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骁如朝床底瞥去,思忖到这位置虽惊险,可林氏夫妇都不会武,该不会发现的。
却又不放心道了句:“你们小心一点!”便转身去开门了。
床下阿魄看两人走远,这才又回过头,稀奇的目光打量着邱灵赋那双游鱼一般生机活络眼睛来。
那双因怒恨而明亮的眼睛近在咫尺,诱得阿魄心里溢满了手可摘星的满足,又混杂着遥不可及难以触碰的贪念来。
满足和贪婪,两种对立的心绪毫无章法地交织着,阿魄的心脏承受着这样巨大的矛盾感,面上平静如水。
彼此之间的呼吸喷在对方脸上,邱灵赋被这酒气笼罩着呼吸困难。
脸上细细的汗毛贪婪地品味着邱灵赋的凌乱呼吸,明知不是自己所期盼的原因,可阿魄却迷惑自己麻痹地感受着此刻莫须有的暧昧。
“你看我们像不像同床共枕?万千尘芥为床,朽木劣根为被。”阿魄的笑意让邱灵赋难得难堪几分,“你我两个,一个朽木,一个劣根。你猜猜你是哪个?”
邱灵赋似懂非懂地瞪视,他把这陌生又让人难耐的气氛视为羞\\辱。
外边传来刺耳的开门声,这骤然平添紧张气氛的声响,却丝毫不能减弱阿魄的身心愉悦,仿若成千上百个日夜躺在干爽稻草上的惬意。
那双敌意的眼不依不挠地诱惑着自己,看得阿魄头脑昏沉,酒醉仿佛更甚,不由得把视线从邱灵赋移开。
可这人的呼吸却清晰传入耳中,小猫一般若有似无地蹭着自己的耳朵。
心怀四方浪迹天涯的年轻浪子,被自己躁动的心撩得虚心,渴望却又不敢再看那仍不忘敌视自己之人。
他下了决定一般,把邱灵赋侧躺的身子推到。
此举立刻换来邱灵赋愈加愤慨的眼神来,阿魄不理会,他就在这狭隘的床下,撑起身子,一只手拥抱似得放置在邱灵赋另一边,手脚并用。
邱灵赋立即了然,阿魄要从自己身上爬过去。
阿魄在他耳边吹气一般低语道:“我不挡你的视线,也让你好好瞧瞧,这位林公子会怎么和妻女数落你的?把你的罪行,你的恶劣,你的可恶,通通倒豆子一样倒出来......你也不能不在乎,因为我要惩罚你。我要替天行道,专门惩罚你这样屡教不改的小人。”
为隐藏自己的心虚,对好动却被禁锢在此的可怜人虚言恫吓,自己可真是恶劣。阿魄心里轻巧地呿了自己一声。
这阿魄才把身子挤了一般,便拥挤得两人都透不过气起来,两人胸\\口仿佛贴在了一起,频率不一却同样躁\\动的心跳撞击着彼此的胸膛。
这一切小心翼翼又悄声无息,倒是像暗地里做什么勾当,真像偷\\情一般。
几乎是擦着日思夜想的心上人的身子过去,肚皮擦着肚皮,腿挨着腿,头靠着头。
并蒂莲连理枝似得紧密。
身着的布衣也若无物一般,大口喝酒吃肉后燥热的身体,更是烧了一般滚烫,身\\下人传来的挤压之感的每一处地方,却让他从未有过地酥麻刺激。
把下巴艰难地往后收了收,这才没让两人嘴唇挨上。
鼻子却是野兽示好一般轻轻擦了过去,这是蠢蠢欲动的私心作祟。
阿魄垂眸看那精致下巴上嫣红诱人的薄唇,口舌早已干涸,喉结鬼迷神窍地蠕动,呼吸更是紊乱不堪,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来。
满脸苦大深仇的邱灵赋,眼里诧异之色一闪而过:这拥挤是拥挤,难不成真有这么费劲么?
