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提醒。”容佑棠强颜欢笑。
“走喽!”
“齐兄慢走。”
齐志阳笑一笑,打马小跑进对面巷子。
对方一转身,容佑棠的笑脸即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无精打采地骑马回家。
马儿有灵性,似乎能体悟主人的沮丧心情,“哒哒”走得很平稳,一路老老实实。
不久后,回到家门口,容佑棠下马,勉强调整好情绪,慢吞吞地拍门。
“哪位?”老张头很快出来应门。
“张伯,我回来了。”
门“吱嘎”一声迅速开启,老张头的笑脸却凝固了,迅速察觉不妥,赶忙接过缰绳,关切问:“少爷,您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容佑棠吃惊地皱眉,讷讷问:“我看起来不好吗?”
“唉,往日老远就能听见马蹄跺地奔跑声,今儿走回来的吧?连说话的语气都不对劲了!究竟哪里不舒服?快进屋坐着,我去告诉老爷。”老张头匆忙牵马去马厩,他非常熟悉少主人,断定今日必出了事。
半个时辰后,天色昏黑,晚风寒凉。
“棠儿,到底出什么事了?”容开济坐在床沿,担忧询问。
“没事,我只是中午没歇,有点儿累,睡一觉就好了。”容佑棠俯趴,头枕着手臂,一动不动。
“头疼?头晕?”容开济追问,伸手拉高薄被。
管家李顺在旁猜测:“莫非中了暑热?我还是去请个大夫吧?”
“不用,我好着呢,只是困。”容佑棠抬头,若无其事地劝阻,不愿家人忧心。
容开济眉头紧皱,快速道:“老李,去叫张妈熬一剂常备的解暑茶,再做些清淡开胃的粥汤来。”
“哎,好,我这就去。”李顺领命出去安排,谁知刚踏出门槛,迎面撞见了庆王和郭达一行!
“庆、草民叩见殿下。”李顺舌头拧了一下,慌忙行礼。
“免礼。”赵泽雍脚步未停,行走生风,大踏步迈过门槛。
李顺隐约有某些猜测,只是一直不敢向容开济求证,死死憋在心里,他转头道:“草民见过郭公子。”
身穿轻甲戎装的郭达点点头,笑道:“无需多礼。你们少爷如何了?”
“呃,挺、挺好的,说是中午没歇觉,正在休息。公子快请厅里坐,您请。”李顺躬身一引手,含糊说。
郭达在门口探头看了几眼,当机立断,转身熟门熟路朝正厅走,其余禁卫各司其责地分散护卫。
卧房内,容佑棠听见行礼问安的动静后,一咕噜起身,刚穿好一只鞋子,庆王已大步走进里间。
容开济匆匆相迎,正欲行礼,却被庆王稳稳托住手臂:“免礼。”
“殿下大驾光临寒舍,不知所为何事?”容开济疑惑问。
“找他问几句话。”赵泽雍说,他刚从北营回府,收到消息后旋即赶来探望,仔细打量坐在床沿穿鞋的人,重点审视其双膝。
“殿下请去外面坐,我马上好。”容佑棠头也不抬地穿鞋子,容父拿过外袍给儿子披上,轻声催促:“快些,别让殿下久等。”
赵泽雍稳站不动,耐心十足,低声嘱咐:“不急,别催他。”
容父听出庆王语气里的温柔宠爱,心内五味杂陈,欲言又止,暗自焦虑。
顷刻,容佑棠三两下系好衣带,请庆王往外间走,问:“有什么要紧事吗?”
“有。”
容父本想请庆王出去正厅落座喝茶,对方却自发坐在了外间书房!他开口迟了一步,只得懊恼将话咽回去,以往他会亲自去张罗茶水点心,近数月以来却因为某些无法启齿的忌惮,选择陪坐,走到门口扬声呼唤:“张妈?”
“哎!老爷有何吩咐?”
“快沏茶来。”
“是。”
赵泽雍微皱眉,扭头看一眼容父,但没说什么,开门见山问:“今日父皇为难你了?”
什么?!
容父大吃一惊,登时双目圆睁,脱口追问:“棠儿,你犯错被陛下责罚了?”
容佑棠难免尴尬,含糊地解释:“没有,只是问了几句话而已。”
“问的什么?”赵泽雍又问,眼神非常专注,心目中只有一个人,竟是豁出去了似的,并不顾及容父在场。
容佑棠下意识望向养父,吱吱唔唔,避重就轻道:“关于七殿下提的翰林院有关事。”
事关朝廷公务吗?
