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沁禾永远没法对兰沁酥生气,哪怕她知道妹妹这个从三品的光禄寺卿是怎么来的,她也没有办法生气。
不知道是因为孪生姐妹的缘故还是什么,只要兰沁酥待在她身边,露出或是张扬或是娇俏的笑容来,兰沁禾心里就软得一塌糊涂。
每当妹妹抱住自己,像只奶狗似的往自己怀里拱,再娇娇地唤她姐姐时,兰沁禾便什么气都没有了。
她想自己一直找不到如意郎君,兰沁酥得负起一半责任来。
看惯了酥酥,鲜少有什么美人能入兰沁禾的眼。父亲母亲为她挑选出的那些青年才俊,身上总是带着点傲骨或者颐指气使的贵气。
他们毫不吝啬地展示自己的豪气才华,却忘了当年的兰沁禾也是个年少成名的主,虽然消沉了这些年,可皮里傲骨绝没有软下去。
双方皆是一样的性格,做朋友合适,但升不起男女之爱的绮念。
若是从伴侣的角度而言,兰沁禾不喜欢和同样有脾气的人在一起,只喜欢酥酥这样撒娇的性子。
她像万清,在外客客气气的,回到家里绝不会向谁低头。若是和那些清流贵公子在一起,兰沁禾想想都有些坎坷。
兰沁禾想,实在不行,她去扬州买个人,调.教好了,装成普通百姓接回来。
父亲说的不错,只是为了尽孝延后的话,娶夫娶个性子好的就行,不必非得志同道合。
此时的兰沁禾没有想到,她这个想法在一个月后,将彻底颠覆。
不过此时不是想男人的时候,她还得紧着面前的妹妹,替她更衣赔罪。
……
兰家厢房
盈盈水雾中,身姿妖娆丰腴的女子趴在浴桶边上,她露出的后背白皙莹润,被热水浸泡后,熏染出一层薄红。
乌黑的长发披在后背上,黑与白的对比,将她的肌肤衬得愈发白嫩。
“姐姐,方才父亲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兰沁禾舀起水来,淋在妹妹背上。小时候家中贫寒,有时候丫鬟们都得出去找活做补贴家用,弟弟妹妹就得她来照顾,她做起这些事来十分得心应手。
“怎么问这个。”
“酥酥就是想知道。”
兰沁禾执着被浸湿的帕子,从后抬起妹妹的下巴,给她擦拭脖颈。
兰沁酥顺势一躺,隔着木桶壁靠进了姐姐的怀里,动作之间溅出了些水来,将兰沁禾的衣襟也打湿一片。
“顽皮。”兰沁禾嗔了她一句,接着回答妹妹的话,“胃口都被你养叼了,日后若能找个和酥酥似的男子,我便心满意足了。”
兰沁酥呼吸一滞,贝齿咬住了下唇,脸色微红,“那姐姐娶了酥酥不就好了?”
“那父亲母亲可不得要了我的命。”
“那我们就去个父亲母亲找不到的地方。”兰沁酥转身,抬头望着兰沁禾。
女子的眼睛晶亮,却又带了三分羞怯,长卷的睫毛上凝了水汽,眨一眨便有细碎的水珠落下。
她从水中伸出胳膊来,沾着剔透水珠的藕臂松松地勾住了兰沁禾的脖子,逼得她不得不看着自己。
“去江南、去戈壁,去哪里都行,去没有人能找得到我们的地方,酥酥愿意嫁给姐姐。”
兰沁酥说这话的模样,犹如开了大半的红月季,带着七分的热烈,又含着三分少女的羞意。那花蕊完全朝着兰沁禾绽开,颤巍巍着吐露着精华,半是期待半是惶恐地将花蜜献上,任由汲取。
这样的兰沁酥无疑是动人的,哪怕同为女子的兰沁禾,也时常为妹妹所惊艳。
普通百姓不喜欢兰沁酥这副面孔,背后说她是狐狸精,不是因为长得不好看,而是这副面孔好看得超出了常理,才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她过了片刻才回神,将勾着自己脖子的手臂摘下,笑着拂去妹妹的脸的水珠,“这玩笑你说了十多年了还不腻?”
