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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雀春深 (北有乔木St)


  虽然殊易比他还清楚将来太子的生母必须是皇后一定要是皇后,但如果知道温昭仪有了身孕,又莫名其妙地没了,或许更多的不是震怒,而是失望吧。
  四日后,漪澜宫突然炸开了锅。
  沈言之赶到时,看到殊易的轿辇停在宫外,不敢踏进去,也不敢面对殊易的神情,只能将轿辇停在不远处,让元宝去打听里面怎么样了。
  听说,温昭仪是喝了碗马齿苋粥后出事的,太医院的御医们火急火燎地赶来,正在里面商量对策,不过孩子大概是保不住了,马齿苋本就会导致滑胎,温昭仪又喝了满满的一大碗,即便御医们妙手回春宛如华佗再世,这孩子也很难救回来了。
  再打听才知道,温昭仪进宫前惯爱喝那个,不过在宫里是没见过那东西的,许是御厨想在温昭仪这儿讨点好,才巴巴地做了送来,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竟遭来杀身之祸。
  沈言之看到果子站在宫门口,这时也望向自己,朝自己笑了笑,笑得他毛骨悚然。
  真是条妙计,整个宫廷上下除了御医、温昭仪和她最亲近的人,没有人知道她怀孕一事,御厨顶多算是过失之罪,更别提可能只是偶然在御厨面前提过一嘴的果子了。
  伸出手,从元宝那儿接过一个荷包,散着淡淡花香,虽从质地到绣工都不属上品,但沈言之相信即便相隔数米远,但果子一定能认出这荷包的主人。
  果不其然,只见果子脸色一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沈言之深深地磕下了一个头,他怎么会不认得,他的妹妹每日佩戴在身上的贴身物,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元宝早就打听清楚,原来这果子的妹妹今年刚过了二八妙龄,在寻常百姓家是要嫁人的年纪,只是踏进了宫廷,按规矩要等到二十五岁方能出宫,然而大多宫女到了那个时候随随便便被赐给侍卫也都是常事。且说那果子的妹妹被尚仪局的老宦官看中,眼见着就要抢去了做对食,想必果子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以自己之命换妹妹平安。
  沈言之再次看向果子,那双无助渴求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有所托,有所求,有执念,即便牺牲性命也要护一人周全。
  原以为他只是怨恨温昭仪而为之,直到元宝打听到他妹妹的事,沈言之才明白,果子是故意将他和妹妹暴露在元宝眼皮子底下,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露给沈言之,让沈言之牢牢地抓住他的把柄,把妹妹的命运自己的性命全数交付给沈言之。
  沈言之虽觉这法子愚蠢,但对于果子来说却是最后的希望。
  轻点头,算是应了他的托付。
  突然,漪澜宫中传来一阵喧闹,紧接着便见御厨被几个侍卫拉了出来,鬼哭狼嚎地喊着饶命,被侍卫愈拖愈远,渐渐消失在夜色中,估计,难逃一死。
  沈言之不知此刻殊易是怎样的神情,理智告诉他不该向前该回去,可这双腿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没过多久,殊易从宫内走了出来,正逢宁卿如听闻消息赶至此。
  沈言之虽站得远,但也能真真切切地看到殊易是如何步履蹒跚,如何抬头望向宁卿如,又是如何张开双臂与他在寒夜里彼此相拥。
  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找到了家。
  沈言之似乎看到殊易在张嘴说些什么,可他听不清,只知他始终是局外人,他最不愿看到的殊易的失望伤心,也是他亲手带给他的。
  他如今或者将来的下场,真的没什么好怨的。
  殊易抱着宁卿如,双臂收紧,脑袋埋在他的怀里,不顾周围宫人注视,不顾宁卿如惊讶语塞。
  他说,“朕的孩子……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也会是一种负担,一种罪过,即便加上一句“为了你好”,也不能减少对一个人的伤害
  沈言之(委屈):其实我不想这样的……
  我(摸头):我知道……
  沈言之(更委屈,掉眼泪):我真的不想这样的……
  我(再摸头):别哭别哭,大家会理解你的,殊易也是……


第十八章 你抱抱我
  温昭仪的孩子没了,举宫哗然,有人欢喜有人愁。
  做马齿苋粥的御厨当晚被处死,温昭仪也因未能保护好龙嗣被幽禁于最偏僻的祁阳宫,一朝得宠的温昭仪一夜之间沦为弃子,怕是至死都难再见到殊易一面。
  听底下的宫人们说,温昭仪怕是已经疯了。自搬到祁阳宫起,整日疯疯癫癫,捶打紧闭的宫门,哭着喊着要见皇帝一面,一旦碰上了送膳食的宫女宦官,更是不要命一般扑上去又挠又打,逼着他们带她去见皇帝。
  几天过去,再无人敢接近祁阳宫,任谁都躲着,生怕碰着那个疯女人,可祁阳宫内的敲门声还是一天连着一天,从早到晚,未曾断过。
  声音已经嘶哑,一下一下敲着宫门的拳头也渐渐没了力气,不知是白天还是夜晚,即便喉咙干涸难耐,也一声声地朝着外面喊着,“让我见见皇上,再让我见见皇上!”