如此一来,容开济便不好陪聊了,这方面他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只得起身道:“你们谈正事,我去招待郭公子。”
赵泽雍礼貌地一点头。
“好。”容佑棠没有直视养父的眼睛。
片刻后,房门关闭。
“殿下,我——啊!”容佑棠话没说完,赵泽雍已经忍无可忍,突然起身,不由分说地把人抱回里间,轻轻放在床上,动作急切,略显粗暴。
“殿下?”容佑棠茫然不解,推了推对方。
赵泽雍一声不吭,把人按坐在床沿,二话不说,脱掉对方的鞋子,三两下挽起裤腿,一直将裤管推到膝盖以上,温热厚实的手掌摩挲膝盖,低声问:“今儿在御花园,你跪了多久?”
习武之人的手掌皮肤粗糙,指腹遍布硬茧,当其轻柔抚摸膝盖与膝弯时,异样酥麻感乱窜,激得容佑棠倒吸气:“嘶~”
“疼?”赵泽雍抬头。
容佑棠摇摇头:“不疼,是痒。您怎么知道的?”
“本王自有消息渠道。”
“陛下并未责罚我,他其实挺客气的,很含蓄,我只跪了一会儿而已。”容佑棠据实以告。
“我很抱歉。”赵泽雍低声说。他垂首,吻了吻对方的左膝。
“别!”容佑棠吓了一跳,用力挣了挣,试图掰开对方手掌,可惜毫无反抗之力,眼睁睁看着对方又吻了吻自己的右膝。
成何体统?太不像样了!
刹那间,容佑棠脑海里蹦出庆王口头常训的一句话。
“无端让你受了委屈,我很抱歉。”庆王眸色幽深,神态坚毅,字斟句酌道:“父皇那儿,我——”
“您千万别冲动!”容佑棠立即打断,罕见的强势,轻声说:“陛下乃一代明君,宽厚仁慈,确实是我逾矩了。”
“逾矩?”赵泽雍挑眉,尾音上扬,威严板着脸。
容佑棠认真端详对方神态,半晌,由衷地感慨:“其实,你和陛下很像。”
“是吗?可他曾直言训斥本王顽固忤逆,众皇子中,独独将我派去西北。”赵泽雍面无表情道。
“若非陛下将您派去西北,如何能斩获战功、封亲王呢?”容佑棠一本正经地反驳。
“哼”赵泽雍放下对方裤管。
“快起来,您这样真是折煞我了。”容佑棠拽了一把。
赵泽雍顺势起身,坐在床沿,双方紧挨着,肩并肩,他端坐,腿比对方高出一截,整个人大了一圈,有种奇异的契合感。
“父皇都说什么了?”
“陛下让我好自为之,他夸你出类拔萃。”容佑棠莞尔,破罐子破摔一般,主动拉起对方的手,十指相对,比了比指节长短,而后认真数茧子。
第127章 表白
“一、二、三……”容佑棠念念有词,握住庆王的右手掌,细数对方指节、虎口、指腹上的硬茧。
赵泽雍端坐,腰背挺直,左手握膝,右手放松,任由对方动作,扭头俯视身边的人,眼神专注,堪称柔和,像一只卸下防御的威猛雄狮。
“……七、八、九……”容佑棠越数越惊讶,低头凑近,脑袋几乎埋进对方掌心,他知道常年习武之人的手必定有硬茧,却不知居然这么多。
曾经无数次,容佑棠很想拉拉庆王的手,可惜顾虑重重,有心无胆——
终于,此时此刻,被皇帝敲打后,他陡然像吃了熊心豹胆,再无顾虑。
管它呢!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右手共十二个。”容佑棠抬头宣布。
“唔。”赵泽雍抽出右手,环抱对方肩背,主动将左手递过去。
“我看看啊。”容佑棠顺势握住其左手,从拇指开始,挨个儿地数,一丝不苟。
半晌,赵泽雍低声笑问:“数不清楚吗?小容大人。”
“好了。殿下的双手一共有茧子二十一个。”容佑棠头也不抬地宣布,轻声问:“为何这么多?”
“不足为奇,长期骑马拉弓、舞刀弄枪的人皆如此。”赵泽雍浑不在意地解释。
“可你是亲王啊!”
容佑棠强调,他伸出食指,小心翼翼,抚摸对方左手虎口处的一片硬茧,唏嘘道:“没结识皇亲国戚之前,我一直以为你们过着天底下最奢华享受的生活:高楼广厦、金奴银婢、绫罗绸缎、美酒佳肴、笙歌夜舞、左拥右抱——”
“有你一个足够了,本王无福消受更多。”赵泽雍郑重打断,环抱对方的右手略用力。
容佑棠眼底满是笑意,胆大能包天,自顾自继续说:“譬如曾见过的几位皇子殿下,均过得同我想象中一样,尤其七殿下,他简直是全天下纨绔的头领!”
“妄议皇子,大胆。”赵泽雍毫无威慑力地训了一句,随即叮嘱:“你的这些话只能在本王面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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