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鬓边不是海棠红 (水如天儿)


  程凤台道:“这不是吧?我跟你在一块儿,是,一开始你是给我唱过两段,可是日子久了怎么着?让你私下赏一段,十有八九都打了回票了。你怎么说来着?——商小爷琢磨戏呢!没空搭理你!边儿去!”
  程凤台学商细蕊的口吻学得又怪又刁,很糟蹋人,商细蕊气得翻白眼:“你又没有嫁给我!”
  程凤台道:“我们都有了夫妻之实了啊!你可不能不认我!”那件长衫都解得差不多了,被程凤台搂搂抱抱,已经皱巴巴的了,外衫脱下来,程凤台就去解他那裤腰带,邪笑道:“我真怕你不认我,我要再坐实一下。”
  商细蕊此时也不怕热了,男人好像是越觉得热,就越爱干那档子事,他身上愿意,嘴上还较劲呢:“你怎么那么烦,那么下流。”
  程凤台道:“我听见座儿们刚才喊了,说商郎今晚要好好伺候爷儿们。没见你说不愿意啊,这会儿反悔可不行。”
  裤子一把拽下来,商细蕊又给刷地拽了上去,两手紧紧攥着裤头。虽然只是一刹那,程凤台可看清了商细蕊那物件的反应了,不待他出言调笑,商细蕊红着脸说:“你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不快去!快去把门锁了!”
  程凤台快乐地答应一声,跳到地上去锁门,那门果然开了一条细缝,虚虚地掩着。程凤台锁上了门,就把商细蕊按倒在写字台上了。
  后台重新回到了快乐喧嚣的气氛,抽大烟的抽大烟,吃零食的吃零食,因为他们知道商细蕊一时半刻回不来了。而且就算回来了,必定也已经没有火气了。杨宝梨刚才绘声绘色地与沅兰汇报了一通,声音虽然很轻,没有第二个人能听见,但是那暧昧的态度却让众人心知肚明,戏子们绷了一天,终于松懈下来了。
  周香芸下了戏端坐着,沅兰拍他一下后脊梁:“傻小子,还不卸妆?不热啊?”
  周香芸道:“班主说了,待会儿给我彩唱说说戏。”
  杨宝梨捂着嘴就笑了。沅兰也笑了,挥挥手道:“傻孩子,别等了,卸妆去吧!班主啊,一时三刻回不来!今晚顾不上你了。”
  一位师兄在后台的那一端遥遥喊道:“哟喂!师妹!不能吧!咱班主身子骨多棒啊!怎么就一时三刻完不了?你试过了?”
  众人纷纷哂笑,沅兰却连一点点害羞的意思也没有。从小看着商细蕊长大的,商细蕊在他们眼里,就是一颗驴粪蛋子两面光,光爽的那两面,英俊文雅谈吐有节,哄哄学生姑娘们是差不多。掰开来一看,又蛮又愣,简直就不算个全乎人!反正她们师姐妹之间,早已不把商细蕊当做适龄的男性看待了,她笑道:“这话忒不省事!咱班主得多少时候完事,那不是得看二爷嘛?”
  那头道:“二爷就不是一时三刻?”
  沅兰晃着脖子像一条美人蛇,道:“二爷准不是一时三刻!老娘试过了!怎样?”
  众戏子笑得更厉害,杨宝梨深谙其中,与周香芸咬耳朵,一会儿周香芸的脸也渐渐的红了,抿着嘴唇倒是很羞愤似的。盛子云在那里等商细蕊打完电话,谁知这个电话打到了西伯利亚,半天回不来,再听戏子们这样开黄腔,他心里仿佛是明白了,又仿佛是不明白,拉着杨宝梨问商细蕊。杨宝梨与他也半熟了,贱兮兮地笑道:“班主啊?你自己去经理办公室找呗!”周香芸警觉地给了他一肘子,觉得这种事不应当宣扬。杨宝梨仍然笑得吊儿郎当的。
  盛子云心口慌张地跳,木讷讷地来到经理办公室的时候,门已经被锁紧了。他站在门口不知要不要敲门,只犹豫了一会儿,就听见里面商细蕊喊了一声,好像吃了疼似的。
  盛子云立刻大敲其门:“细蕊!细蕊你在里面吗?你怎么了?”
  商细蕊在里面骂了两句“无耻”“流氓”之类的话,接着听见程凤台很大声地笑了一阵,再往后就是一些不堪入耳的声音了。
  程凤台道:“云少爷,天晚了,回去吧。”那话音里还带着喘息。
  盛子云觉得自己手都在发抖,心口冰凉冰凉的,扭头就跑了。


第73章
  程凤台与商细蕊风流半晌,双双衣衫不整地横在沙发上说话。前台的锣鼓戏声一丝半丝地传进来点儿,像隔壁邻居开了一只无线电。程凤台只能听得出来是在唱京戏,敲锣打鼓的高吊着嗓门,至于唱的是哪出,一个词也听不清楚。商细蕊耳朵却很尖,开开心心说着话,台上的动静一点儿不漏地落在耳朵里,忽然就一个激灵弹坐起身——那个胡琴又给拉悬乎了,这要是赶上他在台上唱,不知要惹出他多大的脾气。
  一直竖着耳朵听到完戏,谈笑的心情也没有了,穿衣裳系扣子。商细蕊的动作比程凤台要快,穿着整齐了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无聊地两手翻过来覆过去,比了一个戏里小姐的兰花指,觉得这只爱慕者送来的戒指的效果很好,很亮,很能抓人目光。程凤台一面系纽扣,一面没好气儿地瞅着他在臭美,忽然两步上前攥住他的手,就把戒指给撸下来了。
  商细蕊跳起来:“你干嘛!还给我!”
