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成气势的太子和温贵妃,绝非是当初气焰嚣张的文氏可以比拟的,要对付他们而不损自身,简直难上加难。
而如此心智的人物,此次突然主动请缨前往边城平复乱军,绝不可能只是偶然的心血来潮。
这一点赵权看出来了,身为他的幕僚,沈泽自然也看出来了。“这位太子心机深沉,行事皆有所图,这段时日的朝政处理已入了陛下眼中,稍加历练,储君之位已安稳无疑,又怎会在乎这平复乱军的微弱名声?”
“沈先生心思清明,这一点,我们猜得到,这位太子殿下自然也猜得到。”赵权道,“若是老夫料得不错,太子殿下此次的行事,是为了给我们机会。”
沈泽瞬间会意,“太子殿下既设了局,大人此次是否愿意入瓮呢?”
赵权淡然自若的扫了一眼沈泽,久经官场而被岁月携刻无数痕迹的老脸扬起一抹窥探世事的冷笑,缓缓道,“难得有如此心智的人与老夫对弈,老夫又怎能搅了他的兴致?更何况,老夫的这一手棋,任他太子殿下有天大的本事,也猜不出来。”
言毕,赵权执笔落于宣纸之上,片刻后一封书信已成。赵权将书信密封,沈泽瞧上密封之上有赵权亲手写下的一个大大的‘密’字,心神一颤。
他知道,这位丞相大人,终于准备动手了。只是想到此次动手的后果,沈泽的心口浮上了一层阴影。
似乎看出了沈泽的忧虑,赵权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缓缓道,“先生不必自扰,自古以来,朝代更替,都是由鲜血与尸骨堆积而成。坐拥天下,权倾朝野,岂是轻易能够得到的?只要此次事成,三殿下尽快坐上皇位,朝局稳定,一切恢复如初,我们的手段,便也算是值得的。”
眼见赵权面上毫不遮掩的,对权利与欲望的倾慕,沈泽心中了然,便也不在多言。
未几,一封赵权的亲笔书信,由府中亲信亲身携带,迎着初春的寒风,快马加鞭地奔离了这座风雨欲来的京城。
晌午,容修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到了河西大营,并且带来了昭元帝的诏令。提前收到太尉来信的边牧将诏令看了一眼后,立即整军。河西大营原有五万精兵归边牧统辖,此次诏令带三万精兵前往,便要留下两万精兵在此镇守。
边牧片刻间已有了决定,留下自己的副将在此统辖余下的两万精兵。自己则带领三万精兵,即刻开拔前往邺安。
因为军情紧急,容修与沐青在军营中稍事休息,与边牧一同用了军粮饱腹后,立即随同准备好的三万大军开拔前往邺安。
不过此行,为了体贴太子殿下,边牧准备了一辆马车,以便路上让太子随时可以歇息。容修原本不答应,无意瞧见身旁骑了半天马而脸色疲惫的沐青,容修便默许了边牧的好意。
于是,行军途中,便有了这样一幕。
原本是边将军为太子殿下准备的马车,每每上去歇息的,是跟在太子殿下身旁,面容清秀的东宫中舍人。而每次歇息好,踏出马车,太子殿下都会驾马上前轻声询问一番,确定这位中舍人歇息好了,才继续驾马前行。
每每见此,边将军与众将士的心声皆是:“……”
而以亲兵身份跟在容修身边的良阙见到此幕,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心声:“嘿嘿嘿……”
第75章 处置
两日后,大军行进至与邺安相距不远的鞍山时,收到了蒙毅快马传来的书信。蒙毅将书信交给容修,容修看完后,脸色微变。并下令蒙毅加快行军速度,尽快赶往邺安。
翌日午时,大军赶至邺安,与邺安城外扎营。容修与边牧携三千将士进入邺安。
都尉府内,正厅之中,除却被严括传信召回常山的冯子山外,此刻已集齐了邺安城内的所有将领。容修坐于主位,望着此刻跪在他身前,向他负荆请罪的蒙毅。
沐青则立在容修身侧,面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幕。
蒙毅跪在大厅中央,面色沉重,言辞诚恳道,“太子殿下,此次与乱军一战是臣失察,中了敌军的陷阱以致损失惨重,请殿下降罪,无论是何罪责,臣都愿意承担。”
“请罪一事暂且放在一旁,待收拾了乱军,自然会依法处置你。”见蒙毅面色颓败,知晓此次的败仗蒙毅心中也不好受,容修没有在追究责任一事上多言,只道,“你昨日传来的信上所言,祁州城内的乱军已失去踪影,是何时发现的?”
