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话外都不在大火,而是褒赞夫人仁慈,老天作恶,更深的意思显然就说了这场大火是个完完全全的意外,不管他人的事。
徐氏心中尤为满意,可是面上却是严肃,怒言喝到:“住嘴!眼下情景不赶紧叫人过来扑火,还在这胡言乱语,埋怨不停,若是让旁人瞧去了,还不是叫人笑话了去。”
茗儿怯怯一惊,连忙住了嘴,周围的下人们统统开始散开,纷纷提水扑火。
可是眼前大火哪是一时半会灭的了的,只能任由大火烧了院子。
容衍面色阴晴不定,走了几步上前,不看徐氏反倒是沉声问茗儿,“院里可有别的人?”
茗儿一时不知怎办,眼神瞟了瞟徐氏,可徐氏压根就没瞧她,她眼神飘忽了几时,就悲悯说道:“可怜了沉吴父子二人葬身在火海中,火势冲天,无论如何也是救不出人了。”
此话一落,容衍骤然一惊,瞬间便红了眼眶,愣愣再问:“你可说的是沉凉也在里边?”
茗儿迟迟点了点头,还来不及作声就见得容衍整个人猛地往大火里冲去,还好徐氏反应过快,厉声喊道:“还不速速拉住公子!”
容衍已经快跑到了大火中,滚/烫的热浪迎面而来,阵阵浓烟呛人口鼻。
几个牛高马大的家奴听见了徐氏发话马上就扑了过去,抓住了容衍,防止他再往里边跑,徐氏拿着手绢擦了擦眼睛,很是伤心望着容衍:“衍儿,你看看你在作何傻事?前面可是大火滔滔,你要是出了何事,让为娘可怎么办才好?”
容衍满心怀的只是回绕着茗儿方才的话,如此说来,沉凉必定在里边,如果不去救他,那就是必死无疑,但是眼前大火已经将院子烧的差不多了,远远传来坍塌的声音,就像重重砸在容衍心头。
眼前人嗡嗡说话之音早就被心中巨大的悲痛隔开,满眼中只有大火熊熊,明红的色彩充斥眼眸,容衍如何挣扎,都被身旁的人禁锢了行动,动弹不得,最后力气用尽了,只余下嘶声力竭叫喊着。
“沉凉——”
“沉凉——”
沉凉,你是不是死了?
你只要应一声,我就是拼尽了命也要将你救出……
容衍眼睁睁看着院子里的大火燃烧不断,整个屋子烧成了灰烬,那冬季里的枯枝树桩早就变成了炭木。
男儿向来不轻易落泪,容衍亦如此,可此刻容衍的泪无声的淌落脸颊,既无哽咽,也没出声。
恍然大片大片的明红中,容衍想起了头一次见到沉凉的时候,他就藏在那牡丹花丛中,疑是有了伤心事,一人独悲戚,容衍当时以为是哪家猫儿躲在花丛中呢,原想调侃几句的,不晓惊了花丛中的少年。
少年抬眸,望向容衍,周遭艳丽灼灼的牡丹硬生生沦为了陪衬。
却是那一眼,万丈红尘中,至此心恋一人。
……
当夜,徐氏命人将公子关在了房间,时时严守,守门的侍从见公子神情恍惚,不言不语,呆在了房中就静静坐在凳上,一坐就是几时辰,屋内烛火燃至三更,徐氏派人偷偷查看,发现公子三更之后便自动躺到了床上。
之后几日,伺候的丫鬟禀告徐氏,公子除了不言笑,此外作息时间皆是规律,虽然进食少,却也是三餐不落。
徐氏忧心忡忡,想得衍儿只是气在头上,再过几日,淡忘了便也好了。
之后,守着公子的人逐一减少,只余下照顾日常起居的丫鬟小厮们,所有人开始放松了对公子的戒备,都以为公子仅仅只是少言谈了。
可是七八日后的某天,丫鬟照常在公子晨起之时推开房门,却发现屋内空荡荡的,未见有人,方以为公子在府中散心,徐氏派府中下人一一找寻,可是找寻无果,未曾发现公子身影,一夜之间,公子就像消失了一般。
徐氏大怒,派人在都城搜查,依旧未果,徐氏仿若苍老了数岁,日日派人出去找寻,可结果次次一样。
此事动静太大,闹的大街小巷闹的人尽皆知,大伙众说纷坛。
有人说,古公子不想待在古府,便逃了出去。
有人说,古公子为情所困,心中有郁结,一人独自找了个地儿,了却此生。
还有人说的更是荒谬,那个原本要死在大火中的小厮竟逃了出来,不知用了啥法子见到了公子,公子欣喜若狂,与其携手,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避开尘世纷扰,从此隐匿起来,共度此生。
……
就算讹传如何夸大与不实,也只是贪嘴舌之快,总之以后,再也没人见过古府家的公子。
市井言谈在日复一日中又被新的稀奇事给掩埋过去,此事也很快被众人给渐渐淡忘。
