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明心呆在了原地,甚至都没有问他原因。
司徒幽的心痛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他用力按着心口,深吸了几口气,却发现尹明心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看着他,眼底的沉痛直直地戳进了他的心里。
司徒幽将尹明心抱起,轻轻放在床上安置好,在低头替他盖好被子的时候,眼泪就那么毫无预兆地砸在了尹明心的手上。
“保重。”司徒幽最后说了一句,却始终没有人回答。
那之后,司徒幽便离开了临星谷,走之前顺手将剩下的一颗药扔进了水潭。
之后他在江湖上走走停停,为了避免被人认出,他便戴上了一个银质的面具,也不再医治武林中人,而是常常停留在乡野山村,为当地人治病解难。
就这样过了两年,不愁吃喝,也无俗事纷扰,只是在听闻尹明心接手如画山庄并迎娶了武林世家之一的骆家大小姐之后,司徒幽整整醉了三个月,清醒之后便是一副乱糟糟的模样,即便是不用面具,也不会有人能认得出这就是当年意气风发的鬼手神医了。
本以为自己的日子就这么颓然地过下去了,却没想到那晚偶然得遇救下的少年后来竟会成了他的弟子。
收了这个徒弟之后,司徒幽带着他继续游走四方,看着身边的孩子逐渐从开始的死气沉沉变得明朗活泼,心里竟也跟着明亮起来,觉得这生活也并非千篇一律,了无生趣。
他对这个徒弟倾囊相授,令他惊喜的是这个徒弟竟真如他当年所想那般聪慧乖巧,天赋极高,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在这少年十四岁生辰之时,竟决定要跟随他的姓,并请他帮自己取名字。
那时这孩子端正地跪在他面前,而他抬眸望了望天上的明月,想了想,笑了:“那便叫’司徒念明’吧。”
后来的后来,他走的有点累,便与念明在元落山落了脚,建了个药庐,为山脚村子里的村民看病,日子过得倒也轻松自在。
念明当时便问过为何会选择元落山,司徒幽笑了笑,只是因为当年与尹明心一起在江湖历练时,他曾提过一句,若是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再来。
当年念明对他道出自己所等的那人的名字的时候,司徒幽便已知晓那人是谁。不知道都难啊,暗月教新任教主,年纪虽轻,能力却不容小觑,整个武林都要忌惮三分。
司徒幽还记得自己将那人的事情简单同念明说了之后,这孩子先是怔愣半晌,随后便轻声叹了口气,以后好像再没提过这人。可这次知晓那人在南宫家主手下伤的不清,这小子立马就坐不住了。
纵然不再提起,可这人就像种在心底一样,这辈子可能都忘不掉了。
司徒幽太了解这种感觉,一边感慨着师父已经求而不得了,不能让宝贝徒弟也步他后尘,一边送念明下了山。
他知道念明肯定会回来,却没想到他竟会引那人先他一步到来。
那日,他正翻弄院子里晾晒的药材,耳边破空之声传来,他头都没回,抬手便接住了直直冲他而来的物件。
拿到眼前,司徒幽发现这竟是自己当年戴过后来又给了念明的那张银色的面具。难道是这臭小子回来了?有这么和师父打招呼的吗?司徒幽疑惑地转过身,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僵在了原地,似是被点住了穴道,动弹不得,只眼睛怔怔地看着面前青衫长立之人,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进,看着他笑了笑,看着他开口:“师兄,十年未见,你竟一句话都没有想对我说的?”
好半天司徒幽才缓过神来,抬起手想摸一摸面前人的脸颊,却突然想到自己如今这般邋遢的模样,紧了紧拳,放下了手臂,笑容有些无奈:“我还以为青天白日我竟做起了梦。”
尹明心看着他落下去的手,眸色暗了暗,随后面带愠色,直视着司徒幽的眼睛:“师兄,当年的’断情’我根本就没吃。那个骆家小姐新婚之夜就逃了,所以我并没有妻子。”尹明心顿了一下,眯了眯眼:“而且,我既然并没有忘记任何事情,今天你被我找到,就别想再丢下我,这一辈子都别想。”
司徒幽被他这十三年未见的师弟震的一愣一愣的,话都听了进去,却还没来得及弄清究竟是什么意思,满脑子都是这小子十多年不见,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
室内热气氤氲。
司徒幽坐在浴桶里,一双眼睛随着那抹青色来回动着:“明心,你在配药?”
“嗯。”尹明心应了一声,晃了晃手里的小瓶子,将里面多种药粉摇匀,然后倒在了浴桶里,笑道:“师兄,你这里的药材倒是全得很。”
药粉入水后,原本清透的水逐渐变成不透明的褐色,散发着阵阵清香。
司徒幽看了看掌心里褐色的液体,叹了口气:“原来你配的是漱濯散,当真如此嫌弃我?”
