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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在和我的男朋友战三观 (醴泉侯)


  沈识微不动声色:“我自有主张。”
  我试探道:“你别急着起杀心……”但等了又等,终没等到回话。就连楼上那只曲也不肯陪我,戛然而止了。
  我不由笑笑,出了一晚上洋相,也该乏了:“是,你一向有主张,就是不爱和我说。”一边站起身:“走了!”
  沈识微也跟着站起来,见我踉跄,顺手扶了一把:“走?去哪里?”
  我道:“醋吃饱了,酒也喝醉了。不走继续演戏给万歧看?”他还虚托着我的手肘,我轻声道:“……要不,你跟我一起走?”
  还是等不到答话。我“哈”了一声,拨开他的手:“那就不打扰沈师弟招呼客人了。”摇摇晃晃,一路脚踩七星般走着S,半天才找着院门在哪。
  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家,我早起头疼欲裂,出门见文殊奴守在屋外,他一夜没睡,说是怕我半夜叫人。地上丢着我穿过的衣服,蹭的都是泥巴,文殊奴说我昨天回来就是一身肮脏,换下衣服还死活不让他收走。听到“昨天”两个字,我脑袋更疼,叫他赶紧拿开。
  洗了个澡,我坐在餐桌前发愣,明明是旗开得胜,居然没什么心思吃饭。想到这节,我狠狠咬了几个包子,再唤过文殊奴来,叫他准备吃食衣服,与我出去走一趟。


第73章
  肇先生若有神助的防守,说穿了其实也简单。
  早在薛鲲攻城时,肇先生就一眼看穿这敌将看似悍勇实则刻板,待到围坊,他更是吃喝拉撒都在那巨户宅中高楼上,日夜眺观薛鲲人马。几时造饭、何处行兵,他都摸得门清,薛鲲作息调配一有异动,他便能把敌军何时要从何处来推断个十之八九,那数百残兵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堪堪敷衍过。
  我和向曲驰援之日,恰巧是听了我的主意,连个警卫员也不带的观阵。肇先生瞧着不像薛鲲行事,应是栖鹤来援,有枣无枣打三篙,遥遥送了我们一颗狮子头。
  至于这一炮怎么能打得这么又高又远,他反而觉得术为下,懒得多讲。
  等我到了收押肇先生的州衙中,没想遇见个不速之客。
  万公子不知为何在这里。
  许是醋能解酒,我昨夜超水平发挥,比平日喝得多多了。沈识微和二黄酒量尔尔,到了后来,只有万歧这豪饮之徒能与我一战。
  只是我现在脑袋疼得像被沉香力劈过的华山,得左右捧住,若一撒手,登时就要分成两片。她却不似被宿醉所苦,冲我神清气爽地打了个招呼,连带对文殊奴也露齿一笑,方飞袍转袖而去。
  进了屋中,我见寝具齐楚,肇先生也已沐浴更衣,更不像饿着饭,我还特特带慰问品来,可见太小家子气了。
  他指着对桌一椅,道声:“坐。”浑如在家请客。又替我斟茶一杯:“惜无好茶,秦公子勉强饮之。”
  我见再无别的茶具,问道:“方才万公子……”
  他不耐道:“此一女流,耽于机巧之术,好不怪哉。立谈几句尔。”说着碧眼眯成一线:“我却恭候秦公子一夜了。”
  我道:“昨晚……有事耽搁,否则我早来了。”
  肇先生道:“白天更好,要是夜里,这番话一时片刻完不了,你我可无抵足而眠的情谊。”他在椅上坐定,抱腹跷足道:“你说吧。”
  这对话展开的方式挺让人讨厌的,我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肇先生露出个乖僻笑容:“还能有什么?无非劝降。若有人说得动我,我也不是不能降。”
  我道:“我倒想听听你守城不出的理由。”
  他故作惊诧:“报效朝廷,天地纲常,还要理由?”
  我苦笑道:“白日虽长,你这个聊法也要耽搁饭点。你要打嘴仗,自然有人来陪你。我书读得少,我们能不能说点实在的?”我见他没反对,便接着说:“以你的天才,难道看不出大瀚朝是真要完了?”
  他道:“不错,大瀚岌岌将倾,又如何?”
  我道:“我和你虽没情谊,但沈识微拿你当朋友,就这一点,我真不信你是个道学腐儒。你还记得我们才认识那天吗?你劝我们脱任侠道时,口口声声看在百姓份上,可没提什么报效朝廷。如今你不用应举,也能帮帮这天下人了,何乐不为?”
  这话说完,我略有后悔,此人是个小学生,我哪壶不开提哪壶,指不定他又要赌气。不意他如今肝火消减了不少,不以为意,反问:“你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王法吗?”
