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在他身后定定立着,手下无意识地翻着那些草药,许久都没有回神。
到了郡衙,猴子见他来了,立刻走上前来道:“你还是先别进去了,我看老头子在里面发火呢。据说霖芳院丢了三个人,不过这事儿这么平常,老头犯不着发这个火啊。”
冯琰转头就走,他可不想这时候给老头子添堵,正衙的门吱嘎一声开了,稷城守备站在门口,皱着一张老脸朝冯琰招了招手道:“你给我进来!”
猴子暗暗拍了拍冯琰后背,冯琰走了进去,守备有些火大地看了冯琰一眼,咳了咳摆手道:“怎么回事?霖芳院最近怎么老是丢人,有怀疑对象没?”
冯琰想了想回答道:“大人,霖芳院的小倌您又不是不知道从哪来的,来路不明,去路当然也不明。”
“你少跟我扯这些,来路怎么就不明了,你说说看,咱们稷城,啊,三不管,每个月的俸禄你以为是我下蛋下的啊。要不是那些富户,我,你,整个稷城衙门都得喝西北风,哪还有你们这小家小户地过日子啊。”
冯琰刚想开口,守备有些不耐烦道,“给我查,挨家挨户地查,我就不信这三个人还能飞了不成。要是找不到人,这个月你的俸禄就别想拿了,就这样,散会!”
冯琰立在正衙,眼中闪烁不定,瘦猴子一见老头子走了,立刻进来问道:“老头子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让挨家挨户地搜,要不然这个月大家的俸禄都玩完。”冯琰无所谓道。
“这么狠,”瘦猴子有些惊讶,“往常丢几个人老头子也没这么动怒,难道这三个人还很特别不成?”
守备回了后衙,正碰上家中奴仆来请他,一问才知是柯察汗,颇有些头疼,不想接这烫手山芋。但是柯察汗给的佣金一直丰厚无比,衙门里多多少少也养了三四百号人,俸禄全仰仗这些富户给的佣金,事情虽棘手,倒也不是不好办。
柯察汗腆着脸站在廊下,一见守备过来,立刻迎了上去,“大人,近来可好啊?”
“好得很,要是你不来找本官,那本官更好,”守备没好气地撂下这么句话,往书房走去。柯察汗笑着跟在他身后,这个胖乎乎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正是那个一早就注意到慕容祈一行的人。
“那三个人本官已经派人去找了,找到了自然会物归原主,你这么急着来找本官做什么?”守备没好气道,柯察汗一来就意味着没有好事,谁让他倒霉透顶竟然被派到这里当官。
柯察汗笑得脸上开了花,拍了拍守备地肩膀道:“那三个小玩意儿丢了也就丢了,还找什么找。大燕北境最近开了口子,从那边来的货物很丰富啊,这不,小的淘了点小玩意儿,已经送去了后院,想必夫人会很喜欢的。”
“南面来的货物?”守备被勾起了好奇心,倾身向前问道,“什么货物这么值钱,让你这个一毛不拔地铁公鸡也大方起来了。”
柯察汗笑着凑到守备跟前,笑嘻嘻道:“大人也知道我这是做的什么生意,还能是什么货物,这次小的特地在霖芳楼效仿南面的玩法搞了个花魁大会,还请大人赏光啊……”
“本官去那种场合合适吗?嗯!”守备“哼”了一声,“你的生意本官不干涉便是,至于那个什么花魁大会,本官就免了。”
“哎,大人这么说就是消息不灵通了,”柯察汗眼中闪过贪婪地光芒,“大人可知道,今次出使大燕的鲜卑特使乞佛罗七日后经过稷城,大人难道真的想永远做一个小小的稷城守备吗?”
守备听了立时蹙眉不屑道:“哼,一个小小的乞佛罗,本官还犯不着去给他长脸。”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大人即使不为自己想想,难道也不顾及夫人嘛,夫人陪大人在这荒蛮之地,时间久了,不免想念故土。大人对夫人情深意重,即便为了夫人,大人也要勉为其难去一趟才是。”柯察汗笑得几乎没了眼睛,良久,守备在沉默中点了点头。
第二日冯琰跟往常一样,绕着稷城巡视了几圈,到了中午,正准备找个茶楼坐下歇会。经过霖芳园门口,一个马车正好停下,园中的打手围拢到车前,为首的掀开帘子,里头满满当当坐得都是人。瘦猴子消息一向灵通,拽着冯琰嘀咕道:“听说柯察汗这回下了血本,弄了很多新人回来,说是几天后有什么大人物要来,临时凑人。”
冯琰兴趣寥寥,柯察汗做的虽是皮条生意,人来路还是明确的,大多都是市场里买的人。马车上的人被一根绳子绑了,一个挨一个地下了马车,瘦猴子突然哎呀一声道:“我去,这样的人柯察汗也要,这非得把客人吓死吧。”
冯琰抬头,一个瘦瘦高高左脸上一块巴掌大红色胎记的男人走在队伍的最后面,那男人眼光微垂,一瘸一拐,因为走得很慢,被打手推搡了好几下。他却无动于衷,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进门时,眼神怯怯瞟了一下冯琰,冯琰跟着那人的步伐往前去了一点,被瘦猴子一把拉住,“老老老……大,注意影响,这大白天的,还在巡逻呢,你想干嘛?”