江湖风浪里闯荡颠簸的阿魄,身体遭受刀枪,历经苦难百折不挠,阴险与狡诈亦是有所见识,内心清明坚韧不催。
可沉溺我行由心之乐的他,十八年来初尝青涩,此番情\\欲\\横生,竟也学着克制起来。
想来邱灵赋也是从不委屈自己之人,却与自己也有不同吧。
要是真有所爱,想必他定是幼稚又愚昧,定要肆意纵\\情声乐,贪图爽利去了。懵里懵懂的,会把心爱之人吓跑也不一定。
光是这么想着,心中弥漫的竟是蚀骨的酸味儿。
那么那个人,一定要是自己才行。
因为自己是不会被吓跑的。
他痴迷的神色被黑暗藏得很好,邱灵赋看着他,却毫无察觉,
第15章 十五、紫域(十一)
当阿魄终于挪到邱灵赋身后时,解脱了一般呼了口长气。
刀尖上磨砺天地里逍遥的人想着,自己这辈子最难捱的苦难,也不过这一关罢了。
让他背对自己,不再需要应付那双甜美毒液一般的眼眸。自己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借起了酒劲与微光,目光贪婪舔\\舐邱灵赋那柔软的头发和白皙的脖子。
此时倒是全然没了方才那点青涩得鄙夷自己的不知所措来。
他就蜷缩在这狭小的暗角里,肆意妄为地听着自己阵阵心悸。
今夜这酒里狂性的味道,混杂在邱灵赋干净的气息里,灌满口鼻。
他这会儿只看着,却不再去碰眼前这人一点半毫。
即使他被自己点了穴,动弹不得,反抗不得,即使这地方多么狭小,多么阴暗,自己可以做到无人察觉,也可以为自己任何触摸的举动找到合理的借口。
当这床榻之下无人知晓的一切终于归息平静,谈话的动静才清晰传来,在狭小的空间里听着沉闷又遥远。
一女孩奶声奶气,不断地喃道“娘、娘”。
“谢谢肖少侠......和沈姑娘的照顾了,可沈小姐毕竟是女子,孤男寡女,实有不便。以后我家相公就由我来照顾吧。”声音嘶哑暴露了她的才止的哭泣,可话至沈骁如的生硬,小动作一般清晰地传递到听者的意识里。
肖十六嗤笑一声,也不怕挑明:“林夫人,我送你来时也不是孤男寡女?我们不过是想帮你们罢了,骁如从昨日起就没有离开过这房间,也不过是想救他。江湖人么......可没这么多规矩。”
“可......”林夫人还欲说话。
为了避免听到更为难堪的话语,沈骁如打断了她的话,对肖十六:“林夫人不是江湖人,心存这样男女规矩也是正常。”
语气里不卑不亢:“但林夫人,我照料林公子做的也只是救人性命所需的分内之事,你大可不必介意。现在林公子毒已解,过几日便会好,我也不会再踏入这房间一步。”
既没有全宽待林夫人方才对自己的猜忌冒犯,也没有针锋相对咄咄逼人。
说得给那林夫人是留了三分面子,但也强硬正气得让那林夫人退却了几分。
床下死尸一般横躺的邱灵赋,眼底也不由得快意起来。
他听了此话心里也同样解气。
从小与花雨叶姑娘们相交甚好,更有难得臭味相投一同捣蛋的青梅竹马含嫣,使得他的心乐于看到令人刮目相看的女子。
他心里又无聊地揶揄:不过这夫妻俩还都挺爱嚼舌头,也算是天生一对了。
林夫人可从未与江湖女子打过交道。
平日里与自己搭话的姑娘家都细声软语,要是自己这般指责男女之别来,都是要羞愧得抬不起头的。
没想到沈姑娘却是这般脾性,而那少侠也如此护她。
暗悔自己口上说了不中听的,把自己与救命恩人的关系闹得这般僵持,她结巴道:“我、我只是......”
可又别扭地不愿认错,只好转移话题:“总之,还是感谢沈姑娘了,我这出门匆忙,只带了一些银两,还请沈姑娘与肖少侠一定要收下。”
沈骁如没说话,但肖十六却把那银两毫不客气地收了,他在手里颠了颠那袋子很有分量的银两:“既然林夫人要我们收下,那就不客气了。”
说着两人便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把门轻柔又小心地阖上,人却没有急切地过来。
那女孩天真地看着娘眼帘的晶莹,问道:“娘你怎么了?”
林夫人把丝绢拽在手心里,声音里带着虚弱的哭腔:“娘没事,瑜儿乖,我们去看看爹爹。”
在床底,唯能看着那林夫人步步靠近,裙摆盛开的荷花似的漂浮过来。
那小女孩被抱在手里,大概不过两三岁吧?要是放下地上走着,看到这床底有两个人,会不会被吓得嚎啕大哭呢?
顽劣如邱灵赋,可对逗哭小孩没兴趣。
而身后这阿魄,这般厉害,又狼似的狡诈,怕是决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正想着身后那危险得安静的人,便感到胸\\前一阵异样又温柔的压迫,让他呼吸再次艰难凝滞起来。
身后潜伏的人拥抱一般把手按在他胸前,耳边有人凑来,呵气似得悄声道:“她们走来了,你怎么不慌?”
为什么要慌?和阿魄做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心底意外地坦然自若。
后背因为那人的欺身紧密无间地贴上了那人的胸口,浓郁的酒气又再次袭来。
邱灵赋方才的心静气静,竟然也被这股酒气扰得心神混乱。
甚至错觉地以浅薄的肌肤,感受到了身后那强大之人心如擂鼓。
他从不把错觉放在心上。
林夫人已走到跟前,邱灵赋在床下以低微的视角观察,仅能看到那款款绽放的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