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霸从压制着他的人身后出现,狞笑道:“臭哑巴!终于让我逮到你了。”
琼犰秋见到袁天霸,登时手脚发凉,背上沁出一层冷汗,再次奋力挣扎起来,从喉咙里发出沙哑声响。莫说他是个哑巴,便是个正常人给人捂住嘴巴,也呼救不出来。
袁天霸明白他的企图,对钳制琼犰秋那高大汉子道:“大福,放开他的嘴巴。我倒要听听一个哑巴要怎么喊救命。”他看见琼犰秋双眼通红地仇视自己,激得他压在心底的狂怒开始爆发出来:“你叫啊!叫啊!怎么不叫?害老子在深山里待了这么久,今日不给你一点厉害看看,怎么能解我心头之恨!大富大贵,你们两个一个把他手压住,一个把他腿压住,别让他逃了。”
压制他的高大男子抓住琼犰秋的衣襟,将他用力摔到地上。琼犰秋脑袋本就昏沉,被这么一摔,一时爬不起来。等他神志稍清,已被人压住手脚,牢牢困在地上。
袁天霸用手拍拍琼犰秋的面颊,嗤笑道:“说来有趣,我在上山除了学了点诗词歌赋还学了一样极好玩的事。深山苦闷,每日除了念书就是念书,连个像个的女人都没有。”说到这里,他重重踹了琼犰秋一脚,“我闲来无事看了一本小说,你说我看到了什么?”袁天霸贴着琼犰秋耳边说话,口气吹进耳朵里,激得琼犰秋起一身恶心鸡皮疙瘩。
“上面说,如果你想狠狠揍一个人却不留下一点伤口。可以在他的胸口上放一层木板,然后以钝器重重锤击,咚!咚!!咚!!!”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狰狞。
琼犰秋害怕的直冒冷汗,使劲想离袁天霸远点,可双手双脚被人死死压住,丝毫动弹不动。
袁天霸见琼犰秋露出害怕神情,哈哈大笑,对大富大贵道:“你们两个待会给我死死压住,要是松了手,下一个躺在地上的就是你!”
大富大贵连连点头应是。
琼犰秋手脚不得动弹,头却是自由,他转头看袁天霸搬来一块木板,狞笑地接近自己,剧烈挣扎起来。大富大贵没料到琼犰秋此次的挣扎如此剧烈,差点被人逃脱,手劲都下了十足力。琼犰秋只觉四肢都要断了。他惊恐地睁大眼睛看袁天霸把木板放在他的身上,身体剧烈摇晃,把木板摇了下来。
“大福!”
“是。”那叫大福的男子一只大手抓住琼犰秋的两只细腕,腾出一只手按住他的胸膛,这下,琼犰秋除了能转动脑袋,其余身体各处皆不得动弹。
“少爷,他怀里有东西。”
“拿出来瞧瞧。”
大福摸进琼犰秋的衣襟,摸出一个油纸包。
袁天霸拿过,开了两层油纸,才瞧见里面的东西。“千层酥?还是红酥轩的?”
琼犰秋听袁天霸要拿他怀里的纸包,就紧张得心脏都缩成一小团,不断摇头,又发出呜呜声响。
袁天霸捻起其中一块,放进嘴里:“哼,你这样的人也配享用这样的美食!”两三口就将所有糕点吃完。
琼犰秋瞪视着他,恨不得在他身上瞪出两个窟窿。
“哈~你是不是很恨我?可是你再恨我也只能乖乖躺在这地上任我欺负。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偏偏惹上我!”袁天霸又把木板重新放在琼犰秋的胸膛上,随着他的呼吸剧烈地上下起伏。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对琼犰秋道:“这下怕了?那当初为什么要逃?为什么要害得我被爹惩罚,送到鸟不生蛋的深山里去?!”话还未完,已在琼犰秋身上重重踏上一脚。
琼犰秋只觉五脏内府都给移了位,气血翻滚,视线里一阵子漆黑。
“说啊!”又是一脚,“你那时胆子不是很大吗?去向我爹告状啊!刚才还敢瞪我?我让你瞪!让你瞪!”踏在琼犰秋胸膛上的力度一次比一次大,一次比一次来得更加凶猛。“这都要怪你!为什么你那时要出现!谁的马车不撞偏偏撞我的马车!你死也就算了,还要拉小爷下水。你怎么不赶快去死!”这一脚比之前所有都来得猛烈,琼犰秋觉得胸口都快给踩得凹陷,喉咙一腥,差点喷出血来。他长大嘴巴剧烈呼吸,冷空气呛进来,让原本受重创的胸腔受到刺激,宛如千万根细针同时扎着,他再也忍受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混合着血腥的唾沫四处飞溅,袁天霸嫌恶地退开。
袁天霸擦了擦鬓角汗水,吩咐道:“大福,你把他衣服解开,看看上面有无伤口。”
大福依言挪开木板,打开琼犰秋衣襟,上面除了少许红印,果然什么痕迹都没有。
袁天霸笑道:“那书果然没骗我。”上前又在琼犰秋腰眼踢了一脚,厉声道:“这次就先放过你,要是敢和我爹告状,哼哼,下次定取你狗命!”对大富大贵使了个眼色:“我们走。”
琼犰秋凝神细听,等完全听不见那三人的脚步声,才开始挪动身子,靠着墙根一点点爬起来。其间扯动伤口,又惹得好一阵咳嗽,他把手掌移开,一抹艳红刺入双眼。
“我要去见他。”
他才扶着墙壁一点点向巷外移动,没挪动几步,双膝一软,彻底昏了过去。等他再醒来时,入眼的是暗灰色的天空,有无数的细点小雨从半空中落了下来。他用力眨了眨眼,觉得好了许多。身子虽然冷得如处在千年寒窟中,却有一股子力气。他爬了起来,先摇摇晃晃,等走出一阵,已经不需要扶墙前进。他站稳身子,迈出一步,一步接一步,然后他跑了起来,跑向那个在家等他的人的身边去。
他一口气跑了一整条大街,跑进三尺巷没多远,便见到余从云站在家门口的身影。他刚想冲过去,可所有的力气一下子都凭空消失了,虚弱得宛如衰老了五十岁。他扶着墙坐了下来,想大声喊他名字:“云,云!我回来了!小秋,终于回来了!”
