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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春意录 (素衣唤酒)


“他次次都认定是真的。”
曲韵听着忽地叹了一声,“我怨恨着萧怀眠寡情心狠,十年不愿与火云往来,后来他行事低调得几乎在这江湖上听闻不到了,我忧心温九公子,时时打听着便也知道他总是给温九公子寻着好东西。可我见过公子的惨,时至今日也不信他情深。”
温言垂首看着手里的绢,一字未言。一旁的祝归时暗想着这人若不是敬曲姨为长辈,大概是要出言护短了。
茶室静了片刻,曲韵又道,“那绢上的小角处绘了一簇兰,可看见了?”
两人齐齐低头去找,见着了那小小的兰花。
温言与祝归时是读遍了江湖志的,一眼便认出了这兰花,“秋梧山庄的家徽。”
江湖传奇的还魂始主钟景云,是几百年方出的奇才。心法修为,奇门遁甲,兵刃岐黄无一不精。一手创建的秋梧山庄彼时风光无两,是为江湖第一庄。江湖志里说他“神才引妒”,遭了毒手,双腿经脉尽断,气息全无,却靠着早年制出的还魂珠成功“重返人间”。
钟景云曾与江湖志的其任笔者谢承言说最爱秋日梧桐的景致,最后却是将兰花定为了山庄的家徽。后来钟景云身死,秋梧山庄并未选任新的庄主,一夕之间,诺大的山庄竟是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世人年年去寻,仍是无所踪迹。
曲韵将手边燃了木樨的小巧香炉递了过去,“是了。真假也按着谢承言记载的法子,燃了木樨试过了。素兰当真是变作了莲瓣兰,不消一刻便回复了。”
祝归时小心地熏着那一小簇兰,果真见着了那精妙一刻。
初时有人仿着做了秋梧山庄的家徽,却总也不能成功。仿制的的兰经由木樨香熏过后确是化作了莲瓣兰,却不能复旧回去了。
温言定定看着莲瓣兰,“琅嬛的人竟寻着秋梧山庄了么?”
“琅嬛灭门,已经无从得知了。我猜着多半是,待会儿给你们引见一人,大概能看出些琅嬛寻还魂的端倪。”
祝归时拿着素绢看了看,“与其收着,不如烧了。”
流了关于还魂珠的只言片字出去都会引出不可估测的腥风血雨。
温言在心里明了祝归时的顾忌,便只是在一旁看着,未加拦阻。
曲韵刚要去拦,一道少年音清清响在了茶室里。
“曲姨。”
蓝绿锦衫的少年倚着茶室内间的错彩门框,怯怯唤着曲韵。未等曲韵应他,这少年看着了一手拿着素绢,一手燃了火折子的祝归时,竟是直直冲到祝归时身边,一把夺了他手里的素绢,气得发着抖叱问,“你为什么要烧了我家的东西!”
祝归时难得有片刻无措,回神过来立即反问,“什么你家的东西?”
“这素绢是秋梧山庄的,”少年狠狠瞪着他,“是我钟家的东西!”
祝归时回身与温言对望一眼,心中各自惊了一惊——这少年是钟景云的后人?!
曲韵快步过去抚着少年的脊背,轻声哄着,“没有,我在这呢他哪里敢烧。你伤才好,别气了。”
接着便将祝归时训斥了一番,勒令他给这名唤钟怀遥的少年人致歉。
祝归时不情不愿地道了歉,又道,“你那绢子还是烧了得好,若哪天教别人知道了,要将你大卸八块再将它抢了。”
“谁信你的鬼话!”
温言蓦地抢身挡在曲韵身前,将犹自气呼呼的钟怀遥也拉到了身后。祝归时手中的剑也即时出鞘。
温言甫一站定,茶室的门扇被强劲的气流冲开,一痕青影犹如轻忽鬼魅瞬间即至。苍白细掌绵绵软软地击过去,看着却是没什么杀力的招数,温言却是看清了那掌纹泛着的微蓝。
温言提了太阿迎上去,避过那人的手掌,直击面门。
祝归时提剑运气护在了曲韵与钟怀遥的身前。
那人功夫平平,身具杂香,温言心中想到这人是何人,心间火起,瞧着破绽,聚了十分真气在太阿剑鞘顶端处点在了那人肩头。缠斗的两人分开,众人才瞧清楚了那人。
妖冶媚丽,眼角眉梢似娇似俏,细看又是藏了几分冷狠,像是生在修罗地狱里的一朵毒花惑人。
那人按着肩头细细打量了温言,轻笑着开口,“小温言都长这般大了。可是萧郎没教你怜惜美人?”
祝归时护着曲韵不让她上前,听了这话,不做掩饰地冷笑了几声。
“你笑什么?”
祝归时冷眼看着他,“笑你毒门之首却没什么自知。萧怀眠恨透了你,击压得毒门只余十三门人,你唤的倒亲热。”
“我与萧郎的家事,轮得到你这个外人说话?”
温言眼里藏蕴着寒冰,语声里裹尽冷霜,“夏侯门主,你自重。不要乱入家门。”

