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船边看了一会儿,风大了起来也就进舱了。
晚膳端上来的时候,果然有一大碗雪白的鱼骨汤,曲岩尝了一下,味道确实很鲜美。船头那边能听见挺大声的喝酒说话声,他暗暗感慨道,其实这样简单的生活也不错,如果自己有那个气力,就是当一名船工,即便只是拿着微薄的工资,这样的日子过得也是舒心的。
高斯注意到曲岩又沉默了,出声问道,"怎么发起呆了?"
曲岩猛地回过神来,连连摇头,"没有。"
高斯没打算深问,只是说道,"快些吃吧,凉了就腥了。"
曲岩本就吃不了多少,喝下两碗鱼汤已经是很多了,"不了,已经吃不下了。"
饭后,丫鬟上了热茶,曲岩就一口一口饮着,高斯见他无趣,问道,"要不要和我下棋?"
曲岩眼前一亮,点了点头。
曲岩棋艺不错,不过在高斯面前却相形见绌了,他捏起白子,看着一脸平静的高斯,被激起几分争强好胜。
高斯看着自毁半边的却又获得一条活路的曲岩,点了点头,赞赏道"不错,有舍有得。"
两人又是好几局厮杀。
行船半月,除了要购买一些所需的东西,没怎么停船靠岸,越往西走,天气越凉,秋雨也下得厉害,正看书的曲岩一个没注意,船身被一个猛浪打倒到,往后一翻,跌倒在地上,手臂蹭破了皮。船上用的是蒲团,要是坐在凳子上,指不定摔成什么样。
他撑着坐起来,船身还是摇摆不定,但没有那么厉害了。
高斯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曲岩跌坐在地上,正在查看手臂上的伤口,白皙的藕臂上已经浅浅的淌起一层鲜血来,曲岩正小心的用手帕擦去血迹。
高斯走过去拿着他的手臂看了看,"刚想来知会你的,没想到你还是跌倒了。"
曲岩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没想到会跌荡得如此厉害。"
高斯担忧的说道,"雨太大了,看样子今晚还会更大,我已经让船工找地方躲避风雨了。来,我给你上药。"说着抽出他手里的帕子。
曲岩看着拿着帕子要给他擦去血迹的高斯,想缩回手臂,"没事,我自己来就好。"
高斯握着他的手腕没松,"别动。"然后对舱门候着的丫鬟说道,"去拿伤药来。"
曲岩咬着嘴唇,也没再说不,只是被碰到的时候,竟比伤到的时候还要疼,原本隐忍着竟生生叫了出来,"啊!疼。"
高斯听见曲岩不停的吸气,手上动作更轻了。他起初看着曲岩一双白皙光滑的手,就猜到他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这膏药有些刺激,可能会有些疼痛。"
曲岩咬着牙点了点头,对自己刚才的样子也有些不满,太过娇弱了更是要吃苦的,曲岩心里其实很明白。虽然身份轻贱,可是从小也是被娇惯伺候的,也不曾受过什么伤,所以只是一道擦伤也让他挺疼痛的。
高斯见他咬着嘴唇,低下头吹了吹,边说道,"忍一下就好了。"
曲岩闭上眼睛点了点头,高斯擦干净血渍,然后涂上膏药,然后包了起来,曲岩看着他近处的侧脸,很是羞愧,等高斯包好后收回了手臂,轻轻问道,"我是不是太不像个男人了?"
高斯听见他这么一问愣住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这么问?若真的觉得痛了,说出来又怎了?"
曲岩摇了摇头,有些陷入回忆,他慢慢说道,"我在妓院长大,嬷嬷们都说,有些男子是算不得男子的,说了很多话也很难听,我听着有些悲凉,如今又是这样的境地,我,我总觉得我不是那样,但又迫于事实。"
高斯看着抱着膝盖,很是无措的曲岩,盘坐在他的面前,认真的说道,"人无贵贱,只要自己不轻贱自己就好,别人说的总是以偏概全的,你要是一一在意,你就不是你自己了。"
曲岩直直的看着高斯,半晌才点了点头,然后看到别处,轻轻的说了一句,"谢谢。"
高斯笑了,站了起来,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不要多想,这几天天气怕是不平静的很,你平时要多注意一下,别又把自己伤到了。"
第11章 意外之得
高斯看着他,叹了口气,很是柔和的说,"这世上本就有人生来力能扛鼎,也有人生来羸弱,很多事情不要在意,也不要低看了自己。"
曲岩有些惊异的看着高斯,高斯看着他,"很多事情,我们生来就不能左右的,但是也不要放弃。"
曲岩陡然想起曲悠临终说的话,"小岩,都说戏子无情,戏子卑贱,可是不要低看了自己,也不要糟践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不要放弃,一定不能放弃。"
曲岩抱住自己的膝盖,把头埋上去,看着一旁闪烁的烛火,"我知道你说的是真心的,你是一个好人,你从来不会用鄙夷不齿的眼神看我,你也不会强迫我,你是我见过所有的人中最好的了。"
高斯看着很脆弱的人,"怎么突然说这些?"