兰沁酥的眼一瞬间暗了下去,她微微低头,掩盖住眼中的情绪,“姐姐以前还会哄哄酥酥的,现在已经对酥酥没耐心了吗。”
“不是,怎么会。”兰沁禾捧起妹妹的双颊,“方才是我不好,我们重来。”
她低头同妹妹额头相抵、鼻尖相碰,手指扶在对方耳窝处,郑重地重新回答了妹妹的问题。
去江南、去戈壁,去哪里都行,去没有人能找得到我们的地方,酥酥愿意嫁给姐姐。
“好,姐姐答应你,带酥酥去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只和姐姐在一起。”
兰沁酥眼睫一颤,粘在睫毛上的水珠顺着面颊流落,犹如泪珠。
“嗯。”
她攥紧了兰沁禾的袖子,手上的水在布料上晕开,濡湿一片。
第15章
沐休结束,又开始了上值的日子。
兰府离国子监有些距离,兰沁禾不得不比以往起得早了许多。
“主子,该起了。”莲儿在外小声提醒。
昨天晚上主子和三小姐很晚才歇下,每次一回兰府,主子都要被三小姐缠着,莲儿很不高兴。
她刚唤了一声,床帘里就伸出一只素白的手来,将帘子掀起一条缝隙。兰沁禾醒了。
透过缝隙,莲儿隐约能看见主子和睡在主子身后的三小姐。
“主子。”莲儿走上前给兰沁禾穿衣。
兰沁禾抬手,示意去外间,不要吵醒妹妹。
“主子,昨天郡主府里传来了消息,”莲儿偕同两个丫鬟伺候兰沁禾穿衣梳洗,一边道,“张公子昨天傍晚来了郡主府,来跟你道别,结果没见到人,就留了一盒珠宝,银耳没有收,把它退回去了。”
“张公子?”兰沁禾想了圈,“是诚心堂的那个……安徽来的孩子?”
“对,就是他,他说父亲病逝,他得回去,就不参加科考了。”
“可惜了,他下个月就能升到率性堂,若是参加这届的科举,第一榜中该有他的名字。”
国子监的学社按照学生的质量,从低到高排,依次是正义堂、崇志堂、广业堂、修道堂、诚心堂和率性堂。
兰沁禾主教乐中的琴,虽是六艺之一,但是科举不考,她的活儿就清闲了一点。
因着身上有司业的官职和郡主的头衔,偶尔也管管监生们的实践课,例如那些无有家世的监生在参与督修水利、军籍清理、丈量土地之类的活儿时,总是少不得私底下有牵绊,这时候兰沁禾也会出面,帮助自己的学生周旋周旋。
同那些教四书五经、大诰的博士而言,兰沁禾基本上就是个吉祥物,顶着郡主的头衔,吸引天下学子来国子监读书;再顶着郡主的头衔,教几节乐理课;再顶着郡主的头衔,招待外国来的使者学生。
从兰府出来,踏入国子监后,兰沁禾便听到了几位博士在窃窃私语。
还有一年就是恩科,和优哉游哉的兰沁禾不同,那些教“主科”的博士们比学子还要发疯。兰沁禾本以为他们是在讨论科考的事情,却不想忽然有人叫住了她。
“兰大人!”几位博士见到她后行了一礼,其中一人上前道,“祭酒在公署里等您,说是有事要找您商量。”
祭酒,国子监的最高长官,居正五品,是兰沁禾这个国子监司业唯一的上司,司业平日最主要的工作,就是辅佐祭酒,相当于副手。
“好,多谢告知,我这就去。”兰沁禾点头致意后,赶去了公署。
一路上她发现今日的国子监热闹得反常,没有几句读书的声音,倒更像是菜场似的嘈杂混乱。
发生什么大事了?
她狐疑着走进了祭酒的公署,对着桌后的老人行了一礼,“李大人,您找我?”
“啊,兰大人来了。”老人招了招手,“坐。”
旁边的小厮给兰沁禾递了茶退到一边,李祭酒等兰沁禾接过后,同她道,“今日监里发生了大事,你可有听闻?”
“我在来时的路上听见监生们议论纷纷,没怎么听真切。”兰沁禾道,“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昨夜刮了风,把一座号房的屋顶给掀了。”
兰沁禾有些惊诧,“有这等事?可有学生受伤?”
昨夜确实刮了风,可并不是什么大风,竟然能把国子监的号房屋顶给掀了?
因为体谅家住得远的监生,西朝国子监为监生们配备了号房居住,不止监生自己可以住,陪读来的家属也可以住。
现在住的地方没了屋顶,难怪学生们无心读书,忧心忡忡了。
“万幸,没有人受伤。”李祭酒叹了口气,“这也不是什么怪事了。馔堂的饭食越来越差,每月该给监生们发的白米也拖欠了好几个月。这都没什么,关键是,太学门上的匾额已经掉了七.八次,砸伤学生事小,那可是高祖爷亲题的字啊。”
“咱们的号房,自圣祖继位起就没有翻修过,日晒雨淋的,是该坏了。”
兰沁禾掀起茶盖的手指一顿,明白了上官的意思。
“既然这样,我来拟个折子,让几位博士都签名,再由大人领衔上奏,请朝廷给我们国子监拨发修缮的银两。不知大人以为这样处理如何?”
“唉,”李祭酒不以为然地叹了口气,“这样的折子国子监上过多少次了,根本没有用。北边干旱,东边抵御倭寇,西边还有内乱,内阁哪里顾得上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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