【完】
第26章 番外
(一)
容衍一向自诩是个闲人,私下爱做闲事读些闲书,闲书中多是些俗世故事,故事中有很多悲欢离合的爱情,可这些爱情中却从没看见男子之间相恋,所以起初遇见到沉凉时,容衍以为自己心底的欢喜也不过是缘自欣赏罢了。
在此之前,容衍不是不懂情爱之事,凡是到了一定年龄总少不得族人们的操心,而他对这方面的事向来不关心。
当有一日母亲告诉他家里来了个妹妹,那是舅舅家刚及笄不久的次女,当然这一点母亲并未与他说过,这也是容衍后来才知晓的。
他这人素来喜爱的事物甚少,欢喜之人更是少之又少,尤为看重的有两者。
一是喜皮相昳丽之人,二则心悦才情满腹之人,看似有些苛刻,所以友人择其一便可,若是二者结合自然是欢天喜地,融洽相处。
容衍见到那位妹妹时也算不得巧合,是母亲私下就安排好了的。
那日安阳为他引路,走过回廊,穿过假山花苑,最后停在了湖畔边,他站在那处远远就瞧见了湖水中央的亭子里有位窈窕身姿的姑娘家,只是他与那姑娘距离远些,容貌看不大真切。
眼里只有桃粉色的软纱裙在风中招展飘摇。
容衍用纸扇敲了敲安阳:“你带我来这做甚?”
安阳摸着头,面上也是无辜:“夫人一早寻我过去,要我带你来的。”
说安阳脑袋榆木倒真不假,凡是说话都不经思量就一股脑儿说出,为此容衍不知训斥过安阳多少遍了。
其实安阳大可装作不知,于容衍假说道,是带他来此赏湖光水色的,可“碰巧”遇见了这位姑娘。
若是母亲听了方才的话怕是又得气着了,白费了母亲一番心思了。
自容衍行了弱冠礼后,母亲总是少不得为他操心这方面的事,总想为他寻得佳人陪伴身侧。
可缘分冥冥中自有天意,急不得。
容衍责备几句后,留安阳默默一人在原地等候,于是他悠悠踱步过去见着了母亲特意为他安排的佳人,佳人姿色端丽,眸若秋水,顾盼生辉,身上华服的颜色也衬的肤色白皙,整体看去,温婉可人,挑不出错处。
容衍吟诗三两句,佳人对答流畅,还能说出其中典故。
如此知书达礼的美人有幸遇到,是该往心尖上捧的。
往后几日,母亲家族里的那个妹妹在容衍的小楼里住上了几日,他们之间相处也融洽,凡事以礼相待,客客气气。
这样一个大家族里养出来的女儿,处处谨言慎行,言行举止都是大方得体,凡事都做到了滴水不漏。
可这样的女子在容衍看来却是可悲,命途不能自己掌握,郎君不能自己找寻,爱情于她更是奢望。
与之相处几天后,也是索然无味,比较起来,还不如他楼里的丫头,个个天真烂漫。
容衍就寻了个理由,叫那妹妹回去了。
母亲为了此事还与他说了几番家常道理,容衍认真听着,虽不还嘴,心中却是敷衍反抗。
终于经过此事后,容衍又有一段清闲时光。
(二)
容衍遇见沉凉的时候,总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误认为那个画里的神仙溜达了出来。
那俏生生的模样也跟画里的神仙毫无二致,容衍心中当下欣喜,急切想要认识这般玲珑的人。
可心急总是做不成事的,步子还没迈开两步,就吓得人家连忙奔走,一会就是没了影。
容衍难免会失落,后与芍药说起此事时,那丫头还笑话了他好几日,叫他窘迫不已,直到容衍真真切切再次看见沉凉时,才知自己并非看花了眼。
他和沉凉见过仅两面,交流不到十句,心中就有了一番悸动,就如戏文里唱道般:你我前世缘未尽断,今生续得前世因果,堪堪真是情深意切呐。
容衍向来不是个因为看了两三眼就因而对他人产生其它想法的人。
沉凉却是他的意外。
可容衍认为自始至终也只有他一人在多情罢了。
他因为在意,所以极力想知晓有关沉凉的所有事,于是派安阳去打听了,可总结下来,也不过是别人口中讹传,他知晓的也是表象,更深一层的估摸着也只有沉凉一人最为清楚。
不知是因为想要更接近沉凉,还是有份怜悯在心中作祟,或许二者皆有,容衍叫沉凉来了小楼贴身伺候着,就跟安阳一样。
但即使容衍这样做了,沉凉对他的态度并没有多大改变,这一点令他十分不爽快,为此容衍独自郁闷了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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