曲岩没看他,"有感而发。"曲岩抬起头疑惑的看着高斯,"高斯,你为什么会经商呢?"
高斯笑着说道,"我双亲离世很早,我流浪至漠北被当地牧民收留了,他们生活很艰苦,刚好双亲在江南有些人脉,我就尝试着把漠北的货物运送到江南,再把江南的粮食烟草丝绸布料运回漠北,慢慢的也就稳定了下来。"
曲岩很赞赏的看着他,"你是个很厉害的人。"
高斯笑了,看着如此柔顺乖巧的曲岩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青丝,"听见你如此评价倒是挺欣慰的。"
曲岩愣了下,躲掉他放在身侧的手,站了起来,"有些闷,我去把窗打开。"
高斯任他的发丝从手上滑走,开口问道,"有些凉了,煮杯热茶吧!"
曲岩推开小窗,用木棍支起,"嗯。"
一天一夜的大雨,河水也流得湍急,商船被迫在野外停了两天。高斯看着站在船尾看着滚滚江水的曲岩,猜到他担忧什么,安慰着说道,"你放心,耽误不了多久。"
曲岩躲闪着没去看高斯,慌乱的点了点头。
顺着曲岩的目光,高斯也看着急速流淌的河水,突然看见了什么东西,高斯一愣,大声的喊到"来人!"
曲岩被他突然的惊呼吓到了,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吗?"
高斯指着上游漂下来的黑色东西,"让船夫去打捞起来。"
侍从赶紧去了,曲岩看了一眼只看见个黑布似的东西,高斯说道,"你去船舱里,我去看看。"
曲岩注意到高斯皱起了眉头,疑惑的问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我能不能一起去看看?"
高斯有些犹豫,看着十分好奇的曲岩,还是解释说,"你想去就去吧,只是怕吓到你。"
曲岩走到船头,那个黑布已经被打捞起来了,很明显那是一具男子尸体。高一拿过来几件东西,"老爷,这是从尸体上找到的。"
高斯看了一眼,一点碎银,还有干粮,还有几枚钉扣,他没接,看着尸体说,"你看看他中衣上的腰带里有没有东西。"
那侍从把腰带扯下来,一段一段摸过去,果然发现里面缝合了一个小包,船工都在,高斯拿过来也没拆开,只是吩咐了几句,"把尸体抛到江里,告诫船工不要议论这事。"
说完转身看着一边的曲岩,"进去吧?"
曲岩很好奇衣带里的是什么,可是又觉得一定是非常机密的事情,有些惶恐,犹豫着还是没有进船舱,他看着高斯,轻声说道,"你去处理吧,我吹会风。"
高斯看着曲岩点了点头,心里也不打算让曲岩知道这些复杂的东西。他推开舱门走了进去。
已过两天,自从那次大战,敌军再没有异动,蒋苇谷很是疑惑,他看着不远处的小镇,敌军的骑兵严密的巡逻着。
大战过后,敌军至少损失了两千的人马,蒋苇谷估量着现下的情况,思考着是否要主动出击。
小兵端上来吃食,蒋苇谷嗅到了肉香,很是疑惑,他看着小兵端着的一大碗肉汤,还有中间很大一块肉,"怎么会有肉?"
小兵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蒋苇谷放软了语调,倒了些肉汤在饭上,留下了小菜,把肉碗递过去,"你送到后方去给受伤的士兵吃吧,告诉伙夫,下次不要单独给我做别的了。"
小兵说道,"不是啊,今日大伙都吃肉啊!"
蒋苇谷一愣,掀开帘子走了出去,来到伙房,果然桶里还有一大桶肉,伙夫们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时候将军来干什么。
蒋苇谷脸色不是很好,"哪来的马肉!"
大伙夫长犹豫的说道,"是校尉小将带回来的马肉,战场上的马肉。"
蒋苇谷一脸霁色,"谁准许你们私自乱食马肉的!如果敌军在马上涂毒怎么办!"
那伙夫长明显慌了。磕磕绊绊的说道,"不会,不会,马皮都剥下来了,还有那个校尉大人家里世代为医,他采了一些药解了毒了。"
蒋苇谷瞪了他一眼,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叫那个校尉过来见我!"
说完摔手回了营帐。他原先就不曾接触过湘军,但也知道他们骁勇善战还有不服管教这一面,如今大敌当前,这样私自妄为,蒋苇谷脸色很是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