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多谢娘娘。”澹台烨摸了摸刚褪去红肿的脸,叹道,“其实我也不强求她去哪儿,只求她别再到处散布流言了。”他好歹是一族之长,就这么天天被自己老婆泼脏水,澹台家的祖坟都快冒青烟了。
宁合容不解地道:“夫妻若有不合,和离也未尝不可,澹台大人何必如此执着?”
澹台烨苦笑一声:“我也是为家族留条后路,正如皇后娘娘一样。”
“此言何意?”
“半个月前,宁尚书让娘娘以假孕欺君的罪名自废出宫,娘娘就不觉得奇怪么?”
宁合容心中猛地一跳,手里棋子落了下去,掉在地上一声脆响。
“你.....你如何知晓的?!”
澹台烨笑道:“因为这主意正是微臣出的啊。”
觉察到对方笑容里的诡异,宁合容蹙眉道:“澹台大人今日来此,怕不是为了让本宫说合表妹吧?”
“娘娘英明。微臣实则是替娘娘的父兄而来,他们现在很忙,只有我闲着,所以便来探望娘娘了。”
“他们在忙什么?为何这么久都没来看过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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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澹台烨在棋盘中央落下一子,面无表情地道,“忙着挥军围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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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戏开始了→→
☆、第53章 51.50.49.48
见到梁笙的新模样,陈鸢也未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
师父说, 此人工于心计, 阴诡狠辣,却没有大智慧。注定在情路上坎坷无常, 身受百般苦楚。所以对方执意下山时她就料到了,澹台烨是梁笙命里的劫, 再纠缠下去,境遇只会愈加凄惨。
然而师父也说过, 放下二字说来轻巧, 古来又有几人能做到?挣扎在红尘里的凡夫俗子,哪一个不是一边痛着一边爱着?因果相报, 劫缘不休, 不痛到无法承受的份上, 他们是不会醒悟放手的。
如今看来, 这人当是醒了。
一得知澹台烨也在此,梁笙立即不安起来, 想离开凌寒寺。可此时已入了夜,外面又下起了雪,山路难行,陈鸢劝他天亮再动身。
石冰雁也安慰道:“有本小姐在, 你不用怕。寺里这么大地方,你就在房里呆着,不和那条狗撞见便是。”
梁笙只好点点头:“多谢小姐庇护。”真是可悲,他如今竟沦落到靠女人保护的地步了。
石冰雁问向陈鸢:“小师傅, 澹台烨来这里是做什么?”那人怎么瞧也不像个笃佛的。
陈鸢答道:“他是来见皇后娘娘的,两人一直在客寮。具体商谈何事......小尼也不清楚。”
“大晚上的找我表姐?”石冰雁眯起眼,“那家伙在打什么主意?不行,我得去看看!”
“这...四小姐怕是多虑了。”
“小师傅,你是不知道那个姓澹台的有多坏!表姐现在孤身一人,难保不会被他欺负......”
陈鸢心道:我怎么会不知道......
梁笙劝道:“四小姐,还是算了吧。万一起了什么冲突,只怕会冲撞皇后娘娘。”
“放心,我就去听一耳朵,不会和他照面吵架,也免得扰了佛门清净。”石冰雁说完便披上雪氅,招呼起小桃,跟着陈鸢出去了。
听墙根啊......梁笙苦笑,这是国公府小姐干的事么?
如果小姐前面加个四,还真是。
凌寒寺东面的客寮中,灯辉如豆,壁影幢幢。
一男一女隔桌对坐,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宁合容呆坐良久才定住心神,颤声问道:“你们...怎会如此大胆?居然敢兵谏?!”
“君主无能,社稷不稳。今上登基三年西川就反了,可见不得民心。君主无德,人神共弃。他宠幸男色违背祖制,没有资格承继梁家江山。”澹台烨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道,“这后一点,想必皇后娘娘比臣清楚。”
宁合容面上一痛,垂眼道:“可这几年来风调雨顺,国库充盈。陛下励精图治,勤政惜才,所以你们年轻一辈官员才能身居高位。他一直努力做个好皇帝,怎能因为这一污点就......这不过是你们造反的借口!”
澹台烨用手在棋笥里哗啦哗啦地拨撩着棋子,慢条斯理地道:“娘娘是国母不假,可莫忘了,您也是宁家的嫡长女。”
“本宫不信!父亲他有野心不假,可绝不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宁尚书也是为了娘娘啊。皇帝把您晾在坤宁宫里,整日与臣子厮混,让宁家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不说,若您一直失宠下去,没有子嗣亦没有凤印,后位早晚不保。还不如把坐龙椅的换了,扶皇长子即位,您就是万人之上的太后,宁家在朝中还不是螃蟹过街——横着走?”