  肇先生把手一展,似两掌间有无形的绳墨:“何谓王法?便是规矩。若天下人都守规矩,自己便能救自己,哪里轮得到吾辈越俎代庖?你且想想,官若廉正,何来千里饥馑,民若和顺,何来遍地烽烟!”他的茶碗底在桌沿上撞出一声大响,几让人怀疑是敲碎了:“不错,你尚知道我小瞧不得!我的确不是为了这一家一姓的江山,但若没有朝廷,何来王法?”
  不待我答话,他急急抢道:“我知道你们为何兴兵做反,无非说如今朝廷倒行逆施,害虐烝民。但以杀止杀,安能杀出太平?你那天也见了破城惨状,所谓义军,难道就不害民?”
  我叹口气道:“但你徒弟本来不用死的。”
  我敢动说降的念头,全是因为那天血泊当中,他神色变幻,说的这句痛彻心扉的话。
  肇先生果然不复方才斗鸡般的神色,肩膀委顿,眼神也闪躲了开去。
  瞧他这模样,我只觉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他一介书生,又生在栖鹤这样的清平地,怕是头回渡生死劫。犹记我第一次杀人、也是第一次差点丢掉性命时,也像他这样震撼无措,只是老天尚给三分薄面,还没取我身边人的性命。
  若不能趁此刻他最脆弱时攻破心防,以后怕是难如登天了。
  我轻声道:“你既然不在乎江山谁家谁姓,又何必非要我们守大瀚的规矩。如今大势如此,若大瀚来守我们的规矩,是不是能少死点你徒弟那样的人?”
  肇先生将我上下好一番打量,嘿嘿一笑:“没错,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忽然没头没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等你?”
  我板着脸,他沉默许久,沉默得似乎真要耽搁饭点了,方似哭似笑、又似低咆地艰难说道:“因为有些话,我只敢让别人说出来。”
  我道:“这么……”
  却被他一手挥停:“够了!今日谈得够了。秦公子这便请吧。”
  将来要和他当同事,我绝对不要和他一个办公室。
  我起身告退,他也不送,睛光凝结,透过我的脸和紧闭的门,不知道看往什么地方。
  待我锁上锁,才听见他在屋内说话:“秦公子。”他话里终有一丝怅恨:“我若不想降,没人能叫我降。”
  门外此刻,火红花瓣在飞。
  春风隆眷,允冲霄落英绕树三匝方离,文殊奴正站在树下练功,掌面轻拍花瓣,一触便离。见我出来,他道:“爷的事了了。”
  我想着自己简直就是俘虏赶出来了,呸了一声:“什么爷的事?关爷屁事。”这犟鸡公不降,砍的又不是我的人头,爷这又是没事找事来了。
  文殊奴把最后一片红花送与东风,立定身,粲然笑道:“不管是不是,爷出门时眉头紧锁,现在总舒展了不少。”
  接下来匆匆十余日,交睫便过。
  万歧得知陈昉近了,要留下来亲朝圣颜,与我颇多酬和。让人哭笑不得的是,那日我搅了她喝花酒,误打误撞让她以为我也是酒色之徒,反投她所好,拽我征歌选舞,镇日不休。
  文殊奴如今也有点学坏,上谏再也不问“该不该说”,只道是万歧看出我乃沈识微与沐兰田的缓冲隔离带,自然要和我搞好关系。顺着这个思路一想,连带沈霄悬扶持我,也能咂摸得更意味深长。
  除了当智囊,文殊奴更好武。我见门墙之禁已开了豁口,连态度一直不阴不阳的秦横偶尔也来折首营看一眼,索性让文殊奴跟着同练。营中将士水平和篆儿心智水平差不多,也有笨蛋怀疑他女扮男装,一时还有些骚动。
  沐兰田在城北操练马军,沈识微圈在城南,两人遥遥相峙,我的特种兵横在城中。向曲长胖了,黄二开始蓄须。卢峥和薛鲲被派去沿江清剿,平靖道路。曾军师又给我送来了参考书,简直是要逼我上吊。
  利弊权衡之下,英三小姐我再不敢沾惹,躲了几回,她自己也明白过来。万歧虽生理性别为女,但生活作风比多少男人都污,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也不好多交往。最终索性开拔进观白山,名曰休闲养生,实则避是非。我虽满怀歉意,但终无可奈何,就连她在我院中烧焦的那颗树,我也得叫人砍了去。
  肇先生还是客人般住在州衙里,我得空再探了他一次,这回无话可说,东拉西扯半天,他忽然问我他老宅如何,担心他做了一半的机关兽受潮损毁,想回去看看。
  范文程劝降洪承畴时,洪承畴咆哮骂贼,此刻梁上一块燕泥落在洪承畴的衣袍上,洪承畴忙拂了又拂。范文程据此回禀皇太极,说洪承畴对衣物尚且如此爱惜,况且自家性命,既然舍不得死,就必降大清,事后果不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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