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今天穿着的是一件蓝黑色的袍子,把本就很严肃的一个人显得更加严肃,花白的胡子在风中飘扬,“丞相大人,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啊?”
裴予轩缓缓走上朱红的楼梯,站到太师身边。
“想去处理一下和秦国联姻的事情”
“呵呵,年轻真好啊”太师笑道。
走近了,裴予轩才察觉到太师衣袍领口的暗纹。那是先皇当年刚刚打下江山,册封第一批凤国大臣时赏赐的官服,玄色衣摆,流金暗纹,祝福之语,众臣齐立誓永保凤国江山。在裴予轩的丞相府里,也有一件一模一样的。
只是为何,今日太师要穿上它?
裴予轩不动,墨色的眸子缓缓转动几下。
天边有丝丝浮云掠过,橘黄色的天穹下是一片朱红色的建筑,几只鸟擦着云层飞过,琉璃瓦在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奇光异彩。
天地间,静的仿佛只剩下这一黑一碧的身影。
“说真的,这个皇宫倒真没什么看头。”太师呵呵笑道,“丞相大人你也知道了吧,孙过那个老贼的事。这阵子看你都忙的脚不沾地。”
太师的衣袍被风微微吹动,一向傲气的脸上竟露出了怅然若失的表情。
“您都知道?”
“哼!我什么不知道?只是我再也没有力气帮着做些什么了”太师的眼角有些湿润。“那个老东西,黄土都埋到脖子了,竟然还不死心!”
“在太师看来是皇室血脉重要,还是我凤国江山重要?”
太师一愣,长叹一声“也好,保护好皇上,必要的时候就逃吧”
“我会的”裴予轩苦笑,只是不知道自己身体里的毒,还能挨到什么时候。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再年轻十岁,和你们一起对抗孙过那个老贼。唉,岁月不饶人啊”
“太师你说哪里的话”裴予轩笑笑,看向那橘色的天穹。
太师叹息,只是,他真的甘心吗。为官五十年,难道真的心甘情愿的看着凤国被孙过那个奸臣一步一步吃空?如果那一幕真的发生的话,他又有什么颜面去面对已故的先皇呢。
“太师。”裴予轩笑道,“能有您这样的大臣,是我凤国至高无上的光荣。”
太师苍老的脸上露出惊愕。
裴予轩收回目光,扬出一抹微笑来,“忽然想起还有事要处理,予轩先行一步了。”
“嗯。”
摆脱联姻危机的凤篱在寝宫愉快地吃完了点心,刚想美美地睡一个午觉,就听天边一声惊雷响起,原本黄昏的天空瞬时乌云密布,有山雨欲来之势。
秋天的天气还真是变化无常,凤篱翻了个身,抱着被子合上了眼睛。
“皇上,不好了”小太监跌跌撞撞的冲进寝殿来,手里的拂尘因激动而哆嗦到了地上“裴大人要嫁给昌城公主了!”
天边又是一声惊雷,大雨从天边瓢泼而下。
“你说什么!”
凤篱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怎么会听到如此荒唐可笑的事情呢?
“真的……丞相大人,他要娶昌城公主啦!现在人已经在去往秦国的路上了……皇上!”
凤篱周围的景色在迅速变换着,几乎只是一瞬间的犹豫,他已经跑出了寝殿。
“皇上,您快回去吧,这可使不得啊!”
小太监急忙拿着伞冲了出来,赶紧把伞撑到凤篱头顶上。乖乖,万一万岁爷被雨淋了有个三长两短的,他的头都不够砍的。
凤篱站在伞下,有些茫然地看着这座皇宫。
“他在哪?”
凤篱大病初愈,原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唇被雨一淋显得更加苍白,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有些失神的看着前方。
“回皇上的话……可能已经出城了”
凤篱的耳边嗡的一声,忽然感觉整个人都失了力气,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
小太监一见凤篱倒过来,吓的连伞都扔了,赶紧伸手扶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凤篱眼睛一亮,目光落到不远处那个刚骑着马进皇宫的信使身上,他不顾一切的跑上前去拦下来。
那人见是凤篱,以为要处罚他因为大雨把一封书信送的不及时,颤巍巍的从马上下来,却看到凤篱夺过鞭子骑上了马。
只会点点骑术的凤篱根本不能很好的驾驭马,尽管这样,他还是运用着那点浅薄的骑术,一手死死抱着马脖子,一手握住缰绳,按照他记忆中的路线穿过一条条巷子和街道,一直到穿过皇城。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记性竟然变得如此的好。
裴予轩一行人本来带着一堆珠宝货物就走不快,在加上这突如其来的大雨,进程慢的让他有些头疼。
裴予轩隐约间听见有人在叫他,他顺着声音来源转过头去,看到的景象却让他呼吸一紧。
那个明黄色的身影骑着一匹棕色大马朝他飞奔而来,普天之下,除了当今皇上,谁还敢穿黄色?