终于余从云看见了他,视线相接的那一瞬间,他只觉无比幸福,展露出至今最美的笑容。
“小秋?”余从云惊恐地望着琼犰秋。
琼犰秋却对他报以一笑,突然面色一扭,剧烈咳嗽起来,随之而来是喷溅而出的鲜血。
余从云接住软软倒在怀里的琼犰秋,手掌沾上喷溅出来的血液,温热而又滑腻。
琼犰秋抬手抓住余从云的一只手,慢慢地挪到自己的心口,痴了一般地望着他。
“感受到我对你的爱吗?别哭,遇见你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此生最大遗憾便是不能和你白头偕老了。若有来世,我一定……一定……会……去……找……”
余从云怔怔地望着琼犰秋缓缓闭上双眼。
当归拉着秦大夫赶到时,余从云正紧紧抱着琼犰秋哭得不能自己。知道自己来迟了,当归承受不住,跪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秦大夫眼眶一红,疾步上前,拾起琼犰秋软在地上的右手开始诊脉,颤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前些日子还不是好端端的?”
余从云哭得什么也听不进去。他抱紧怀里的挚爱,一股前所未有的怨恨从心底爆发出来:“这世上明明有这么多的恶人,为什么偏偏让你,让你这个受了这么多苦的孩子死去。我们才刚开始啊,你也还没来得及享福,就这样去了。为什么,为什么!”他泪眼模糊,忽然瞥到琼犰秋右臂上从衣袖里透出的伤疤以及手腕上的一圈淤青,愤恨道:“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的错!”
一阵刺骨的朔风刮过,带起无数飘落的雨点。
“少爷,要再来啊~”洪鸨母甩着香巾送袁天霸出门。
袁天霸喝了几斤花酒,兴在头上,若不是担心父亲怪罪,定要留宿至天明。他打了个酒嗝,对鸨母和龟奴摆了摆手,转身晃晃悠悠往停在街边的轿子走去,心想:“这些时日我可得好好表现,父亲高兴了,自然舍不得再把我送进深山里。嘻,到时候想玩多久就能玩多久了。对了,那臭哑巴不知怎样了?要是没死,到时还可以多多找他麻烦,也是一大乐趣。”一面想着一面呵呵笑起,他张了张嘴又打了个酒嗝。“嗝……姑娘儿香……姑娘儿美……嗝……姑娘儿今晚跟我睡……”
离轿子只十来步,突然有人直直往他这里撞来,他闪避不及正要破口大骂,突觉腹中一凉。
余从云一刀扎进袁天霸的下腹,再狠狠□□,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他一手。
袁天霸瞠大眼睛,指着来人,不可置信:“你……你……”
不远处的轿夫看见这一瞬的突变,尖叫起来:“杀人啦!杀人啦!”这一叫,四周突然就哄闹起来,传来各种各样的惊呼、嚷叫、杂乱声!
余从云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容,用力将袁天霸推倒,然后在他的胸口上刺下。
袁天霸眼睛睁大极大,抽蓄几下,便只出气不进气,过会儿,直挺挺躺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余从云将占满鲜血的匕首扔在袁天霸的尸首之上,然后魂不守舍地往家中赶去。
院里黑漆漆一片,冰凉的雨丝打在草叶上发出沙沙声响。
呀一声,推开前门,余从云往右首卧室里走去,一路摸搜至床前,摸到一个冰凉的瓦罐。他将之抱起来,裹在怀里,想要用体温捂热,可到头依旧是一团冰冷。
凄冷的泪水在黑暗中滑落,余从云喃喃道:“小秋,我来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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