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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庶子逆袭 (四月流春)


  “嗯?”承天帝坐定榻沿,低头,与一贯爱直言顶撞的犟儿子对视,欣慰认定自己并非全然的教子无方。他腰背佝偻,宽慰地解释:“起来吧,朕并非怪罪于你。只是你说的太匪夷所思,倘若为真,一旦传出去,必将贻笑万年,给大成列祖列宗抹黑,皇室尊威荡然无存。”
  “父皇顾虑得是。”庆王莫名心酸,且开始内疚。他因生性强硬霸道,不知与更加强硬霸道的父亲顶撞多少次,父子关系最僵时,他被父亲派去戍卫西北边境,两地分隔十年。
  人之常情,愤懑难以避免。但此刻,他在确认父亲已老得不能挺直腰背、无法声如洪钟厉声斥责自己后,那股似有若无的愤懑之情奇异地烟消云散了。
  只要没彻底决裂,终究血浓于水。
  庆王跪立,垂首,沉默为父亲穿鞋,动作笨拙,但一丝不苟。
  承天帝亦感触良多,眸光慈爱温和,任由儿子侍奉自己,沉痛诉说:“起来吧。唉,你二哥有结党的嫌疑,且张扬不知遮掩,众目睽睽,朕若视若无睹,只会引发朝臣反感,危及社稷。”
  庆王搀扶父亲起身,强硬冷静道:“您公正无私,勤勉为国,严惩一连串贪官污吏,连二哥也没宽恕,谁要是敢不依不饶、借题发挥谋私利,儿臣第一个不放过他!”
  “有话好好说,斯文和软些,别总这么粗蛮,你究竟知不知道外人对你的评价?”承天帝烦恼问,觉得自己因为儿女操碎了心。
  “儿臣不知。”庆王坦荡荡,浑不在意。
  “唉,你啊。”承天帝摇摇头,暂且放过,眼下他得解决更重要的事。
  皇帝秘密摆驾祈先殿,决意亲眼目睹、亲自求证,庆王与大内总管一道,鞍前马后地安排护卫随从,足足忙碌个把时辰,穿戴整齐的承天帝心神不宁,在厅里往返踱步,忧虑重重,突然问:“雍儿,那事还有谁知道?”
  庆王停顿瞬息,垂首答:“仅是儿臣个人的猜测。”
  “是吗?”承天帝缓缓靠近,威严逼问:“那姓容的小子呢?你们一同查案,他不知道?”
  事关皇家惊天丑闻,庆王一口咬定:“他不知道。”
  “哦?”承天帝面沉如水,瞬间动了杀意。
  庆王敏锐察觉,当即郑重其事承诺:“您尽管放心,他绝对‘不知情’。”
  “你们的事,朕现在没空理会,但他必须‘不知情’!一旦出了差池,统统算他的错,到时休怪朕严惩。”承天帝毫不留情地提醒。
  庆王心头一凛,登时懊悔没能撇开容佑棠,屏息颔首:“儿臣明白。”
  “那小子机灵慧黠,朕相信他必出了力,但做人切忌‘聪明反被聪明误’,更严禁罔顾大局,自作聪明。”承天帝不怒而威,通身散发不容忤逆的帝王气势。
  “是。”
  亥时
  容佑棠与庆王返回御花园。
  “我在偏厅喝饱了茶,也没得到陛下的召见,不知他老人家是什么意思?”容佑棠紧张问。
  庆王含糊答:“他催促咱们加快动作,尽快结案。”
  “只是这样?”容佑棠满腹狐疑。
  “嗯。”
  容佑棠环顾四周一圈,靠近两步,探头打量对方神情,笃定指出:“您撒谎!”
  “放肆。”庆王轻飘飘说,别开脸,有意不想透露绝密。
  容佑棠从善如流,直言不讳,耳语问:“殿下恕罪,容下官斗胆猜测一句:陛下龙颜大怒了?”
  庆王有苦衷,沉默前行。
  “斥责您的推测不可思议?拒不肯接受?他后悔召我入宫协助破案了?”容佑棠一连串地猜中了事实。
  “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庆王无奈开口。
  容佑棠更加无奈,唏嘘慨叹:“当陛下召我入宫时,我就知道有这时候。可早已置身其中,回避还来得及吗?”
  “别怕,万事有本王挡着。”
  “那怎么行?好歹能帮多少是多少。”容佑棠大义凛然道。
  九月中旬,天幕高悬一轮满月,月色澄澈莹洁,柔和似水,笼罩着静谧的御花园。
  禁卫们隔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前后护卫。
  庆王驻足,剑眉星目,眼里盛满深情和月光,没头没脑地叮嘱:“倘若哪天本王因故倒下、无法相助,你有事可去求援于五皇子殿下。五弟的舅父是兵部尚书,虽然他喜爱山水诗画,无意追逐功勋权势,但为人正直,说话颇有分量,在皇家占有一席之地。”
  “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怪不吉利的。”容佑棠忐忑皱眉。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总之,你记住就是了。”庆王叮嘱。
  “好吧。”容佑棠不解其意,纳闷点头,胡思乱想,暗忖:难道陛下不喜殿下?刚才陛下愤怒斥责还是降罪处罚?