  程凤台道:“这算个什么好东西,把你给美的!戴了人家的戒指,就该娶人家了知道吗?你愿意吗?”
  商细蕊不愿意,但是说:“谁说戴了人家的戒指就非要娶人家了!我戴的戒指就多了!”
  程凤台盯了他一阵,道:“别人给你的戒指是彩头。那手绢上绣的是什么?是情诗啊!戒指就是定情信物啦!姑娘在台下一看你戴着了,可不就以为你对她有意思了吗?”
  商细蕊当然也明白这一层含义,但是为了和程凤台抬杠,说什么也要讨回来,不给就要搜身硬抢。程凤台被他揉得哈哈大笑,掏出戒指在商细蕊眼前一晃:“呐!”就把那戒指抛进墙角的一只金鱼缸里——金鱼缸里种着许多婆娑摇曳的水草,戒指落进去就找不见了。商细蕊和金鱼们隔着玻璃两两相望,正犹豫是否要下手去捞,一尾金鱼瞪着水泡眼游过来向他吐出一串气泡,肚子下面还拖着半条鱼粪。商细蕊立刻觉得这些鱼长得太蠢相了,太恶心了,实在让人下不去手。
  程凤台还在那逗他玩儿:“商老板,我看见戒指被鱼吞掉了,真的!”
  商细蕊扭头指着程凤台道:“那你得赔给我!”
  程凤台点头:“这个好说。”
  商细蕊存心刁难他:“我要你姐姐那只蓝光大钻戒!”
  问女人索要珠宝首饰那是好比问女人索命那么难,然而程凤台一口应承下来:“没问题,给你弄来。”
  两人一边走出办公室的门,商细蕊一边嚷嚷着饿死了,往后台去看戏子们一眼,几个与人有约的已经先走了,剩下几个慢腾腾地卸妆说笑,商量待会儿去哪里吃夜宵,看见商细蕊探头往里边瞧,朝他招手道:“班主来,咱们一块儿去吃凉粉和酱鸭子,二爷也一起吧!”
  商细蕊道:“我想吃炸酱面,你们谁和我一起去吃面?”
  这个时候将近午夜了,谁有那么大的肚子吃这样沉甸甸的主食,戏子们在乎身段,都没有人愿意跟他。唯有那个拉胡琴的在后台收拾东西,此时搭讪道:“班主一说,我倒真有点饿了。”好像是想跟去吃炸酱面的意思。
  商细蕊心想就凭你这凑凑合合的手艺,混个饿不死就该知足了,还吃什么夜宵!默默地不闻不问。胡琴被晾了一会儿,觉得商细蕊是不是有点不待见他,背着琴讪笑着就走了。他一走,沅兰马上笑道:“这位也是钮爷荐来的?钮爷可真是……现在我们班主最恨的人就是他。”大家不解地望着沅兰,沅兰笑道:“这位胡琴一响,我们班主就掳袖子跳起来坐不住了呀!钮爷这不是往班主屁股底下插了跟针吗?”商细蕊对琴师的挑剔已是人尽皆知,大家都跟着笑了。虽然他们的耳朵都不如商细蕊尖,觉得这位琴艺还是不错的。
  商细蕊和小来交代了两句话,走出后台拉着程凤台的手,非常豪爽慷慨地说要请他夜宵,其实夜宵的内容早就透露过了,不过就是一碗面而已,那口气却是气吞山河的。商细蕊也是有点怪性,别人开口问他要点什么都容易,要他主动给别人点什么荤的素的,那是基本没有的。程凤台算是心头之爱的地位了,他也就能想到给他吃一碗面来疼一疼他。
  走到程凤台的汽车前,横刺里蹿出一个人影,居然是盛子云。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还没有走,就为了等着商细蕊。他此时的神色已经很不对头了,好像大哭过一场,面孔在月色下显得仓惶又虚弱,而且还有一股愤恨,烧得喉咙都破了,握住商细蕊的胳膊把他使劲从程凤台身边拉开,怒吼道:“细蕊!你要跟他去哪里?!”
  商细蕊一时摸不着头脑:“你干嘛?我们去吃面啊!”
  盛子云紧盯着商细蕊的两只眼珠子,想把自己的心意就那么直接地传达给他,可是他是哪样的心意,他自己也不是十分的明白。很知道这行里免不了这样的事,而且商细蕊唱到如今的地位,已经不需要靠这事来找靠山了,他都是自愿地与人应酬。然而知道和看到,冲击力毕竟是很不同的,然而那个人又竟然会是程凤台!盛子云学生气息重,最看不起程凤台这种不学无术的市侩商人,觉得他们都是没有灵魂和深度的守财奴,眼里只有铜钿,没有风月。他与商细蕊要好的时候,程凤台还不认识商细蕊这个人呢!亏他那时候还傻乎乎地给程凤台讲解商细蕊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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