怎么带这么多大公鸡?”
老师傅咳了一声,说:“鸡血能辟邪,说不定会派上用场……”
“你可不能杀我的大将军!”容探大惊失色:“我的大将军是留着发家致富的!”
“不杀你的鸡,”老师傅说:“那几只应该就够了。”
容纳还是不放心,觉得他应该把大将军挪到他们这辆车上来。
今天天气不算好,有些阴沉沉的,出了城雾气更重。容探挑起帘子回头看了一眼城门,城门合上的时候,他心里又兴奋,又沉重。
都城给他十几年纨绔生活,却也是个牢笼,如今他终于要回自己的家。他又扭头往前看,只见前面薄雾低垂,风一吹路边树叶簌簌地往下掉,更添几分萧瑟。他仔细看了看随行队伍,只见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是苏翎和范行之,其次是范行之所带的骑兵护卫,再往后是李牧,其次是他们这辆马车,而陆广野带领他们容氏的护卫跟在后面。
最后一辆车叽叽咕咕十分热闹,那是七八只大公鸡,而他的大将军最显眼,单独放在最上面的笼子里,精神抖擞,毛色鲜亮,关在笼子里也不改好斗本性,伸着头试图去叨前面驾车的马夫,那劲头,好不威风!
因为前几日大暴雨,官道也不好走,中间马车还陷进泥洼里,半天才弄出来,原计划他们晌午时分就能到古城墙,谁知道到了吃午饭的光景,才只走了大半。
“咱们在这休息一会,你们该撒尿的去撒尿,该饮马的去饮马!”
外头忽然传来陆广野有些粗犷低沉的声音。李渭听了瞪大了眼睛,探头朝外看了一眼,然后对容探说:“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粗鲁。”
“他们都是军队出身,说话自然不像文人雅客,管他呢,他跟咱们说话的时候还是很客气的。”
李渭听了,依旧掀开帘子朝外头看,看见陆广野扭过头来,吓得赶紧又缩回去了。容探问:“你撒尿不撒?”
李渭听了脸上一红:“我出门的时候出恭了,路上没怎么喝水。”
容探嬉皮笑脸地下了车,也没去管老师傅一张黑黑的脸。旁边就是个树林里,还挺茂密,容探见有几个护卫从那树林里出来,自己便也朝那边走,走了两步,回头却看见李牧也跟了过来。
容探心想,哎呀呀了不得,他居然要看到君子野地里撒尿,这百年难遇一次的奇事,想一想实在是叫人兴奋。
“如今出门在外,条件不允许,吃喝拉撒的只能将就,在这野地里撒尿,如此不成体统,真是委屈了献臣兄。”
李牧听了也不说话,在身后站着,似乎并没有撒尿的意思。容探一边撩起袍角,一边扒下裤子,回头去看李牧。李牧便将剑插在地上,也动手去解衣衫,只是背对着他。
这害羞的劲头,好像个大姑娘!
“你还背着我,都是男人,还怕我偷看你?我……”容探说着提上裤子忽然往李牧身边一探:“哈哈哈哈,我可……”
话到一半噎了一下,他愣了一下,心里突突直跳:“……我可都看见了……”
李牧面色沉静,气定神闲地撒了尿,还抖了两下。
他记得他上一次看到李牧光身子,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数年不见,原来李家有郎已长成!!这同样吃五谷杂粮,体格各不相同,就连有些地方竟然也差异这么大,绕是他花名在外,见惯了男人的,也觉得李牧……
天赋傲人。
第3章 同床共枕
容探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其实尺寸这东西本就各不相同,他也不是不知道,他不好意思的是自己吓了一跳,导致后面哑火,就显得此地无银,倒是尴尬。
其实嘻嘻哈哈的也就过去了,泼皮无赖,向来是他容二公子的拿手好戏。这下好了,容探灰溜溜地回到了马车上。
再往前走两里地,便是上次他们去的古城墙。
想起昨天在古城墙外的遭遇,容探就心生忐忑。虽然说上次当着范行之的面,他有意做个胆小鬼,不过他还是看清了当时被苏翎一箭射死的那个人,的确和正常人类有些不一样。这也说明一点,行尸之祸不是妄言,而且已经蔓延到都城周边了。
队伍突然停了下来,容探立即探出头来,向前方问道:“怎么了?”
但是却没有人回答他,李牧骑马赶了过来,说:“你在车里不要出来,我去前头看看。”
“李牧,你不许去。”不等李牧调转过马头,老师傅就扒着窗户喊道:“老老实实在这呆着。”
李牧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有说话。容探叹了口气,问说:“要不我去看看?”
他这个老师傅,晚年得子,把李牧当成宝贝似的疼着,一点危险的地方都不许去。从前少年时候顽劣,他撺掇着李牧去爬树,被老师傅知道了之后,竟让李牧抄了半个月的四书五经,对他倒是不闻不问,看见他纨绔的这么彻底,竟然还很欣慰。
这亲生的儿子跟没血缘关系的就是不一样。
但是这一次老师傅也不准他下车:“你也老老实实呆着。”
容探半个身子都探出来了,看见前面苏翎拉起弓箭,骑着马朝前方慢慢走去,他隐约看到前面更远处地上似乎趴着一个人,在往前爬。
莫不是碰见行尸了?
上次没能看个仔细,这次他可要好好看看,这传说中不人不鬼的东西究竟长什么模样。
苏翎骑在马上,将箭头对准了地上爬着的那个浑身是血的人。那人缓慢抬起头来,伸手喊道:“少侠,救命……”
苏翎翻身下马,蹲到那人跟前:“你是古城墙的看守阿力?”
那个叫阿力的浑身血污,一条腿似乎被什么东西啃食过一般,白骨都露出来了,极为骇人。苏翎回头喊道:“慎言兄,去叫随行的大夫过来!”
“慢着!”最后面的陆广野骑马赶了过来,容探慌忙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伸手说:“陆广野,我跟你去看看。”
陆广野愣了一下,正在犹豫的时候,容探已经跃到了他的马背上,搂住他的腰说:“快走。”
陆广野看了李牧一眼,也没说话,带着容探直接赶到了最前面。容探想要下马,却被陆广野拦住了,只皱着眉头看了地上呻吟的阿力一眼,说:“他被行尸咬了,不能救。”
苏翎问:“为什么?”
“被咬过的人,三日之内,必成行尸,看他这样子,恐怕很快就不行了。”陆广野说着就下了马,抽出自己的唐刀来,苏翎抓住他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这人迟早要成行尸,留着他咬人么?”陆广野说着刀起头落,手法迅猛,看的容探都傻了眼,鲜血溅到地上,苏翎惊的说不出话来:“你……这可是条人命!”
陆广野却不急不缓,将黑靴上沾染的血迹蹭在了杂草上,将满是血污的唐刀插入鞘中:“你要是见了它们吃人的模样,就知道你所谓的人,比鬼都要可怕。”陆广野说着就回头喊道:“这附近或许是行尸,兄弟们警惕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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