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鸡颤巍巍地落在他肩头,在旁边还是一如既往的清脆童音叫唤道,“哎呀呀,好水灵灵的小娘子啊!这是有了啥委屈!啧啧啧,真可怜!”
张小丘满头黑线,心道这肥鸡仗着旁人听不见它说话,就在那作呢!看见玄溟就立马变怂的货!
不过瞧见人家小姑娘心中觉得可怜,便让身边跟着的小厮入云将人带到了自己房间问话。就这么一会儿,看热闹的都围了一层,更别说明里暗里大量的目光呢!平常这张小丘一出现在天青阁就跟高能聚光灯泡一样,添了点由头,更是闪瞎狗眼。
入了房间,这小姑娘见势又想下跪,却被张小丘拦住了,让她坐在一张凳子上说话。
这女扮男装的小姑娘还未开口,似是伤心事触到了,转眼就哭成了个泪人儿。张小丘拿女孩子哭最没辙了,只能好言好语劝着。
小家伙球球这天在房间里等着他爹,才见他进来就乐颠颠地跑过来扑他爹怀里抱大腿,才瞧着这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哭得伤心,小模样顿时也变得很是可怜,小眼神巴巴地看着他爹,有些难过道,“爹爹,爹爹,这个哥哥为什么哭啊?”
张小丘见到儿子这幅模样甚是好笑,又不好笑出来,只是道,“要叫姐姐!”
转头又对那小姑娘道,“这位小姑娘,你有何事需要在下帮忙的?”
这小姑娘见到球球倒是觉得在小孩子面前哭得这么伤心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抹了抹自己脸,勉强露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嘶哑道,“王妃娘娘,民女本是太史令司马仪之女司马灵儿,不日前父亲将我嫁与了中散大夫王允之子王澜。”
张小丘被啥太史令、中散大夫的官职弄得头晕,除了太傅三公大将军,现在他对朝廷的官职名称都是一头雾水的。毛鸡凑到他耳边科普道,“这太史令和中散大夫都是六百石之职,两家门当户对。那太史令就是当初司马迁干的,记载历史的,中散大夫就是议政的。”
这么一说张小丘就明白了些,心道这两家虽说官职不高,但都是要脑子干活的啊。
“自从民女从旁人口中知晓景王殿下与景王妃之事后,便一心也想寻个如景王殿下的夫婿,不求如景王殿下一般玉树临风、英勇善战,只求他对民女一心一意,不生二心。这王家最初答应得好好的,可等民女嫁过去后,没过几天,这王澜便提出要纳妾。民女不愿,公婆只说民女不贤,回告娘家,爹娘也对民女说男人三妻四妾古来有之,再正常不过了。”
“民女心有不甘,可状告无门,才出此下策,求到王妃娘娘跟前,希望娘娘为民女作主。”
张小丘瞧着司马灵儿言语神态,心中不禁十分佩服,只叹她竟有这般心性,不由问道,“不知灵儿姑娘年方几何?”
司马灵儿微微低头,恭顺道,“民女今年年方二八。”
张小丘心中更是感叹,才十六,在后世就是未成年的年纪。
毛鸡在一边啧啧道,“这么小就被嫁了人,在这世间也没个安身立命的根本,在家只能依靠爹娘,嫁人后便只能仰仗夫家。切,当初王家为求娶时定是不知许下了多少好话,现在娶进门了就翻脸不认帐了!”
虽说毛鸡语气不好,张小丘却也觉得是这个理,有心帮助这小姑娘,问道,“灵儿姑娘是想让在下出面让你那夫君不要纳妾吗?”
谁知这小姑娘竟然摇了摇头,语气坚决道,“民女要与那厮和离!只是民女与爹娘说,爹娘只当民女年少无知,总劝民女这世上哪个男的不纳妾,往后有了自己孩子便会看开了。而且和离之后有碍名声,往后谁家还敢娶我。那婆家却是有恃无恐一副不高兴模样,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是纳个妾又如何,他们家娶了我这等不贤不惠的媳妇,才是家门不幸呢!民女气不过,定要与那姓王的和离!”
这下张小丘更是惊奇了,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自是对再清楚不过这世界是有多重视女儿家的名声了,就算对女子相对较为宽和,可以和离、绝户时可以继承门户,也没有裹脚男女大防之类、贞洁如性命一般的,但女子和离,或是名声有碍,却是很难再找个好人家的。
这司马灵儿模样清秀,不算高门大第,但也算清贵之家,与王家是门当户对,若如此和离,往后却是再难找个好人家了。
张小丘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未料这小姑娘竟决绝道,“这世上男子若都如此,民女宁可不嫁!”
第45章
张小丘心中感叹, 却是明白这小姑娘决绝的态度了,虽不知她是年少无知才这般无所畏惧,还是真正心如蒲苇坚韧如丝,但他还是很为佩服, 决心趟这趟浑水了。
“你若要与王家子王澜和离,王家再娶一个便是,又为何不肯?”