第9章 第 9 章

夏侯昭眸子里冷冷,面上却仍是一派笑意,“我与萧郎之间的事,你这小辈不懂。”又转眼看着曲韵,“多年不见了,曲韵。”
曲韵见了他便心中厌恶,一个字都不愿与他说,心中惊疑剑琴阁是否出了叛逆之徒给这人报了信,不然为何来得这样巧?
“你这破地方真是该好好管管了,门户也该请清了,不然闯着都没什么意思。”
“多年不见,我竟不知你如此无耻了。”
夏侯昭轻轻呵笑一声,缓步走到了一把椅子前坐下,十分自在。
“行了,说这些有什么意思。不如说说你新得的还魂密信。”
他如此笃定地说出这样的话,教其余人都是一惊。曲韵自觉将这事情藏得极好,却不知夏侯昭怎么得了信。
夏侯昭看着满面震惊的曲韵,笑了笑,“我不是说了,你这破地方该清清门户了,套些话出来怎的那样简单。”
曲韵一时想到阁里出了逆徒,一时又想到苦寻的还魂说不定这人要插上一脚,心间作呕,几乎要站立不住。
温言半侧了身体扶着曲韵,将她慢慢带到主位,出口的话却是对夏侯昭说的,“廉耻安危都顾不得,想必夏侯门主对还魂珠势在必得。”
“什么势在必得,小温言将我说的这么霸道。不过是想着咱们一起去寻那颗珠子,寻着了教萧郎也知我的心意罢了。”
祝归时十分不屑,“得了吧。你现在若敢出现在他面前,啧啧,你这副皮相他大概是能给你撕了。”
夏侯昭难得脸色青了青,大抵是想到了萧怀眠的手段。
“我与萧郎之间有误会。小孩子懂什么。”夏侯昭理理袖口,眸色忽地染上了诡异狠辣之色,“毒门如今势微,却不是个空壳子。新人入门,衷心可表。我安排了人,月上楼头时就大张了声势走街串巷,告知聚在扬州的各路人士,还魂珠在你这儿。这可没多少时间了,曲韵。”
曲韵面色一白,温言向来寡淡的面上也是清晰的雷霆怒火,祝归时低低骂了一声,提着利剑的手不由紧了几分。
若真到了那时,剑琴阁只怕是和琅嬛一样的下场。血流漂杵,甜腥味能盖过那满园子的桃花香。
“温澈施与的恩情,可值得你赔上剑琴阁上百条人命去还?”
轻声细语,每个字都带着恶毒的气息,像是引人赴死的恶鬼。
曲韵咬着牙发抖,面色青白,温言见她神容哀哀眸色一厉,便明白她是做了何种决定,当即按住了她的肩头,清清淡淡对夏侯昭道,“你想跟着,随你。一路艰险,还望夏侯门主有命回来见我师父。”
夏侯昭敛了笑意,冰冰冷冷地回他,“小温言真是爱说笑话。”转眼看见祝归时身后的钟怀遥,立刻又笑了笑,看着十分魅人,“这是谁?”
祝归时侧眼一看,这钟怀遥竟然一副痴痴的神情,小声回话道,“我是钟怀遥。”与先前怒声抢那张薄绢的时候判若两人,双颊甚至带着微薄的红。
祝归时抬手将他往身后塞了塞。
夏侯昭不以为意,笑得颇具深意,“原来是姓钟。我时时闲着,你们备好了就遣人去金巷子里找我就是了,”随即摆摆手,“好了好了,曲韵不爱瞧着我,我这就走了,改日再叙旧吧。”
说着便真的转身走了。
曲韵撑着力气厉声问他,“你毒伤我的人没有?”
“那人被我迷得失了魂,用什么毒,三言两语便说了。我看她迷恋我得紧,你可得花上一番力气才能寻出那人了。”
狂声大笑地离去。
曲韵直至瞧不见夏侯昭的半丝身影才泄了力气。她紧紧抓着温言的手,很是不安,“怎么事情成了这个样子,他向来没什么好心思,此番跟着你们,不知会给你们惹出什么祸事。”
温言轻声安抚着她,“见着还魂前,他该是不会有什么妄动。”
祝归时点点头,接道,“他方才不下毒手,也未曾用什么手段胁迫我们细说还魂所在,只说与我们一起前往,我不解深意,但这其中总有毒门如今无人无势的缘故,想来是要借着我们的力。”
钟怀遥听了一阵儿,忍不住问,“我们是去找什么?”
祝归时没什么好声气儿,“找你祖宗。”
“你怎么骂人!”
“我怎么骂人了?”
寻还魂,必会寻着钟景云的行迹,钟景云可不是他祖宗?
祝归时又问他,“我们说了半天,你半个字都没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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