  不多时,一行人返回议事帐篷。
  “今夜不必熬着,歇息去吧,有事会叫你。”庆王催促。
  忙乱至今,容佑棠强睁着眼睛,心知必定有内情,但对方不肯吐露,他只能等待,提醒道:“殿下也请安歇,养足精神,等明早画师的消息。”
  庆王颔首:“好。”
  两人同时一点头,容佑棠返回侧边内侍管茶水糕点的小帐篷,自去休息。
  庆王负手缓步,心平气和,看不出什么情绪,两名小太监远远地打起帐帘,庆王抬眼一看:瑞王体力无法支撑,已入睡,盖着薄被;五皇子和八皇子则对坐喝茶,低声交谈,桌上摆满许多吃食,从干果糕点到粥汤面食皆有。
  “三哥,你怎么去了那么久?父皇有何旨意?”正喝茶醒神的五皇子起身关切问。
  庆王早有准备,答:“父皇催促咱们加快动作破案。他老人家今天亲自审问贪污党首,发了好一通脾气,接连下旨,用不了几日,刑部天牢估计会被塞满。”
  八皇子亦起身相迎,神色一如往常,颠颠儿地拉开椅子,亲热道:“三哥,快坐下聊。你前脚离开,六哥七哥后脚来探,带了好些吃的。”
  八弟表面看不出什么异样,究竟是他深藏不露,还是我先入为主、不愿怀疑兄弟?
  “小六他俩来了?”庆王忍下满腔疑虑,顺势入座。
  赵泽宁轻快答:“是啊!据说,倘若明早宸妃娘娘身体好转,他们就会过来帮忙。”
  宸妃娘娘?破案之前,她的“病”不会好转的。必定看住儿子们,尤其会牢牢按紧瞎闹腾缺心眼的小武。
  庆王心知肚明,但并不点破,说:“那自然好。”
  “父皇大动肝火,他没事吧?”五皇子担忧问。
  “太医日夜待命,我走之前侍奉他歇下了。”庆王温言答。他余光暼向八皇子,但后者正垂首倒茶,看不见神态。
  五皇子忧心忡忡,说:“唉,生什么气呢?为那些贪婪无耻之徒,不值得,交由刑部审理即可。”
  “抓了很多贪官吗?那他们的差事谁干?”八皇子一派天真无知。
  庆王下颚紧绷,侧脸轮廓俊朗出众,言行举止极富男子英武气概,昂首道:“大成从不缺乏人才,翰林院栽培了多少庶吉士?他们只是缺乏证明才干的机会而已,给一些机会,必能筛选出德才兼备之士。”
  “三哥说得对。来,喝茶。”赵泽宁尊敬地给兄长奉茶。
  “多谢。”庆王接过,再度顺势暼去审视的一眼。
  赵泽宁佯作不知,他冷汗涔涔冒出,汗湿重衫,直觉不安,焦虑渴盼安排下去的人顺利毁了墨阁的掌印和指纹。只要没有铁证,他大可抵死不承认,毕竟一家人,且是皇家,想必顶多被申斥厌弃。
  ——呵,我自出生以来就被厌弃冷落,无所谓了。赵泽宁冷笑。
  “小时候,每逢年节,兄弟姐妹们总会聚在御花园,或追逐嬉闹,或乘船游湖,或钓鱼放风筝,十分热闹有趣。”庆王徐徐提起,很是怀缅,他低头注视碧绿茶汤,怅然若失,说:“可惜我去了西北十年,与兄弟妹妹们两地分隔,未能尽到兄长的责任,委实遗憾。”
  五皇子赶紧宽慰:“三哥此言差矣!你虽然奉旨去戍守西北,但年年回京探亲啊,手足骨肉亲情,断不会因为分别而消褪,仍是像从前一样。”
  不一样了。长大后,再回不到从前。庆王仰脖,一口饮尽八皇子奉的茶。
  哼,从前有什么好的?
  赵泽宁侧耳倾听,内心嗤之以鼻,没有丝毫怀缅之意——他只想埋葬从前,遗忘幼时饱尝屈辱、却无力反抗的自己。
  庆王搁下茶杯,说:“我随口感慨两句而已。五弟、小八,来,喝茶。”语毕,他执壶,为弟弟们倒茶。
  “这可使不得!我来我来。”五皇子不由分说地抢过茶壶。
  “岂敢劳烦二位兄长倒茶?真真折煞我了。五哥,让小弟尽尽心吧。”赵泽宁回神,旋即从五皇子手中夺过茶壶,一一倒了大半杯温茶。
  庆王和五皇子颔首致谢,半晌,庆王举起茶杯,低声果决道:“为早日破案,咱们以茶代酒鼓舞士气。干!”
  “好!”五皇子欣然碰杯。
  “小八?”庆王双目炯炯有神。
  “好的。”八皇子硬着头皮举杯,与兄长们碰了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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