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纪寒看一眼倒在地上的徐子衿,抬头冷声道:“你该知道,我便是死也绝不会再被你们抓住。”
郑公公表情不变:“莫将军,何苦,这样对大家都不好。”
莫纪寒不回话,瞳孔一缩出手如电,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几人就攻过去,那几人猝不及防,下意识的退了半步避让,然后准备出招直进,而这时,站在莫纪寒身后的也才刚刚有动作。
就是在这短暂的空隙中,莫纪寒已将佯攻的虚招收回,回掌直击自己的天灵盖,这一刻,他再没得选择。
郑公公终于失了方寸,尖声叫道:“给我留活口!”
分筋错骨
伴着那声尖叫,莫纪寒的手掌也已触到头骨,内力将吐未吐之时,身侧之人猛然扑过来拽住他的右手就往旁边拖去,其势之猛带得两人都向后倒去,莫纪寒的手臂被拉开,那一掌拍到拉他的人的肩上,内力尽数吐出,那人闷哼一声,肩骨发出轻微的“喀”的一响,拼着将那一掌受了下来,唇边立刻流出一线血丝。
这时的莫纪寒旧力已去新力未生,随后上来的两人运指如风,急封他的经脉,最后一掌劈到他的颈侧,莫纪寒眼前一黑,就此昏过去。
郑公公这才喘口大气,抬手抹了抹布满额间的细汗,命人将莫纪寒扶起来,又仔细看了看他,挥手道:“带下去吧,一路上都给我灌安神汤别让他醒过来,另外,再找城中最好的大夫给他瞧瞧,就这样回去,只怕他受不了沿路的颠簸。”
正要走,又看见躺在地上的徐子衿,想起任极的吩咐,郑公公沉吟片刻转头对黑衣人的首领道:“再辛苦下,把他给打发了,既然已经用完,那便再没什么好用的,做干净点,弄成意外就行。”
那人拱手称是,让开路让郑公公出去,随手一挥,身后两人便弯腰扛起徐子衿穿窗而出,而他则去到寺院主持的禅房,留下一张银票,道:“多谢主持行的方便,幸而事情解决得圆满并未杀生污了宝地,只是门窗有些损坏,这些银子全当作赔,多的便做香油钱吧。”
说完便即离开,那主持双手合什宣了声佛号,睁开有些混沌的眼睛道:“身在红尘便无化外,乱世岂有净土。”
又叹息一声对旁边的小沙弥道:“把那银票收起来吧,开春了就找些工匠来,除去那些破损的门窗,几个漏雨的偏殿也该修修了。”
三日后,兵部侍郎徐子衿的尸首在京城郊外的小道旁被人发现,死相狰狞,身上被捅了十来刀,衣衫被人翻得一团乱,银钱饰物全被抢走,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在京城中成了个不大不小的新闻,着实传了一阵子。
官府追查良久无果,只能上报朝廷疑是流匪所为,而后来也确实再未发生类似的事情,显得官府所说还算可信,这事便渐渐平息下来,最终被湮没。
莫纪寒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醒时眼前阵阵发黑头晕目眩,全身酸痛无力,如同生了锈,动一动都能听到骨节摩擦的声响。
艰难的自床上撑起身,房中薰香阵阵甚是温暖,却也让他感觉更加昏沉,他捧着头半天才回忆起昏睡前的种种,神色急变,想也不想的立刻就到门边,跌跌撞撞的就想拉开门逃出去,连衣服也顾得上加一件。
手还未碰到门栓,门就被人从外打开,莫纪寒收势不及直撞上去,来人伸手扣上他的肩膀将他稳住,说道:“莫将军,这么急你是打算上哪去?”
平淡寡情的声音让莫纪寒全身剧震,下意识的错肩退开,眼睛也终于瞧清了对面之人的相貌,不是任极又是谁。
顿时该记得不该记得的全都涌上脑海,莫纪寒的脸色开始发白,退得更开,这才注意到这里正是自己以前被关的偏殿,只觉眼前又是一阵黑雾迷漫。他费尽心力,逃了两个月,没想到,短短时间内便又回到原点,甚至,他还来不及见到轻裳一面。
任极显然心情很好,屏退左右自己进到房中来,看着两月不见的猎物,眼睛微微眯起:“莫将军思妻心切,想见夫人有何难,直接将她接来就是了,这点小事倒还难不倒我。”
几句话就让莫纪寒发白的脸色益发苍白起来,几乎透出青色,看着任极步步进逼,他忍住自己想要后退的冲动,切齿道:“任极,你个禽兽!”