“我是怕你自己嫌弃自己。”尹明心笑了笑,拿着一方巾帕拍了拍司徒幽的背,司徒幽会意,身体前倾趴在浴桶的边缘,露出整个后背。
“我有什么好嫌弃自己的……”底气有些不足。
尹明心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仔细地帮司徒幽擦着背。
沐浴过后,司徒幽眼见着尹明心帮自己刮掉了脸上的胡茬,将那乱糟糟的头发也束的整整齐齐,甚至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套青衫。
尹明心看着面前换好衣服后愈发熟悉起来的人,笑了:“好久不见,师兄。”
司徒幽打量了一下自己:“唔,确实好久不见。”随后抬眸一笑,几步走到尹明心面前,张开双臂,紧紧搂住了面前这人。
送走了几位突然来问诊的人,司徒幽坐在桌边,眼睛随着正在整理药材的尹明心转着,想了想,问道:“明心,你说当初并没有吃下’断情’是怎么回事?”
尹明心走过来,给司徒幽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水,坐在了司徒幽对面:“你可知你喂我吃下药后我为何一句话都不说?”
司徒幽想了想当时的情况,怔了怔:“你将药丸卡在了嗓子?”
尹明心喝了一口水,算是默认。那时他将药丸费力地卡在嗓子,等到司徒幽走后不久,他自己冲开了穴道,又将药丸吐了出来。
“你……”司徒幽有些感慨,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你觉得那种时候我还能对你喂给我的药全无怀疑?”尹明心似笑非笑:“不过好在师兄当时并未检查一下我是否真的将药丸吞了下去。”
司徒幽苦笑一声,将这药亲手喂给他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哪里真的有心情仔细看看他是否真的吞了下去。“那骆家小姐是怎么回事?”
“骆家小姐早已心有所属,新婚之夜逃了,我倒没什么,但是骆家怕江湖耻笑,这件事便一直秘而不宣,爹娘见我无所谓,便也没法子,也就压了下来。”
尹明心说的云淡风轻,司徒幽却觉得不对劲儿:“她一个人能从临星谷逃出去?”
“自然是不能的,”尹明心笑笑:“所以我帮了她一把。”
“你啊你,”司徒幽也笑了,却有些苦涩,自己当时那么难过,还有记忆的尹明心又能好到哪里去。
“后来我便一直一个人,娘到最后也察觉到我根本就没有忘了你,但那时他们也别无他法,只是问了我一句,为何不去找你。”尹明心说到这里,顿了顿,见司徒幽也很是想问这个问题的模样,笑了笑:“当时没有立刻去找你,是因为觉得你说的对,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尤其是我。在我还没能力承担这些责任的时候,我不能把你绑在身边。后来爹娘云游四方,留我一人执掌临星谷之后,我觉得我有了这个能力,却不敢再去找你。我怕……”尹明心顿了顿,没继续说这个,言语一转:“所以我便决定一直在江湖上游历,若是真的能碰见你,若你真的还是只身一人,我便紧紧抓着你,一辈子都不再放手。”
司徒幽双手捂着眼睛,狠狠地吸了口气,拿掉手,眨眨眼:“怕什么怕,你师兄心里除了你还能有谁。”
“是啊,”尹明心笑了:“当我知道你徒弟的名字之后,我才恍然大悟。”
司徒念明。
司徒,念,明。
这么多年,一如既往。
司徒幽嘿嘿一笑:“说起来,你怎知他是我徒弟?”
“他的轻功和掌法,不都是你当年所创?还有那个面具,不也是当年我送给你的东西吗?”
司徒幽有些惊讶:“当时我那套掌法和轻功好像并未你面前演示过几次,你竟然还能记得?”
“哪里用得着几次,一次我便牢记于心了。虽然招式有所修改,但依旧可以看出来。”
司徒幽笑着叹了口气:“心服口服。”
念明来了又去。
司徒幽总算不用操心他这徒弟的后半辈子,欣慰中又透着些许惆怅,果真是徒弟大了不中留啊。
几日之后,他便和尹明心一起,回到了临星谷。
站在谷口反倒有种近乡情怯。司徒幽望了望漫山遍野熟悉的绿色,深深地吸了口气:“唔,连风里的药草味儿都没变。”
尹明心侧过头,看着身旁这人舒心的笑容,伸手拉紧了这人垂在身侧的手:“走吧。”
“明心,我们就这么进去,会不会气坏了师叔师伯啊。”师父师娘云游四方去了,司徒幽倒是不怎么担心,可是谷里还有那些师叔师伯,甚至小辈在,明心竟也敢就这么牵着他的手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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