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实往往是事与愿违。
师父说:“意守丹田。”
他摆好姿势憋着一口气,最后噗一声憋破掉了,心虚地抬起头:“师父,丹田在哪里?”
师父说:“气走任督。”
他眨巴眨巴眼睛在身上左看右看:“师父,任督在哪里?”
师父说:“掌指气海。”
他伸出手掌举到眼前瞪了一会儿,弱弱开口:“师父,气海在哪里?”
师父的脸色越来越黑:“气行周天!”
他脖子恨不得缩到衣领下面:“师……师父,周天在哪里?”
“蠢货!”师父终于爆发,冰刀子似的眼神嗖嗖射过来,“周天不是穴位!”
他吓得不敢吭声,心惊胆战的坐在地上。
空气静默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他有点坐不住了,抬眼偷觑,目光直接撞进师父的冰刀子里,吓得一阵哆嗦,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拉一拉他的衣摆:“师父别生气,我错了。”
“你没错。”
咦?
“明天先把穴位认认准,免得以后替别人施针丢人现眼。”
“嗯嗯。”唐塘卖乖点头。
“晚饭时出什么事了?”
“啊?”唐塘还沉浸在不识穴位被骂的悲痛中,一时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抬起头楞楞地看着他。
“听到你的叫声了。”流云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噢……问这个啊!”唐塘恍然大悟,嘿嘿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跟他们闹着玩,力气不够大,手腕被捏痛了。”
“嗯。”流云淡淡扫了眼他的手腕,不再多问,“起来。”
“噢!”乐滋滋的爬起来。
“扎马步一个时辰。”师父撂下话甩甩衣袖进屋去了。
唐塘嘴巴张的能塞进两个大番茄:一个时辰,不就是两个小时?!
就这样,他的习武生涯在腰酸腿软、无聊犯困、一刻钟摔一跤、半小时被骂一顿的扎马步练习中开始了。
这要命的第一课不光让他身体疲惫不堪,心理也是倍受打击,以至于产生了强烈的自我怀疑。
他后来还特地拉住云大问了这么一句话:“阿大啊,你当初为什么要带我来拜师啊?能不能告诉我,我的天赋在哪里?我优良的资质在哪里?我现在急需你为我指点一条明路啊!”
他这样问其实是希望云大能给自己一些安慰的,但是事实证明,他高估了云大的良心。
云大笑眯眯地拍拍他脑袋:“医谷里的生活稍显沉闷,我只是觉得,带你回来或许可以添一些乐子、寻一点开心。仅此而已,你别多想。”
“……”
唐塘扎完马步拖着半残的身躯爬回他的小屋,一头栽进被褥中。
东来跑过去拽他:“四公子,快起来洗澡,洗了澡再睡。”
“唔……不洗了……让我睡……”他闷头盖脸的朝东来摆手。
“不行啊,快起来!你刚才出了一身汗,不洗个热水澡容易伤寒的。”东来锲而不舍地将他半个身子拖出床外。
“不洗没事……困死了……让我睡……”十指死抠着床沿就是不肯松手。
脚上的力道突然消失,东来惶恐的喊:“公子好!”
“啊!”唐塘一跃而起,“师父!……嗯?师父呢?”
东来笑嘻嘻地把他拖到木桶旁边,三下五除二扒了衣服将人推进木桶中,抹了把溅在脸上的温水,惊奇地将自己双手翻来覆去地看,叹道:“咦?我手劲变大了!”
唐塘灌了两口洗澡水,咕噜咕噜地扒着桶沿爬上来,虚弱的支着下巴道:“东来……你学坏了……”
第5章 狐假虎威
“东来,看看我,够不够气派?”唐塘整理好衣着,展开手臂在铜镜前转了一圈。
东来莫名其妙地打量了半晌,苦恼的抓抓头发,诚实道:“虽然是公子的衣服没错,但是你和公子的气质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唉,我不是要跟师父比!你就客观的评价一下,我穿着好不好看?”
“什么叫客观?”
“就是……公平、公正。”
“好看啊!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我第一眼看到四公子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山里来的猴子呢,现在一打扮,果然就不一样了。”东来真是说话越来越大胆了。
唐塘无比郁卒地捶胸:我哪里像猴子?哪里像?!
“四公子,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在东来的眼里,唐塘应该是不计较好不好看这种问题的。
唐塘眯起眼睛,想到那几天在城里受到的种种屈辱,握紧拳头愤恨道:“我要去那家酒楼吃饭,让那个势利眼的小二毕恭毕敬地喊我一声爷!”