“如此说来,你们早就打算围城逼宫,所以让我自废出宫?”
“不错。如果国君真为了一个男人废后,宁家更有起兵的理由;如果没有,您也可以借此出宫避难,免得大家兵戎相见时,有人狗急跳墙对娘娘不利。”澹台烨道,“宁家人不来见您,是为了避嫌,以免皇帝怀疑您早与父兄勾结。万一兵变失败,您也是宁家最后的活棋。”
宁合容冷笑道:“澹台尚书真是打的好算盘,本宫就算不愿,如今也上得贼船下不去了。只是你澹台家无缘无故的,趟这趟浑水是为了什么好处?”
对方也笑了起来,笑容中夹杂着几分凄楚:“臣不要什么好处,只要今上驾崩新君即位,就算死无葬身之地,我亦瞑目。”
他要守护的人不在了,但至少可以守护那人留下的血脉。
一旦梁焓有了自己的儿子,梁睿就不会再有问鼎的机会,甚至可能被当做威胁铲除掉。所以还不如在这之前扶睿儿上位,这样等到了九泉之下,他也有颜面去见故人。
宁合容惊愕之余,忽听窗外传来一丝轻微的声响。
澹台烨立马站起身喝道:“什么人?!”
拉开竹门走出去,只捕捉到墙角一抹飞快消逝的白影。
梁笙正在房中喝茶等候,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咣当!”石冰雁撞开门,带着一身寒气冲了进来,拽起他就跑:“快走!”
听到她声音里的惊慌,梁笙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那个疯子,他要联合宁家造反!”
梁笙心里一跳:“什么时候?”
“就在今晚!”石冰雁拖着他向寺外溜去,“咱们得赶紧离开这儿,兴许还来得及回城报信!”
小桃悄悄从棚里牵了马,石冰雁将梁笙像塞包子馅似地往车厢里一塞,亲自驾车往山下赶去。
凌寒山下,月色朦胧,马车在林道间飞速地疾驰。
没行过久,后面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糟了,小姐,有人追上来了!”
石冰雁冷着脸一甩鞭子,两匹马一喘粗气,加速向前冲去。
然而,马车再快也比不得单骑,追兵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梁笙问小桃:“你们会不会骑马?”
“自然。”将门中的女人,马球向来比马吊打得顺手。
“你和四小姐把车卸了,骑马走,我留下。”
小桃嘴角一抽:“你要螳臂当车不成?”
梁笙笑道:“你信不信我真能挡住他们?”
“不信,再说小姐也不会丢下你的。”
“是啊,除非我先丢下她。”梁笙拉开车厢的门,冰冷的风雪猛地灌了进来,冻得他一个激灵。
石冰雁回头道:“你出来干嘛?回去!”
“四小姐,咱们骑马走吧,车的速度太慢了。”梁笙紧着领口道。
石冰雁看了看后方,点头道:“好!”
她吁停了马车,和小桃一起解下套绳,卸掉梁輈,娴熟地跳上马背,向梁笙伸手道:“把手给我。”
梁笙站在马侧,微微一笑:“其实我不会骑马。”
“我会,上来!”
对方摇摇头:“一匹马载两个人,早晚还是会被追上。你们快走吧,后面的人交给我。”
石冰雁大怒:“你个残废能耐了哈?还一人挡万军了,再落在澹台烨手里你还能活啊?”
听得后面的人马已经逼近,梁笙抬起竹杖,淡淡道:“他不会对我怎样的。”
“哈?为什么?”
“因为我才是他夫人。”手中的竹杖猛地击在马臀上,马儿一受惊,失控地向前冲去。
“——常笑?常笑!”石冰雁的声音飘荡在空际,变得渺小而遥远。
追兵顷刻杀到,五六个手持火把的人迅速将马车围了起来。
“怎么又是你?!”澹台烨跳下马,一认出梁笙便火冒三丈。
这臭乞丐给他戴绿帽子就不说了,居然三番两次地坏自己好事,真是寿星上吊嫌命长!
感觉到体内蛊虫的躁动,梁笙死死抠着竹杖,强忍住下跪的冲动,仓惶地向后退去。
澹台烨哪容人在眼皮子底下逃掉,一把抓过对方,抬脚踹在他的腿窝上。
“喀嚓”一声脆响,梁笙瞬间跪倒。
周围的扈从无不悚然。公子功夫真好,居然一脚就能踢断人半条腿。
看着对方裤管里滚出来的断腿,澹台烨也被自己吓到了。再低头仔细一瞧,又用手摸了摸,脸色陡然剧变。
颤抖着剥下对方的鞋,看到另一只熟悉的义肢,他脑子里轰然一炸,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一瞬间天地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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