  “吱呀——”一声,宫门被推开,夜晚的冷风倏然灌进来,吹散了温昭仪的长发,宫内没点烛火,跪坐在地上的温昭仪缓缓抬起头,借着昏暗的月光拼命地想看清来人。拼命地看,拼命地看,冷风敲打门框,月色倾洒祁阳宫,一张与她极相似的面庞映在眼中,霍然倒地,惊讶地张大嘴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可若真的要说惊讶,还是沈言之更惊讶些。
  两张脸实在太过相像,只是更加妩媚了些娇柔了些,一双眼睛楚楚动人,此时正惊慌失措地看着自己,血色全无。
  沈言之忍不住走上前蹲下身子,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地划过温昭仪的脸庞,细腻、光滑、夺目……
  “怎么会这么像——”
  似乎是沈言之的一句话让温昭仪瞬间清醒过来,她猛地一抖,迅速地向后急退,惊恐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承……你是承……你……你怎么会……”
  沈言之忽然笑了,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朝温昭仪逼近,“我怎么会到这儿来?昭仪您打了一手的好算盘,瞒下怀孕一事,待皇嗣稳固再禀告皇上,举国欢庆,一朝生下皇子,母凭子贵,或许能把皇后拉下来也说不定,是吗?”
  “不……不……你别过来!别过来!啊——来人啊!来人啊!”,温昭仪语无伦次,疯狂地向后退,可是双手双脚都不听使唤似的动弹不得,门外一片萧瑟,偌大的祁阳宫除了他们二人外再无第三个人,即便她喊破了嗓子也不会被人听见。
  “别叫了,怪丑的”,沈言之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扔给温昭仪,温昭仪立即住了声,脸色惨白地看着那瓶子,眼睛都没眨一下。
  沈言之道,“喝了它,没什么痛苦”
  “不!不!”,那瓷瓶握在手里像是滚烫的炭火,温昭仪吓得一愣,抬手扔到一边,噼啪一声瓷瓶摔地而碎,温昭仪几近嘶哑地大喊着,“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沈言之见她这副疯癫模样,不自觉叹了口气,从怀里又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瓷瓶,像是早就预料到她的反应才多备着。沈言之慢慢地靠近她,在她眼里像是一朵盛开正艳的毒花,虽深藏剧毒一点便能取人性命,可就是妖艳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沈言之冰冷的手捏住温昭仪的脸颊,她连反抗都忘记了,直勾勾地盯着沈言之,看着他把那瓶毒药尽数灌入自己口中,耳边莫名其妙地响起很久之前殊易临幸漪澜宫,他对她说,“是很像,不过还缺几分味道,如果他是女子,一定倾国倾城”
  到底是谁,做了谁的替身。
  “如果要怪,就怪你生的这张脸吧”
  沈言之看着温昭仪倒在地上,瞪着眼睛,嘴唇由白变紫,脸色也渐渐被黑紫色代替,毁了那副绝色容貌。沈言之并不想要她性命,虽然他杀的人不止一个,但真正死在他手里的只有她而已,或许是因为这张脸和他实在太像,她本不该存活于世上,是她错了。
  夜半天凉,外面下起了春天的第一场雨。
  冬日堪堪而过,沈言之看不清前路,却认得清前路。
  他和温昭仪都是这个宫里的可怜人,没有人会去追究温昭仪的死因如何,只是死了一个人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失了宠爱没了依靠,就像落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宫中,这是他们最后的归宿。
  沈言之只是帮了她一把而已,有时候死了,比活着要好。
  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不知道这场雨过后天气会不会暖和起来,这个冬天,未免太冷了。
  一步一步冒着雨往温德宫走,走到半路,远远地瞧见一人撑着伞朝自己赶来,雨帘遮挡视线,看不清是谁,不禁站住脚步,待那人走近了才发现是元宝。元宝连忙给沈言之撑着伞,担忧道,“公子怎不避雨,等仆拿了伞去接,这要淋了雨着了风寒可怎么好”
  沈言之倒是漠不关心,缓缓道,“这么点雨,还不至于淋病了我”
  元宝把手中的暖炉递给沈言之,仔细撑着伞,“公子没到这时候都要病上一场,仆出门时春儿千叮咛万嘱咐,莫要让公子淋了雨受了凉,公子要是病了,春儿可得骂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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