“呦!真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云大抬腿走了进来,满脸含笑。
“大师兄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来干嘛?要陪我去买衣服?”唐塘斜眼看他。
“非也。”云大塞了一些银子到他手里,“没银两怎么充大爷?”
唐塘脸皮一红,不自在地把钱推回去:“不用,师父已经让账房支了银子给我了。”
“多带点更气派,多多益善嘛。”云大又将银子推过去。
“你是在挖苦我吧?”唐塘哼了一声,不过还是道了谢。没办法,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现在他对钱特别珍惜,道完谢便埋下头小心翼翼地将银子塞进袋子里。这可是吃饭的家伙啊,千万要收好!
云大看着他的动作,微笑道:“你要如何去城里?”
“走过去啊!”唐塘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将袋子塞进怀里贴着胸口收好。
“知道要走多久么?”云大又问。
“……”唐塘一愣,摇摇头。
“两个时辰。”
“……好远!”唐塘抬起头,眨巴眨眼期盼地看着他,“怎么?难道你要进城?要不顺便送送我?”
“不去。”云大笑眯眯的摇头,“我就问问。”
“……”你是故意的。
“任重而道远啊!”云大突然长叹一句。
“什么?”唐塘听得一头雾水。
“没什么,只是想到你连马都不会骑,忍不住心生感慨,你要学的东西,真是太多了!”云大拍拍他的肩,摇摇头背着手走了出去。
唐塘气得跳脚:“喂!够了!不带你这样刺激人的!你给我等着!我明天就去学骑马!等我学会了咱们比一比,有种你就不要临阵退缩!我肯定会超过你的!喂!喂!你听到没有!”
“听到啦……”懒洋洋的声音远远传来。
“哼!”被伤到自尊的唐塘气哼哼的带着东来出门去了。
在即将走出谷的时候,身后传来云大的喊声:“四儿啊,那银子不是给你花的,别弄错了啊!你师兄我好些天没喝酒了,给我打点酒回来!就上次你被小二推到地上的那家,他家的竹叶青特别好喝。那小二你认得的,别走错了啊!”
唐塘气的肺都快炸了,愤怒地转身朝他竖了个中指。
云大完全看不懂,笑眯眯的转身进了屋子。
“四公子……”东来弱弱的竖起中指,“这个是什么意思?”
“你敢对我竖中指?!你小子他妈的反了!竟然敢对着我竖中指!”
东来仿佛看到他头顶腾腾而上的火焰,眨眨眼睛小声说:“我学你的……”
“小孩子不许乱学!哼!”唐塘学他师父拂袖而去,才走两步突然耳后呼呼生风。一眨眼面前飘下来一个眉目如画的美人。
云二在他面前亭亭而立,风姿绰约,弯起唇角露出半个浅浅的小梨涡,微微一笑道:“乖,记得帮我打一壶梨花白。”
唐塘撇撇嘴将手一伸:“银两自备!”
云二笑得更加温和,柔声道:“自家兄弟,回来再算钱。”说完不等他开骂又跟天仙似的飘走了。
“他妈的一群混蛋!果然是新兵蛋子受欺负!”唐塘刚跳着脚骂完后面又有人喊。
“四儿,四儿,等等我。”云三跑得满头大汗,走到他面前停下来,抬起袖子擦了擦汗。
“你又要买什么酒啊?”唐塘咬牙问道。
“我不买酒,杯中之物不可贪多,喝多了害人害己。古人云……”
“停!”唐塘伸手制止他,“你不会是来说教的吧?”
“哦,不是不是。”云三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递到他鼻子底下,“按这个地址去找,上个月给这户人家看了病,到现在还没把诊金送过来。你去催一催。”
“我?”唐塘指指自己鼻子,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当人傻子啊,随便一个不认识的人去就能让他们乖乖把钱交出来?”
“不是随便一个人啊!”云三指指他腰间的玉佩,“这个人家都认识的。”
“切!”唐塘不屑地挥挥手,“我还说这玉佩是我偷来的呢!”
云三露出一脸憨厚的自豪笑容:“怎么可能,你说了也没人信。没人敢偷我们医谷的东西。”
“我说这是仿造的。”
“那也没人敢的。”云三继续笑。
“哎……算了算了,交给我吧。”唐塘收了那张纸,僵着脖子一脸警惕地看着还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的云三,“还有什么事?”
“噢,没事了没事了。”云三摆摆手转过身,突然又拍掌回头道,“啊!对了!”
“又怎么啦?”唐塘气若游丝地看着他。
“那户人家隔壁的隔壁有一家古董字画店,你去那边替我问问有没有谢兰止的画,有的话就让他们暂且替我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