任极已经站在莫纪寒面前,两人间呼吸相闻,冷笑道:“禽兽?多谢夸赞,说起来这还都是莫将军的功劳,若非你灭我十万大军让父王急怒攻心不治而亡,我还成不了这禽兽,也站不在九五之尊的宝座上!莫将军,你实在功高,任极终一生不敢或忘。”
莫纪寒根本没有心思听他在说些什么,在他话音将落之时将全身之力集于右掌斜劈而下,他已别无退路,只能如此,成与不成端看天命。
很可惜老天从来就不站在他那一边,任极经年习武,功力自是不弱,而他,至多只剩三成功力,这一掌虽然拼尽全力,还是慢了。
任极一侧身扣住莫纪寒右腕,顺着关节一托一卸,莫纪寒骨骼立时错位,剧痛沿经脉直抵脑髓,冷汗潺潺而下,很快就沾湿了衣领。
任极仍然抓着他的手不放,刻意加力握紧,又将他的内力封住,继续道:“莫将军,我不得不佩服你的胆色,不过三成功力仍敢与我硬拼,我是不是该为了安全考虑,废了你这身已经没什么用的功力?!”
莫纪寒咬牙忍痛,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有种你就杀了我!”
“杀了你?”任极目中厉光一闪,挑眉冷笑:“那岂不是太便宜了,让你生不如死,我才觉得快活。”
任极紧紧盯着他沾满冷汗的脸颊:“我早说过,你逃一次我就杀一次服伺你的人,你逃了两次,我也杀了两批,下一次,不止他们,”
目光缓缓下移,定在被自己握紧的手腕上,那里正因为疼痛在隐隐发抖:“我还会砍掉你一截关节,慢慢来,一点点的,先从小指开始,一个关节一个关节的砍下来。”
“五个指头,十四个关节,你可以尽管逃,没关系,我总会抓到的手指完了是手掌,然后换左手,再来是脚,莫将军,我看你能逃到什么时候。”
莫纪寒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连任极的说话在他听来都有些不清,他只是强撑着不让自己昏倒而已。
任极却还在继续,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往下,突然泛起一丝恶意的笑,凑近些说道:“不过莫将军,我还真有些舍不得你又长又直的漂亮双腿,不如换换,你逃一次,我就切掉你夫人的一截关节,如何?”
这话如同闷雷,直轰进莫纪寒昏沉的神智中,他蓦然瞪大眼,眼前的任极笑得越发恶劣起来:“任极,你敢……你敢!”
任极脱手将他摔出去:“莫纪寒,不信你可以再逃来试试,看看我任极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莫纪寒后背撞上床柱,“咚”的一声后他只能半伏在地上喘气,强撑着半坐起身,他伸手就想将自己被错开的右手关节复位。
“分筋错骨手,手法八八六十四种,对应的错法对应的解法,莫将军你就拿得准我是用的哪一种。”
莫纪寒不答,直接搭上关节,拿得准拿不准也好,解开全当运气,若解不开,废就废了,他若是四肢尽废,任极还能拿什么折磨他。
任极急速上前,拉起他的左腕同样一托一卸,莫纪寒终于忍不住,“啊”的一声低叫出来,任极将他扔到床上,转头喝道:“来人!”
郑公公急忙带着两个小宫女进来跪下:“皇上。”
“把他看住了,记住,每个时辰都给他用灵芝煎水续命,我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说完甩袖而出。
“遵旨!”
郑公公自地上起来,对那两个小宫女道:“你,去打盆水来给他擦汗,你,去厨房熬灵芝,切记一个时辰一次。”
两个小宫女一脸的惊慌害怕,连连叩头后就急着去做事,郑公公走到床边,拉过被子给莫纪寒盖上,也不说话,直接走了出去,只是走到门边时轻轻叹了口气。
分筋错骨手,说来只是江湖中最常用的逼供伎俩,基本人人都会上那么两招,大都只是些皮毛,真正的分筋错骨手,若是用到极致,绝不亚于任何一种酷刑。
如任极所说,八八六十四式,各式有各式不同的解法,自然也有各种不同的疼法,而且一阵比一阵猛烈,痛到最后,不光是生不如死,而是在生不如死之后能让人活活痛死。
莫纪寒此刻就在受着这种煎熬,任极说的一个时辰喂一次灵芝,也正是疼痛的间歇,随后的疼痛就会更加剧烈,灵芝水他并不想喝,可在那时候他已经痛得全身无力,连对个小丫头都反抗不过,牙关也咬不住,只能任由她们将灵芝水强行喂到他嘴里。
撑到夜间,莫纪寒体力耗尽神智混沌,双腕早已肿了起来,两个小宫女更加的慌起来,急忙去找郑公公:“公公,那位……那位将军,怕是已经不行了。”他若死了,她们只怕也会死得更惨,前面的两批人已经够她们戒惧,不想连自己也成为刑棍下的冤魂。
郑公公过来一看,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任极说过要他求饶,那现在是绝对不能去报的,只能搓搓手,对那两个小宫女道:“你们好好把他看着,我这就去把杜太医请来,先让他来瞧瞧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