只是,那个家伙也太乱来了。
裴予轩攥紧拳头,悬着一颗心看那个身影越靠越近,却忽然惊呼一声,宛如一朵纸蝶般从马背上跌落。
裴予轩一惊,想也不想的从马上跃起,飞身接住凤篱,两个人一起跌落到泥水里。
尽管隔着厚厚的雨帘,凤篱还是认出来那个骑在马上撑着纸伞的黑色身影。他在欣喜中狠狠地抽了马一鞭子,马开始狂奔起来,马蹄却在离他只有几步远的时候一滑,他没来得及抓住缰绳,眨眼间从马背上跌落。
裴予轩把凤篱抱在怀里,一头乌发早已沾满泥水,变得狼狈不堪。他心疼的看着怀里只穿了一层单薄睡袍,嘴唇被冻得微微发紫的凤篱,脸上渐渐爬过怒色。
裴予轩来没来得及发怒,凤篱就已经怒了。琥珀色的眼里被浓浓的水汽覆盖,他紧紧抓着裴予轩的衣襟,“小轩轩,谁允许你过去的!我不同意,我不允许你和昌城公主结婚!”
裴予轩刚把他抱上马车安置好,听到这句话时不禁笑出声来,一边动手除去凤篱身上潮湿的睡袍,一边摸了摸他的额头,声音中有说不清的宠溺。
“谁告诉皇上臣要和昌城公主结婚的?”
“啊?”
只穿着一条亵裤的凤篱抱着肩膀,那枚挂在脖子上的铃铛因为他的动作发出轻响,他的眼神却在听见裴予轩的话的时候变得有些迷茫。
“你你你……你不是去和昌城公主结婚的?”
裴予轩撩开车帘接过小厮递来的热水和巾布,轻轻擦拭着凤篱白净的身子,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原先是的,但是现在臣改变主意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额前一缕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使别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那就好,小轩轩你可不要再走了,我没了母后和父皇,我只有你了”凤篱钻到裴予轩的怀里,不理会他满身的泥水,伸手环住他的腰肢,把头埋到他的颈间,闷闷地来了一句。
我只有你了。
裴予轩身子微微一颤,手里的巾布轻轻掉到了地上,一双墨色的眸子里满是讶异,犹豫再三最终慢慢地回抱住了凤篱。
“皇上,臣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臣真的离开了,请别难过”他垂下眼睑,头上的水珠顺着发丝流进了衣领里,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
怀里的人抽泣了一下,一行温热爬过裴予轩的脖颈。
“怎么?”低头看着凤篱红红的眼睛,他轻声问道。
凤篱的声音带着哭腔,“小轩轩你不要离开。对于你会离开这件事,甚至哪怕只要我想想,我都会难受的不行”
怎么会不难过呢,明明是在心里的一个异常重要的存在啊,如果裴予轩离开,那么他的天也就塌了吧。
“皇上,不要为臣难受,永远不要”
裴予轩伸手抚上他的鬓发,声音变得柔软,“臣发誓,在臣有生之年,会誓死守卫皇上”
过了许久,怀里的人闷闷地应了一声。裴予轩这才发现,凤篱已经沉沉睡去了,虽说是睡去,但小手还是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一副害怕他在他睡着时逃跑的模样,显得幼稚而又可爱。
裴予轩把凤篱抱到榻上,伸手把他额前的头发撩到一边,露出光洁的额头,拿起一块干布巾小心而又怜惜的擦拭着凤篱及腰的长发。
一旁的那盆热水已经微微变凉,裴予轩让人重新换了一盆,继续给小皇帝擦拭身子。
温热的毛巾划过凤篱的躯体,引起一阵战栗,小皇帝的脸色却在这战栗之中渐渐恢复红润。嘴唇上的紫色早已褪去,他清浅的呼吸着,弯弯的睫毛安静的垂落在眼睛上。
一切收拾完毕之后,裴予轩用被子把凤篱的身子裹住,放到怀里抱了好久,最终用手指在他眉心轻轻点了一下,软声细语“皇上,等臣回来”
皇帝睡得正香,忽然被人用手指在眉心处一点,一双眉立马拧巴起来,淡粉色的嘴唇一张一合,仿佛正在发表自己的不满。
另一边裴予轩转身跳上另一辆马车,脸上的温柔立马消失不见,“把皇上送回寝宫,其余的人,跟我去秦国!”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没人看我的文的原因是我没贴标签qwqqq蠢死
第16章 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