这小姑娘倒再没哭哭啼啼,说起这事神态坚决了很多,“这王家说我不贤, 和离休想,休了我还差不多!”
这休妻与和离差别大了去了,和离是正常夫妻过不下去好聚好散, 休妻却是这女方犯了七出之过一纸休书打发回家, 而这女方的嫁妆在休妻和和离上分配也完全不同,女方若是犯了七出之过, 男方就有理由休妻并不退还嫁妆, 但若和离,这嫁妆是一定要返还女方的。
更重要的是, 若这女子是因七出之过被一纸休书休掉的,这名声绝对是不好了, 往后再无可能有啥好人家愿意娶这女子了, 甭管啥出身, 人家宁肯要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这七出便是对女子定下的最重的罪过和恶名!
而王家以休妻威胁司马灵儿, 自是不怕司马灵儿不肯就范。
张小丘想了想, 心中也有点为难,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是皇帝,也是不好管到别人家后宅的,而他只是个徒有其名的景王妃,更是没这能耐管到人家后宅里头。
这小姑娘还挺机灵,似是看出了张小丘的为难之处,还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出来,递到张小丘跟前道,“这是当初那厮给我立下的承诺书,说迎娶我过门后,定不会再纳妾!”
张小丘灵光一闪,心道这小姑娘还颇为机灵,竟然知道空口无凭的道理,拿过这张纸来看,发现竟是用小楷洋洋洒洒写了一页,言语无比啰嗦肉麻,什么赞叹司马灵儿皎皎如明月,什么关关雎鸠、君子好逑之类的,赞美司马灵儿和表白心意的,占了一大半,最后寥寥数语写了几句娶司马灵儿为妻后一辈子不纳妾的意思。
这东西一看就是王家子求娶人家姑娘时说的情话,若真是对簿公堂,这种东西人们定都当笑话看不当真的。毛鸡在一旁费力地佝偻着自己肥唧唧的身子,黑漆漆的豆丁眼瞧得可入神了,末了还不忘点评一句,“这男人嘛,说情话就跟放屁一样,谁当真啊!”
球球也是能听懂毛鸡说话的,一脸天真懵懂地瞧着他爹,软糯的声音疑惑道“说话?放屁?”
张小球满头黑线,敲了毛鸡一丁爪,暗里传音道,“别教坏球球!”
毛鸡一脸受伤外加不可置信地看着张小丘,眼神控诉着他,像看着负心汉一样。张小丘直接无视了。
张小丘也不知想的啥,为了保险让如云将这一纸誊抄了一遍,对司马灵儿道,“姑娘若是对在下放心,这原本放在我这与你报关,这誊抄本与你拿着。在下与那大理寺卿宋远有几分交情,可以帮姑娘对簿公堂,只是和离,应该是不难办到的。”却说玄溟身边卧虎藏龙甚多,这入云平日看着就是眉目清秀了些,也没啥特殊的,实际上最善模仿别人字迹,一般连当事人自己都看不出来。
张小丘想了想,这司马灵儿之事,还是得从有理没理头入手,有理走遍天下,就算这小姑娘嫁为人妇,也有个说理的地方,做了这世人也没法指指点点。这一纸胡话,若是常人来看,自是不当真的,可白纸黑字落在这,说过的话,自己落的口,也不算无理了。幸得这小姑娘还有几分机灵,若是连这张纸都没有,张小丘也是有心无力了。
司马灵儿一听,自是感激不尽,作势又要与张小丘磕头,被张小丘给拦下了。
这事说定,司马灵儿便告辞了。
回到府中,张小丘将这事与玄溟说了,末了还戏谑道,“景王殿下如今还真是俏啊!这京里的姑娘都拿你选好夫君的模板呢!”
玄溟从这话里听到了微微酸意,心中倒是暗爽。如今张小丘似是对自己在玄溟心中的分量有把握了,又加小家伙这个大砝码,平日也有恃无恐了些,痴汉虽然没改,本性却是暴露更多了。
玄溟也算摸清了他的性子,这人对他喜欢时就会软软地加他“玄溟哥哥”,这个时候得寸进尺讨点福利基本都是不在话下的,若是这人叫他“景王殿下”,却是露出了一点小尖牙、炸起了毛了,这时候就要顺毛哄、做小伏低,也就被他哄住了。
玄溟如今深谙这一套,已是炉火纯青,只是将那人抱在怀里,有些低沉性感的声音附到他耳边道,“为夫这般痴情,也是我家娘子太过勾人了,让为夫心里丁点也装不下别人!”
张小丘脸瞬间飞红,功力明显不及玄溟,没啥杀伤力地“哼”了一声,却更像是**一般,让玄溟越发心头火热了,直接将人按在床上,就这样那样了一番。如今两人已是老马识途、驾轻就熟,又加年轻气盛的,稍稍撩拨便就**噼里啪啦了。所幸张小丘天赋异禀,完全能应对玄溟这非比常人的体魄,两人如今这身体上是契合得不能再契合了。稍稍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让对方浮想联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