蒙毅拱手道,“回殿下,是臣的失责,太尉大人传来书信,臣接到书信便即刻派人前往祁州城查探,才得知乱军竟然已弃城而去。询问城中百姓也无人知晓,就仿佛一夜失踪了一般,查无痕迹。得到消息后,臣便立马传信给太尉和殿下,乱军失踪至今,或有数日。”
乱军或有可能失踪一事容修已经从严括那得知,所以昨日收到消息后并不算吃惊,让他担心的是,失踪的一万名乱军,究竟藏在了哪里?只是,这一次大昭军如此陷入被动,连乱军的行踪都无法掌握,究其原因便是蒙毅指挥不当,甚至连该做好的职责也并未做好。
“蒙毅,你此次太过让人失望,完全不是一位征战沙场的将军该有的表现。我知晓乱军之中有一位用兵如神的将领,可你不能因为吃了败仗而心神恍惚,连后续的战备处理都做不好,你若继续如此行军打仗,岂不是白白葬送我大昭男儿的性命!”
这话说得算是有些重了,尤其是对于一军将领的蒙毅而言。蒙毅脸色顿时一白,只是也无脸辩解。他确实因为这一仗败得太过惨烈,心神恍惚,竟忽略许多由他本该做好的细节。
正在他被训得发愣之际,容修道,“发觉乱军失踪后,可有传信附近的城池密切搜寻乱军的动向?”
蒙毅道,“已传至滨州,泰宁等地,暂时未有回信。”
容修点头,又道,“祁州城可有派守军前去留守?”
“臣命祁州城原都尉楚长荣率邺安的两千守将前去留守了,祁州原太守施瑁也已回城,处理祁州城的乱局。”
闻言,沐青眸光微微一沉。这位蒙将军做事有些糊涂啊。
正想着,便见容修脸色蓦然一沉,沉声道,“蒙毅,你便是如此处理军务的吗?你可知祁州为何有乱民生事,且如今滋长成威胁我们的乱军?”
蒙毅心中一凛,忙道,“祁州城都尉楚长荣告诉臣是那些乱民暴动生事,并且抢掠了太守府,而后联合成军,击退了他们,抢占了祁州城。”
至此,容修的面色彻底沉了下来,冷声道,“蒙毅,你不问缘由,不知民生,只听旁人的一面之词,留你在此简直是为患无穷!明日一早你即刻返回京城向父皇请罪,这里的事你不必管了。”
蒙毅脸色当即一变,正要辩解,却被容修示意,让亲兵带了下去,随后容修朝边牧道,“边将军,麻烦你带上亲兵亲自跑一趟祁州城,将祁州都尉楚长荣与太守施瑁带回来,本宫要亲自审一审他们。另外,去往祁州城后,你亲自在城内打探一番乱军的动向,以及百姓口中对乱军与太守施瑁的印象。”
边牧当即拱手,“臣遵命。”便立即离开大厅,带上亲兵百余人,驾马直奔祁州城。
边牧行事极有效率,傍晚时分,便将祁州原太守施瑁与都尉楚长荣押至容修面前,并将自己在祁州城内打听到的一切,事无巨细,全部告之了容修。
容修闻言后,面色陡沉,当即朝跪在身前的施瑁与楚长荣厉声道,“祁州太守施瑁,都尉楚长荣,你们二人可知罪?”
施瑁忙不迭朝容修磕头,口中不停哀求,“请太子殿下饶命,请太子殿下饶命——!”然而也只有喊饶命,却丝毫没有认罪的态度。
楚长荣则是一言不发,他知晓一旦认罪他所犯的过错必将处死,所以决不能松口认罪,这位太子殿下初来乍到,不会有证据,不过是以太子的威仪吓唬他,想及此,楚长荣便沉默不言。
见两人的态度,容修便猜中他们二人心中所想,心里更是怒不可遏,面上反而不动声色。他冷冷盯着两人,忽然开口道,“施太守,楚都尉,乱民为何起兵生事,以致发展成今日威胁到我们的乱军,二位不给本宫一个解释吗?”
容修身后,沐青望着跪在大厅中央的施瑁与楚长荣二人,面色微微发冷。
施瑁偷偷斜了楚长荣一眼,见他不开口,面上便装作惶恐不安道,“回太子殿下,微臣也不知他们为何生事。那些乱民那一日无故闹事,还劫掠了臣的太守府,或许是知晓犯了大错,便联合那些乱民集中生事,之后还打退了楚都尉派去剿灭他们的人,他们太过凶狠,祁州的守军兵力抵挡不住,便退离至邺安。”
“乱民们知晓朝廷不会饶过他们,所幸破罐子破摔,占了祁州城,结成乱军自称起义军。”施瑁颤颤巍巍的抬头小心打量了一眼容修的面色,道,“这便是他们生事的经过。”
“好一个破罐子破摔!”容修冷冷盯着施瑁,道,“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竟找得出来?施瑁,当真以为本宫眼瞎耳聋吗!”
“让本宫来告诉你他们为何起兵生事!”容修道,“他们原本只是平民百姓,过着平淡但尚且安乐的生活。但自从你施瑁来此上任之后,暗中增加赋税,且奴役百姓,欺横霸市。与都尉楚长荣狼狈为奸,仗着山高皇帝远,便在这里过起了土皇帝的生活。施瑁,楚长荣,本宫所言对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