冯琰眼睁睁看着那人消失在门内,脸上一片茫然,“不是,你刚刚是不是看见那个左脸上有疤的男人了?”他不确定地问道,“就是那个,这么高,这么大块疤……”
瘦猴子奇怪道:“看到了啊,我又不瞎,他脸上疤还那么大。柯察汗这是闹哪样,不想做生意啦,想砸招牌。”
冯琰回身抹了把脸,挎起刀就要往霖芳院里闯,被瘦猴子一把拉住,“老老老……大,官服在身呢,注意影响,要来也得晚上来啊。”瘦猴子这还没说完,冯琰已经进了霖芳园,瘦猴子跺了跺脚,“这猴急的……哎呦!”
那木金立在一楼大堂里,陪着笑道:“冯大人,我们做得都是正经生意,你看你大白天穿着官服进来,不合适吧?”
冯琰抬手止住那木金的话道:“刚刚进来的一车人,最后那个带疤的,带出来我有几句话要问,问完就走。”
那木金有些奇怪冯琰的举动,但是看他这么利落,便招了个人来去找人。不一会,那瘦瘦高高地男人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仍是怯怯地垂眼不敢看人,冯琰咬牙看着他半晌,刚要说话,见四周站的全是人,打了个官腔道:“官府问话,闲杂人等回避。”
那木金连连点头,让人都散了,想了想还是决定到后头派人通知柯察汗。
冯琰坐在空无一人的大堂上,看着怯怯的高个男人,三年了,他其实并不太确定自己到底在找什么,只是那么一霎那觉得眼前的人跟那人很像。
他站起身来走到那男人身侧,那人的鼻尖已经几乎可以顶到自己的鼻尖,一头乱发掩盖了白皙无暇地皮肤,鲜红的疤覆盖在左脸上,乍一看,谁也不会注意这个丑陋地男人。冯琰绕着他转了两圈,这是多少天没洗澡了,身上的馊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他蹲下身子扯了扯碎成一片片的裤脚,撩开裤管,脚腕上红肿一片,摸了摸骨头,似乎有点错位。
那男人神情怯怯地站着,冯琰想自己真的是魔怔了,从这个男人身上仅仅看到一点慕容祈的样子,就跟着进来。他站起身来,深吸了口气,对站在一旁的管事道:“是本官看错了,”说完转身走了。那木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躬身送他出去。那男人的目光追随着冯琰地背影,变得深邃而灼热,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怯怯。
瘦猴子见冯琰一会儿就出来了,忙迎上来道:“这么快问完了,那男的是谁啊,长得这么丑怎么混进霖芳园的,是不是有什么可疑?”
冯琰目光垂落,淡淡道:“认错人了,走吧,去南城!”说着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霖芳园对面的迎客楼,二楼的雅间里坐着个乌衣男子,眼光一瞬不瞬落在冯琰身上,直到他在拐角消失。旁边站着个深蓝色身影的讶异道:“看到段立懿的奏报,我还不信,竟真的是他。穿心而过还能大难不死。”
黑衣男子沉沉一笑,手中的茶盏不轻不重地磕在桌上,“段立懿到了吗?”
“到了,据他来报,陛下正在来稷城的路上,最快三日后便能到了,我们要不要吩咐婉娘。”
“不必,慕容祈是不会信的,他比你我想象的要更加相信这个人,除非他亲眼所见。”
“那……”
“吩咐段立懿,照之前商议的做,我们要好好给慕容祈演一场大戏,让他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是,主人!”
二人正在雅间商议着,雅间外不知怎么就起了争吵,那蓝衣人隐在门内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听有人喝道:“哥儿几个给我一起上,今天我倒要看看,是他的扇子狠还是我的手辣!哎呦,哎哎哎哎,大侠饶命!”又是一声破碎地声音。
蓝衣人面上一凛,“扇子,难道是桓檀!”
黑衣人眼眸倏然凌厉,低声道:“去看看,不要打草惊蛇!”
冯琰一行刚走出东市,后面就有人追上来道:“大大大……人,迎客楼有人闹事啊,大人……”
冯琰立刻返回,到了迎客楼下正见一截栏杆落下,遂腾身上去一脚将栏杆踢开,攀着外面的酒旗踢腿直上二楼。等冯琰闯进雅间,除了一地哀嚎,窗户洞开,人已经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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